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 104 章 二合一(1 / 2)

一下子, 搶救室裡所有人都看向陳凝。她這時候剛給病人切完脈,心裡已經斟酌出了大概的藥方。

藥方是想好了,但她覺得, 她如果照實說出來, 在場的專家隻怕是不會同意的。

這時她聽到了黎東方的話,心裡便想著,也許黎東方跟她的思路相仿。要是這樣的話,怕是現場這幾位專家要爭執起來。如果黎東方在這些人中沒有絕對的權威, 那今天在場的人很難說會商量出一個妥善的結果。

心裡雖是這麼想著, 她麵上倒看不出來, 黎東方這邊剛問,陳凝就站起來,坦然地麵對眾人的注視,說:“傷寒論中記載, 乾嘔、吐涎沫, 頭痛者,吳茱萸湯主之。”

她反應很快, 看出來她對於經典條文背得挺熟, 可在場的人能走到現在的地位,哪一個對於經典不是倒背如流?因此這些人對於陳凝的表視也不太在意。

黎東方接過話頭說:“病人頭痛如破,嘔吐痰誕, 與條文所述並無所入, 怎麼不能用吳茱萸湯了?”

一個大夫馬上提出反對;“條文確實是這麼記載的沒錯, 可是病人已經處在顱內高壓的狀況下了,而且吳茱萸性熱,藥性燥烈,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 都不應該給這位患者用吳茱萸湯。”

另一個大夫也說:“沒錯,病人是蛛網膜下腔出血啊,用這副藥出血不會更嚴重嗎?”

黎東方卻堅持己見:“我們中醫治病,就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不需要去管西醫病名是什麼,隻要遵循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的規則就可以。”

“像病人這種情況,病證很明顯。頭痛,嘔吐痰涎,兼胃寒。這就是肝胃虛寒兼痰飲上衝巔頂。所謂痰飲上衝巔頂,實際上就包含西醫所說的顱內高壓。”

黎東方話還沒說完,他覺得光用吳茱萸湯也不行,還需要用彆的藥。

但另外幾個大夫已經按捺不住了,其中一個人按住黎東方的手說:“老黎,你冷靜冷靜,你說的道理我們都明白,可現在病人她是個孕婦。病人之所以由西醫那邊轉過來由我們中醫接手,就是因為她這種情況在用藥上有很多禁忌,不能用重藥啊。”

他旁邊那位大夫也說:“是啊,老黎你這藥用得實在是太迅猛了,理論上是對的,但誰能承受萬一的後果?病人的病曆我們都看過了,我覺得可以用赭石來給她降逆止嘔,加薑半夏和生薑來增加降逆的效果。”

先前那大夫點了點頭,附和道:“我看行,薑半夏的話,可以多一點,10克吧,薑汁的量與薑半夏相應。半夏雖然也是妊娠期婦女禁用藥,但病人這種情況屬於痰飲阻塞中脘,不用不行,僅僅是10克,不至於傷害到腹中胎兒。”

他們倆的話得到了另一個大夫的讚同,都覺得這是個可行的辦法。黎東方卻果斷搖頭:“用這個方法降逆止嘔不是不行,但這個量太微小了,於事無補。患者現在病情凶險,你們也看到了,她偶有抽搐,眼珠基本不動,叫之不應,已有內中風之兆,要用半夏的話,半夏的量得達到30克,還得是生半夏才行。”

他這番話一說出來,現場的大夫都快石化了。

外行人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內行的人聽著,是萬萬不敢用的。

誰不知道,生半夏有毒?現在的醫生用這味藥,用的都是泡製過的。就算是這樣,一般也不會超過9克。可黎東方倒好,他不光是用生半夏,還一下子用那麼多,這誰能接受得了啊?

在場的大夫也知道,黎東方曾下放到鄉下五六年的時間門,在那段時間門裡,他治過許多危重症患者,在臨川的中醫裡,他一向以用藥果斷大膽而著稱,可這次的大膽實在讓其他幾個大夫接受不了。

這時一個大夫看到陳凝站在旁邊若有所思的樣子,想著這女大夫是黎東方特意叫進來的,那她是不是有點特彆的地方。

眼見大家誰也說服不了誰,那大夫就主動問陳凝:“你來說說,黎大夫他說的話在理嗎?”

陳凝:……

戴眼鏡的男人眼睜睜看著幾個大夫吵成一團,一直無法達成統一意見,他心裡煩燥得不行。

聽到那專家竟然問起那年輕女大夫的意見,他更覺得這些人有點兒戲了,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妻子現在的情況危急嗎?

他不悅地看向陳凝,就聽到那女大夫說:“我個人用過吳茱萸湯來治療過高血壓的患者,效果是很好的。病人血壓非但沒上升,反而下降了。我之所以這麼用,是當時那病人情況符合使用吳茱萸湯的條件。隻要符合仲景傷寒論中吳茱萸湯的條文規定,我認為是可以使用吳茱萸湯的。擔心藥效過猛的話,可以讓病人慢慢一點一點口服,不需要一次性給她喂太多。”

“另外生半夏的用法,我覺得也是可以的。清末名醫張錫純最喜歡用生半夏來降逆止嘔了,他雖然喜用這味藥,但他在使用的時並不莽撞,他用的生半夏都是用溫水淘洗七遍又晾乾的,毒性減弱了許多藥性卻不怎麼受影響。而且在使用的時候,他還常用等量的生薑來中和半夏的毒性,這就更加上了一道保險。所以我個人讚同黎老師的意見。”

那幾個大夫越聽越皺眉,心想這年輕姑娘看著歲數小,在用藥上可真夠猛的,該說她是無知者無畏呢?還是說她初生牛犢不怕虎?

陳凝一看那幾個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不以為然,全都不讚成她和黎東方的意見。

在場的幾位大夫中間門,隻有黎東方和另一位大夫是六院的,其他三位來自彆的醫院。大家地位和名氣相差不大,誰也沒有占據壓倒性的權威,因此一時之間門,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時候,門外又走進來一對夫妻,從穿戴上來看,他們都是挺有身份的人。

他們倆一進來,就問那戴眼鏡的男人:“大夫商量得怎麼樣了,小鳳的病能治嗎?”

眼鏡男朝那倆人招手,幾個人都走到外邊,看樣子是商量對策去了。

不到十分鐘,那幾個人重新走了進來,眼鏡男輕咳了一下,然後客氣地對幾位專家說:“我跟我嶽父嶽母商量了一下,幾位專家還是先給我愛人用點溫和的藥方來試試,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再問問西醫那邊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黎東方聽了之後,不由得皺眉,說:“病人現在的情況很危急,今天是這樣,明天又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他是本著為病人著想的心理才會說這樣的話,可那眼鏡男顯然已經不打算再聽他說下去。聽到這裡,他就壓了壓手,客氣地跟黎東方說:“黎大夫,我明白您是一心為我愛人著想,可這件事我們家裡人都賭不起。還是先用溫和點的藥方來試試吧。”

黎東方歎了口氣,知道再說下去這家人也不會聽了。

他便看了眼陳凝,說:“小陳,你先跟我出去吧,讓吳大夫他們先留下研究。”

陳凝看了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抿了下唇,便跟著黎東方前後腳走出一號搶救室。

眼鏡男在他們後邊連聲說了好幾句抱歉的話,等他們兩個人走遠了,他才重新回到搶救室。

陳凝從一號搶救室出來之後,看到姚父還在三號門旁邊等著,就跟他打了下招呼,告訴他有事的話,可以去四樓中醫科去找她。

之後,陳凝就跟著黎東方一起往樓上走。

走到一二樓轉折處,黎東方問陳凝:“你真覺得我用藥的思路是對的?”

陳凝點了下頭,說:“是對的,我覺得不光要這麼用,可能還得給病人用上安宮牛黃丸。因為病人痰熱上湧,已蒙清竅,不用這個藥,恐怕很難清醒過來。總而言之,我要用的幾味藥對於孕婦來說都在忌諱之列。家屬估計不會同意。”

黎東方不由吸了一口涼氣,說:“小陳,你在用藥上竟會這麼大膽?你這樣的話,會承受很大壓力的。”

陳凝知道黎東方這是在為她擔心,她忙說:“不會,平時我用藥一般比較平和,不會隨便用重藥的。隻是有句話說得好,亂世用重典,這位孕婦情況緊急,不下重手,人恐怕救不回來。”

黎東方讚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剛才你說過,用清水把生半夏淘洗七遍,以去其毒性,這就很好嘛。”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到了三樓樓梯口。走到這兒的時候,正碰上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從三樓上下來。

陳凝抬頭看去,見到這些人中間門,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夫,還有一對年輕男女,男的陳凝剛認識,就是周揚給她介紹過的於北海。那位女大夫看上去隻有二十四五,五官明豔,白大褂穿在身上,更將她的顏值襯托得極為出色。

這時候那位五十多歲的大夫已經跟黎東方寒暄上了,聽起來,這位大夫是內科的,姓倪。

倪大夫還特意看了眼陳凝,問道:“老黎,聽說你們中醫科特招了一位年輕的中醫,就是這位小姑娘吧,她可真是年輕。”

黎東方點頭:“對,就她。你彆看她年輕,等時間門長了,你就明白我為什麼要把她招來了。怎麼著,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倪大夫指著樓下。說:“去一號搶救室,就那個顱內壓高的孕婦,家屬跟領導那邊打了招呼,說讓我們內科出人去協助一下,看能不能想出更完善的治療方案。剛才你不也在那兒嗎?怎麼回來了?”

聽他這麼一說,黎大夫不由歎口氣:“我跟小陳的方案家屬不認同,覺得藥太重,他們想用溫和一點的方劑,我也沒辦法。”

倪大夫一聽就明白了:“我知道你這人有時候用藥挺猛,家屬那邊有顧忌也是正常的。這病我們內科也愁著呢,給她做過腰穿了,也是不敢隨便用藥,沒更好的辦法。”

“怎麼著,這位小陳大夫也給開方子了?”倪大夫顯然覺得新鮮,想不通這麼年輕的女大夫怎麼敢給那種危重病人開方?

陳凝笑了下,說:“倪大夫,那麼多專家在,怎麼可能輪到我開方?就是幾位專家問起的時候,我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意見。反正我跟黎大夫的路子相仿,結果也是一樣,家屬不認可。所以我也出來了。”

倪大夫似乎挺愛開玩笑,跟黎東方說:“那你們倆這就是讓人趕出來的唄,這位小陳大夫倒是想得開,跟你老師一塊被趕出來,也不生氣。”

陳凝笑了笑,真的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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