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凝連忙給黎東方介紹:“黎老師, 這是季野小姑。”
黎東方怔了下,心想季野這小姑可真年輕,看著還不到三十。不過他也沒多想, 回頭就把他旁邊的韓院長介紹了一下。
雙方客氣地寒暄了幾句,韓院長和黎東方就被季野一家請了進去。
邊向軍母子倆在旁邊看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當母親的又恨又氣,做兒子的卻滿臉無奈。
可既然來了,總不好就這麼走了, 總得把事辦了。
因此他們沒死心, 站著沒動。還是季老太太覺得家裡有客,讓他們繼續站著不好看, 就指了兩把椅子, 讓他們坐了。
黎東方也沒怎麼注意邊家母子, 隻當他們是鄰居,這時候季家門外還站著好幾個鄰居, 都在門口聽著。
這些人都聽說了, 六院的院長來了季家, 說是要找陳凝。
這事讓他們多少有點奇怪, 不是說季家媳婦被區裡開除了, 不能去青風社區醫院上班了嗎?那這個六院院長來這兒是要乾什麼?
黎東方見季家人都在, 便開門見山地說:“小陳, 我這次跟我們院長一起過來, 不為彆的事, 是想請你去我們六院中醫科去上班。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這個意願?”
季家人自他們來的時候,就有所預感,所以麵上還算平靜。可邊向軍母子倆在旁邊聽了, 卻都驚訝得不行。
老邊太太心裡快彆扭死了,她真是想不通,這個鄉下來的小媳婦到底有多了不起?怎麼連六院的院長和中醫專家都特意來請她?這些人該不會是看上季家有點權勢,想賣個好吧?
反正她怎麼都不相信陳凝的醫術會厲害到有資格到六院上班。想到這些,她難免憤憤然,要不是還有事相求,她的嘴都能撇起來。
季老太太這時候可沒心思管他們母子倆怎麼想,她跟季寒霜對視一眼,都覺得,韓院長能親自過來,那就說明六院方麵對陳凝挺重視的,也挺有誠意。
想到這一點,季寒霜和季老太太就覺得去六院不錯,她們都看向陳凝,想看看她是怎麼打算的。
陳凝看上去還沒下定決心,似乎在思考怎麼回答,黎東方忙說:“我們這次請你去,不是讓你給我或彆的大夫當助手。而是讓你以主治大夫的身份坐診。你個人單獨擁有一個辦公室,有處方權。至於工資,那肯定要比在社區醫院高一些,但因為你是剛去,工齡太短,不會高太多。”
季野覺得這個條件應該是可以的了,陳凝在乎的不是多幾塊錢少幾塊錢,而是能擁有處方權,能獨自接診。這個條件能達到,陳凝那邊應該就沒問題。
不過他不打算乾涉陳凝的決定,就靜靜地看著她。同時他覺得黎東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應該是跟這次大賽上陳凝所展示出來的醫術有關。陳凝能獲得這個機會,全是她靠著自己的實力爭取到的。
畢竟醫院這種地方,跟他所在的單位一樣,要的是真才實學的人,不養閒人。
想到這裡,他看著陳凝的時候,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一點自豪感。連她腦袋頂上翹起來的幾根頭發絲都像在發光一樣。
這時他見到陳凝笑了笑,隨後說:“韓院長和黎老師親自來請我,又開出了這樣的條件,我沒理由再拒絕。”
黎東方聽了,心中不由得一陣鬆快,笑著說:“小陳,你這就是答應了唄。那敢情好,回頭我們那邊就安排一下,你看你哪天能去上班?”
陳凝想了下,說:“我辦好離職,就去上班。大概後天吧。”
黎東方連聲答應:“好,這個沒問題,到時候你戶口或者糧食關係什麼的需要辦手續的話,儘管找我。”
陳凝客氣地答應了:“好,我如果有什麼事,就去找黎老師。”
韓院長一直在旁邊微笑著觀察陳凝,這時他也說:“小陳,我們醫院年輕中醫很少,像你這樣的更是獨一份。你要是去了,質疑和非議恐怕少不了,尤其是剛開始的時候。到時候我希望你能沉下心來,用你的實力來證明你自己,來打消所有的疑問和否定。”
陳凝聞言,肅然點了下頭,說:“我明白,韓院長和黎老師能破格接收我,恐怕也要頂住一些壓力,我會儘力的。”
韓院長一聽就知道了,這小陳大夫心裡明白著呢。作為院長,他和黎東方破格接收陳凝做主治醫,他們倆一樣要承受質疑和非議。如果陳凝乾不好,彆人還不知道會說什麼?
所以於公於私,他都希望陳凝入院後能儘快進入狀態,展露崢嶸。
邊向軍在旁邊聽了,知道季家這小媳婦恐怕不是一般人,跟普通的鄉下姑娘可不一樣。
老邊太太則驚訝得不行,看這意思,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這小陳居然要去六院當大夫了!連戶口和糧食關係都能給辦。這事兒怎麼這麼容易就辦成了?要不是她親眼見到,親耳聽到,她連信都不敢信。
黎東方見這事兒說定了,就站了起來,說:“既然這樣,那我跟韓院長就先走了,”
季家人挽留了一番,見他們堅持要走,就站起來相送。
季野走在後邊,看到邊向軍母子倆仍在那兒坐著,他就小聲說:“向軍,你媽說話做事實在太過分了,說嚴重點,那種話是能逼死人的。你弟也不像回事,活該關進去受受教育。”
“我以前也警告過你媽不要亂說,但她根本不當回事,所以我也沒辦法。現在這事兒你們找我也不行,已經開始辦了,沒有中止的道理。你們就不用在這兒等了,等也沒用。”
他這是明顯下了逐客令,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老邊太太一聽,當場就要發作。要不是邊向軍在旁邊拽著不讓她鬨,她就要罵出來了。
邊向軍也覺得季野還在氣頭上,現在恐怕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今天他來算是表明一個態度,想說什麼,不如改天單獨再找季野聊聊,有他媽在,隻怕會壞事。
他就點了點頭,帶著歉意說:“季野,我明白,這事是咱們家做得不周到。我以前真不知道我媽這麼說,我要是知道我早說她了。”
說著,他拉著老邊太太往外走,老邊太太心裡不服,打算把提過來的水果、罐頭都帶走。可是這事根本就不用她動手,季野已經把那些東西塞她懷裡,根本就沒有要的意思。
隨後季野走了出去,跟陳凝他們一起在門口與韓院長和黎東方話彆。
這時,一對父子走了過來,年輕點的男人三十多歲,腿上還打著石膏,走路很慢,是被他父親扶著過來的。
陳凝認得這兩個人,都姓姚。那年輕一點的人稱姚二,本名叫什麼她就不知道了。他們都住在大院北邊那一排平房區,離老邊太太家不遠.
但她記得,那姚二之前摔斷了腿,右腿脛骨和腓骨粉碎性骨折。當時他整個腳脖子上邊那一截都摔得扭曲了,骨折處像個假關節一樣,把現場的人都嚇壞了。這事兒當初在大院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所以陳凝也知道。
她還知道,姚二是在六院做的切開內固定手術,術後打了石膏。
那一對父子也走近了,在季家門口停了下來,當父親的看到陳凝就客氣地說:“小陳,我聽說你醫術不錯,那你能不能幫我兒子看看?他腿上有點腫,你看要不要用點藥?”
陳凝注意到,姚二的臉色有點蒼白,呼吸似乎不太順暢。她不禁眉頭一皺,問姚二父親:“姚二哥的事我聽說了,他是半個月前在六院做的切開內固定手術吧?這麼短的時間,他怎麼就下地走路了呢?這樣不行的。”
姚二揚臉笑了下,說:“沒事,我體格特彆好,論力氣咱們這大院裡很少有人比我大。體格好恢複得就快,你看,我現在都能走路了,既然能走,那就不用再躺下了。”
說著,他揪了下褲腿說:“就是腿有點腫,還疼,我合計是不是開點消腫止疼的藥比較好?”
陳凝和黎東方對了下眼神,倆人都覺得這姚二說的話不妥。
陳凝更是注意到,姚二說話時明顯氣不足,微微喘息。
她麵色便嚴肅了幾分,說:“姚二哥,這樣不行的。你得臥床休息,不能隨意下地走動。下肢骨折期間因為臥床時間長,你下肢血液循環緩慢,容易出現下肢深靜脈血栓。休養時間太短就隨意下地活動的話,有一定可能會使血栓進入肺靜脈引起肺血栓栓塞,這很危險的。雖然發生的比例很小,可一旦得了,不一定能搶救過來。”
姚家父子全都愣住了,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上去都不認可陳凝的話。
他們根本就不相信,腿骨折還能引起什麼肺血栓栓塞,還有可能死人?
這季家媳婦到底會不會看啊?她不會是嚇唬人吧?
兩人正遲疑著,就聽到黎東方也說:“小陳說得沒錯,現在重點不是消腫止痛,病人得趕緊回去臥床休息,嚴格按醫囑執行。最好到骨科複查下,看看是不是需要服用抗凝血藥。”
黎東方當慣了大夫,身上自有一股老大夫特有的權威感,他也這麼說,姚父就有點心動了。
姚父就說:“小二,要不你還是回家躺著得了,明天我借個板車,帶你去六院看看。”
姚二卻不願意:“算了吧,我躺得都快發黴了,我一天都不願意躺了。我身體什麼情況我自己清楚,沒事。”
黎東方也無奈了,他看了眼陳凝,倆人都明白,這事估計是說不通了。
這時老邊太太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小二,要我說,你腿疼就讓你爹給揉揉,把瘀血給揉散了不就好了?再不濟自己去買點活血化瘀、跌打損傷的藥吃吃,犯不上在這兒求人家,誰知道她會不會呢?”
黎東方皺了皺眉頭,心想這是什麼餿主意?
陳凝本來不想搭理這老太太,可這時她不得不跟姚父交待:“我還是建議你們去醫院檢查下,嚴格臥床休息。至於揉腿,那千萬不要,那樣做的話,容易把腿部靜脈血栓揉到肺血管,一旦造成肺血栓栓塞,一樣危險 。”
她說話時,也看得出來,姚二已經不耐煩聽了。如果是彆的病,陳凝也不打算管,可這件事畢竟關乎著人命,何況姚二現在已經有了些不好的征象,她就又耐著性子跟姚父說:“你們要實在不願意去醫院,那最近就注意著點。如果姚二哥喘氣越來越費勁,胸悶,甚至咯血,暈厥,一定要儘快送醫院。送去的時候,把腿墊高點。”
她剛說到這兒,老邊太太就諷刺地說:“人家就摔斷了腿,這都用石膏接上了,你這還咒人家死怎麼的?你可得了吧,彆在這兒嚇唬人了。”
姚二也覺得這事兒離譜,他是怎麼都不信。隻是斷了腿而已,還接上了,還能沒命?這事不光離譜,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