在鄉下的時候,他常看到一些人端著大海碗蹲在地上,頭幾乎埋到碗裡,呼嚕呼嚕地往嘴裡扒飯。他在部隊的戰友們吃飯也都要搶著吃,像打仗一樣。
像陳凝這樣,如果不是他事先知情,真看不出她是在鄉下長大的。他總覺得陳凝身上有一些違和的地方,可他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凝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停下筷子,說:“你怎麼這麼看著我,是不是我吃飯的樣子嚇到你了?”
季野忙收回目光,搖頭說:“沒有,你太瘦了,多吃點吧。鄉下日子有點清苦,補一補。”說著,他拿了一雙乾淨筷子往陳凝碗裡連著夾了好幾塊肉。
陳凝不由低頭看了眼自己,心想哪裡瘦了?該胖的地方也不瘦。現在很少有胖子,她估計自己體重得有九十斤,這體重在這時真不算瘦。
季野順著陳凝的目光掃了一眼,忙收回視線。好在這時陳凝也沒跟他客氣,把他夾過去的肉都吃了。
最後兩人把盤子裡的菜和五個大饅頭全都吃光了,陳凝吃了一個半饅頭,那一半吃不了,掰給了季野。
吃完之後,陳凝用手絹擦了下嘴,說:“沾你的光吃了頓好的,我都吃撐了。”
季野眼神落在她身上,說:“你這飯量不行,下次再吃這麼點我就不請你了。剩那麼多都讓我打掃,回頭我怕胃疼。”
一頓飯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季野也能跟陳凝開玩笑了。
相處這麼長時間,陳凝覺得她對季野雖然還不太了解,但至少他懂得基本的為人處世準則。如果以後他也願意跟她和睦相處,那就算兩個人之間沒有愛情,彼此之間的相處也會比較愉快。
至於愛情這種東西,陳凝覺得那是在荷/爾/蒙刺/激下派生來的一種失真的產物,是有保質期的。再美的人也很難保證另一個人會一直愛著自己。與其費心去尋找那種激烈的愛情,不如去找一個相處愉快的人。
而季野現在給她的感覺就不錯,她心中滿意,麵上的表情就很自然地生動柔和起來。仰頭看著季野的時候,季野感覺她整個人都像在發著光,晃得人有些頭暈。
從飯店出來後,季野再次送她上了11路電車。到西站下車,又給她買了票,直到看著她坐上回村的客車,他才離開西站回家。
季野家在臨川市中心偏東南地方的一個大院裡,大院裡有十幾座樣式統一的二層小樓,每棟小樓前邊有個小院子,季野住的房子是上級分給他爺爺住的。
季野原本住二樓,後來為了便於照顧季老太太,就搬去了一樓住。他小姑以前住的房間還在二樓,不過她現在很少回來住了。
他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二樓他小姑的房間,把櫃子裡的被褥都抱出來,掛到院子裡的晾衣繩上曝曬。掛完被子,季野看到牆角有幾株半人高的茉莉開得正盛,那些白色的小花夾雜在濃綠的枝葉間,味道和花形都很清雅。
他難得地進屋提了一壺水,把那幾株茉莉都給澆了一遍。
片警肖林騎著二八杠自行車拐進大院的時候,正好看到季野提著噴水壺在澆花。他一條大長腿支在地上,眨了眨眼睛,還以為他看錯了。
這大白天的,季野怎麼會突然回家?更離譜的是,季野從來就不管花花草草的事,怎麼還突然澆上花了?
肖林跟季野一塊長大,從穿開襠褲時就認識,對於季野他再了解不過。所以他看到這情景,就覺得反常得很。
他騎著自行車到了季家圍牆外,朝著院子裡的季野吹了下口哨,說:“兄弟,你這是咋的了?大白天回來澆花來了?是不是咱奶奶回來了,給你派的活?”
季野放下水壺,說:“我奶奶還得過幾天才回,家裡沒人,挺多天沒澆了,我就順手澆一下。”
肖林信了,他還有事要忙,跟季野聊了幾句就撤了。
三天後,季老太太被蘇金萍的丈夫送回了省城家裡。與此同時,她也帶回了一個消息,季野有對象了!季野的對象八號要來他們家看門子!
這個消息自老太太回來後,不到半天時間裡就傳遍了大院。肖林晚上回家知道後,第一時間就衝到了季家,見著老太太就問:“奶奶,我聽說你給我野哥找了個鄉下媳婦,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奶奶您可彆跟我逗悶子玩。”
季老太太是看著他長大的,自然知道他是什麼德行,也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這半天不知來了幾撥人,老太太都懶得解釋了,她不閒不淡地說:“誰有功夫跟你逗悶子玩?人你野哥都見著了,他自己同意的,那還能有假?”
肖林一臉震驚,簡直是不可置信,說:“奶啊,我的老祖宗,我野哥多好一個人,你怎麼給他找個鄉下媳婦?我的天,野哥他不會是你們老季家抱養回來的吧?”
季老太太氣得拿雞毛撣子抽了他一下,罵道:“瞎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看你才是抱養的。”
肖林躲閃著跑了,邊跑邊喊:“不行,這事我得去問問季野,說什麼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