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院長老婆跟那位女患者說話時, 特彆親切,把姿態放得也低。
從這就能看得出來,那位趙姐家裡一定有些背景, 連林副院長的老婆都要討好對方。
但陳凝無意深究這些事情,對於能否給那位女患者看病, 她也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 就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們說話。
這時那趙姐皺了下眉頭,似乎被林副院長的愛人勸住了,然後她說:“行吧,那就先在這兒看看, 實在不行,我再去彆的醫院。”
林副院長老婆馬上說:“不行我們家老林可以幫忙去請彆的專家嘛。”
趙姐卻搖頭說:“那再說吧, 我去好幾個醫院看過了,還是不行。”
然後她看了眼身穿白大褂的林豔萍,問道:“這是你女兒啊?”
林副院長老婆馬上說:“對,這是我女兒豔萍, 我們家就這一個女孩。她從小就懂事,現在她在六院呼吸科上班,也是大夫。”
趙姐點了下頭,說:“嗯,挺漂亮的, 當大夫好。”說到這兒她就不想再說下去了。
這時林副院長老婆看了眼那青年, 問趙姐:“這就是你外甥小謝吧?”
趙姐似乎很欣賞自己外甥,她一臉自豪地說:“對,這就是我大外甥謝振興,這孩子從小就有出息。”
謝振興客氣地點了下頭, 態度無懈可擊之下,卻透著點疏離,讓人覺得這個人不可接近。
林豔萍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不經意地打量著對方。
她早就認識謝振興,但謝振興對她似乎並不熟悉。他們小時候住得不遠,謝振興比彆的孩子都有出息,現在已經在政府部門任職,而且職位還不低。
他們在這邊寒暄著,李大夫已經不耐煩了,他手頭還有一堆病人等著呢。他就看了下表,問餘大夫:“還需要會診嗎?不需要的話,我先回去了。”
餘大夫:……
還是謝振興反應得快,他立刻客氣地叫住李大夫:“麻煩您等下,這就請你二位給我大姨看看。”
“不管成不成,你們都可以說說自己的意見。”
餘大夫連忙把人都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他再次跟趙姐解釋:“剛才我也給您看過了癌症患者的片子,跟您的片子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真的能確定,您既沒患癌,也沒患肝硬化,您這充其量就是個脂肪肝。”
聽他這麼說,趙姐神色不滿地道:“那我為什麼老是疼,一疼就好幾年?”
這就把餘大夫給難住了,謝振興忙過來解圍,說:“還是請中醫看看吧。”
說到這兒,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不管是李大夫,還是陳凝,他都是無差彆對待,禮數十分周到。
林副院長的老婆看了眼陳凝,愕然道:“她誰啊?我以前怎麼沒見過她,她怎麼能給趙姐看病呢?”
林豔萍看到陳凝心裡就不舒服,她這次過來之前,特意打扮了一番,臉上敷了一層薄薄的粉,就是想給謝振興留下個深刻的印象。
她根本就不想跟京市殷家的老二接觸,她喜歡的人一直就是謝振興。平時她都沒機會跟謝振興接觸,這次謝振興好不容易出現在六院,她當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但陳凝出現在這裡,就把她給比了下去,怎麼能不讓人憋氣?
這時餘大夫跟林副院長老婆解釋道:“小陳大夫是新來的中醫科大夫,聽說她是中醫世家傳人,雖然年輕,但醫術很不錯。進院後,她已經跟好幾個科室進行過合作,治好了好幾個危重病號了。”
林副院長的老婆有些不高興,她心裡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也看得出來,這個女大夫比自己女兒還要漂亮幾分,是那種很清甜的美,沒有攻擊性,但很吸睛。有她在這兒,林豔萍就沒那麼出色了。
但人都進去了,她就算是副院長老婆,也不可能明著趕人。
她隻好怏怏地站在旁邊,看著李大夫和陳凝給趙姐做診斷。
陳凝切過脈之後,經過趙姐的同意,掀開了她的衣角,露出右肋下的一片皮膚。這一看她就發現,趙姐右肋肝區表麵的皮膚一片通紅,也不知是怎麼弄的。
她疑惑地問道:“您這兒怎麼這麼紅?”
趙姐見她年紀小,長得也好看,態度也就和氣了一點,跟她說:“那地方老是疼,疼得晚上睡不著覺,都三年多了,很難受。醫生也說不清那是怎麼回事,我就想揪揪看,想看看裡邊到底是什麼樣?”
餘大夫想笑又不敢笑,陳凝無語地看了下,心想這麼揪不更疼嗎?
李大夫這時也做完了診斷,他一放開手,餘大夫就問道:“患者這個病,能看出來是怎麼回事嗎?”
李大夫點頭:“能,就是肝氣不降,治當以疏肝理氣…”
聽他這麼說,趙姐頓時露出不快之色,雖然沒有直接斥責,不滿的態度卻很明顯了。
忍了下,她到底還是說道:“那你打算開什麼藥?”
李大夫略一沉吟,說:“開一味四逆散吧……”
他話還沒說完,趙姐就急了,不高興地道:“看看,我就說看中醫也沒用。”
“以前找的大夫也都這麼說,也說要疏肝理氣,什麼四逆散啊,什麼逍遙散啊,什麼柴胡疏肝散啊,我都吃多少盒了,一點用都沒有。”
李大夫張了張嘴,心說我話還沒說完呢。
陳凝看出來了,便和氣地跟趙姐說:“李大夫可能還有話要說,我覺得這個病,用四逆散來治是沒問題的,這個藥方起的是升發的作用。但僅用這個藥方是不行的,它還需要用彆的藥來配合,您讓李大夫說完好嗎?”
李大夫一聽,就知道陳凝也看懂了這個病的症結所在,也看懂了為什麼以前的大夫給開的藥方不好使。
這時謝振興也勸了下趙姐,然後客氣地跟李大夫和陳凝說:“那就麻煩兩位大夫再說說,還需要什麼藥?”
李大夫並不急著表現自己,他主動說:“我看不如讓小陳來說下吧,我估計她也看出來了。”
聽他這麼說,謝振興好奇地打量著陳凝,眼神中不乏玩味之色。
李大夫既然這麼說,陳凝也就沒再推托,當下就說:“您這病的主要原因是氣機升降出了問題,在人體中,肝氣宜升發,肺氣宜肅降。一個升一個降,就構成了一個小循環,不管是升發還是肅降出現了問題,都會導致人體氣機不暢。”
“我這麼說您明白嗎,據我判斷,您這個病不僅肝氣鬱結,還存在肺氣不降的現象。”
“剛才開的四逆散,是管肝氣鬱結不升的。我打算再給您加幾味藥,把您的肺氣也給降下去。這幾味藥以旋覆花為主,這個旋覆花就是降肺氣的。隻要氣機升降恢複如常,我想您這病應該會有所改變。”
趙姐一時有些恍惚,她想了想,便問道:“你從哪兒看出來我肺氣不降的,我肺沒什麼問題啊,也不咳嗽也不喘。”
謝振興也挺好奇,他這個外行也想聽聽答案。
林豔萍咬了下嘴唇,看著陳凝,卻見陳凝輕聲跟趙姐說:“剛才我們做問診的時候,您跟我說您便乾。您沒有上火,不存在大腸燥結的情況。而肺與大腸相表裡,便乾也可以是肺氣不降造成的。”
趙姐也不知該信不信,但她便特彆乾是事實。
陳凝說的這個方子她以前沒試過,聽著似乎還挺有道理的,她就覺得可以試試看。
謝振興看著陳凝侃侃而談,不怯場,不磕巴,也不急於表現自己,對她的興趣不由得又濃了幾分,他甚至連嘴角都略微上挑,露出淺淡的笑意。
林豔萍就在旁邊,她的眼神一直落在謝振興身上,對於謝振興的表情變化,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他這樣,她幾根手指絞在一起,掌心都被指甲尖掐疼了。
謝振興見陳凝似乎說完了,就轉頭客氣地問李大夫:“李大夫,您怎麼說?”
李大夫認真點頭:“我跟小陳的看法是相同的,我打算在四逆湯之外,再加旋覆花、茜草、瓜蔞與杏仁,後幾味藥基本上都是肅降肺氣的,整副藥的宗旨就是讓患者身上的氣機得到調達。”
“如果你們沒意見的話,就抓一個療程的藥試試。”
謝振興看了眼趙姐,見她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麵上就帶著盈盈的笑意,點頭說:“可以,您給開方吧,回頭我去抓藥。”
李大夫答應一聲,馬上寫了個藥方交給謝振興。
然後他就說:“我跟小陳先走了,還有病人等著,有什麼問題再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