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凝來到呼吸科, 走到半路,一個護士迎麵而來。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陳凝,不等陳凝反應過來, 那護士就推著推車進了旁邊的病房。等陳凝跟著那年輕大夫過去之後,她才走了出來, 往護士站走。
病房裡的家屬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心想這護士怪怪的,也不知道在躲什麼?
陸家林跟他老婆這時也在呼吸科病房裡陪著小石頭,小石頭的情況已大有好轉,早就退了燒,胃口也好了不少, 這時候隻是比健康孩子虛弱了一點,但也不咳喘了。
陸家林老婆正抱著小石頭在走廊上慢慢走著, 不時還指著窗外的風景跟小石頭說話。她不經意地一轉頭,就看到了陳凝。
她麵上立刻露出笑意,快步走到小石頭的病房門口,叫裡邊的陸家林出來;“老陸, 小陳大夫來了,你快出來。”
陸家林一聽,馬上穿著拖鞋從病房裡走了出來。看到陳凝時,他麵上浮出濃重的笑意,腰微微彎著, 跟陳凝說:“哎喲, 這不小陳大夫嗎?有陣子沒見你了。”
陳凝笑了笑,說:“陸叔叔,您說話真有意思。我前天才來給小石頭做過複診,昨天你還去過我辦公室, 這怎麼能叫有陣子沒見了?”
陸家林笑了下,眼角的魚尾紋顯露出來,又問道:“小陳大夫怎麼來呼吸科了,有會診?”
陳凝點頭:“嗯,確實有會診,呼吸科這邊又來了一個患兒求診。對方年齡跟小石頭相仿,患的也是腺病毒肺炎。”
陸家林馬上收起笑意,說:“那得趕緊處理,這可是急症,那會不會跟我家小石頭用一樣的藥?”
陳凝搖頭:“那不一定,個體有區彆,需要看過之後才知道。”
這時丘大夫聽到動靜,已經走了出來,陸家林也知道陳凝有事要忙,就不再拉著她說話。
但他並沒有回小石頭的病房,看見陳凝進了221病房,他也跟了過了過去,就站在門口看著。
病房裡有三個家屬等著,那對年輕男女看上去像是孩子父母。
看到大夫進來,幾個家屬馬上迎上來,最前邊那年輕男人向著陳凝身後張望了幾眼,見後邊沒人了,他才遲疑地問丘大夫:“中醫科的大夫來了嗎?在哪兒呢?”
丘大夫無奈地看了眼陳凝,然後告訴那年輕人,說:“小軍爸爸,這位小陳大夫就是中醫科的大夫,她的醫術不錯。之前跟我們科室合作過,曾治好過腺病毒肺炎的患兒。那孩子眼你家小軍差不多大。”
家屬卻有點聽不下去了,小軍爸爸沉著臉說:“你們醫院是不是瞧不起人?看我們是窮人,就不想給咱們找好大夫啊?”
“醫藥費我都押在你們醫院了,不會少你們的錢,就不能幫我們請個有經驗的老大夫嗎?”
丘大夫正要繼續解釋,這時站在門口的陸家林走了進來,拉住那激動的年輕人,說:“你先彆急,我家孫子跟你兒子得的是一樣的病,之前就是這位小陳大夫給治的。藥方也是按著她的主張給開的,現在我家孩子都快出院了。”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家孩子是四天前來的醫院。”
小軍爸爸對陸家林有印象,知道他是另一個患兒的家屬,現在那個患兒病情已經好了許多,隻是看著有點不精神,但已經沒什麼大問題。
他不由得怔住,看了眼陳凝,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信她。
但有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擺著,呼吸科這邊似乎也不願再去請彆的中醫過來,他自己還沒什麼人脈。既然沒有更好的選擇,他便說:“那,那就讓她給小軍看看吧。”
他說完之後,小軍父母都讓到一邊,旁邊那老太太看著像是個沒什麼主意的,也沒打擾到陳凝。
她便捉起患兒一隻手,將自己手掌魚際處對著患兒手心擦了片刻。
很快她就感到手掌處有點潮濕,患兒這是出汗了。
再看患兒的臉,有些發紅,此時那孩子正在咳著,喘氣也不順。
丘大夫在旁邊跟她說:“他這個跟小石頭的情況是不是差不多?”
陳凝還沒看完,但她估計是不一樣的,就說:“等我再看看。”
丘大夫也知道中醫講究一人一方,因人製宜,他也就不再打擾陳凝,站在旁邊安靜看著。
這時陳凝重新拿起患兒一隻手,在他食指上搓擦了一會兒,搓出青色的印跡之後,便伸出拇指,以一指定三關的手法搭在嬰兒腕部。
屋子裡的人見她神情清冷,身形雖然纖細,那沉靜的氣質和白大褂製服卻賦予了她一種權威感,就連剛才還不大認可她的小軍爸爸都敬畏地看著她,大氣不敢出,生怕打擾了她看診。
過了一會兒,陳凝放下手,又在患兒腹部以及手足膝蓋等處摸了摸。
最後她拿過壓舌板,看了下患兒舌像,等把壓舌板放下之後,她就跟丘大夫說:“這個患兒的情況跟小石頭不一樣。”
陸家林表情倒沒什麼變化,他在醫院這幾天特意找了中醫書看,因此他知道,中醫治病都講究分型辯症。同一種病,病人不同,治法往往有區彆。這一點跟西醫是不一樣的。
小軍爸爸卻有點擔心起來,他想著陸家孩子如果跟他家小軍的情況不一樣,那這女大夫開的藥方肯定也不同,那還能保證那藥方好使嗎?
他猶豫了一下,麵上露出幾分擔心來,但到底還是忍了回去,沒有說出來。
丘大夫則沒有懷疑,直接問陳凝:“那你打算給他用什麼藥?”
陳凝說:“先用麻杏石甘湯就可以,順利退燒後,需要換藥方,這副藥不可以給他多用。”
說完,她看了看幾個家屬,那兩個女人都拿眼看著小軍爸爸,看得出來,這家人都聽他的。
小軍爸爸看著陳凝,見她眼神平靜如水,並沒有半點心虛氣怯的感覺。
他兩手並在一起,搓了一會兒,像是下了決心一樣,說:“那行,那你先給開藥。”
陳凝見他同意了,便從丘大夫那兒接過處方箋,在上麵寫下早就考慮好的方劑。
寫完之後,她神情變得鄭重起來,看了看小軍爸爸和丘大夫,認真地跟他們說:“這副藥的熬煮方法我都寫在了紙上,要先煮麻黃。煮過後的藥液,先給患兒服用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否服用,要等明天我看過患兒的情況之後再說。”
小軍爸爸沒聽過這麼服藥的,他疑惑地問了一句:“剩下的一半要是不服的話,那要怎麼辦?直接扔了嗎?”
陳凝點頭:“有可能,如果用不著再服,就倒了。”
聽她這麼說,小軍爸爸可就奇怪了。
陸家林和丘大夫同樣有些迷惑不解。
這時病房裡還有兩個大夫,他們都是呼吸科的,聽說陳凝要過來給腺病毒肺炎患兒會診,出於好奇,他們就過來看了一會兒。
聽到陳凝這個說法,這倆人心想,既然有可能扔掉一半,那開藥時何不少開點?
小軍爸爸也是這麼想的,但想了下,他還是問道:“那開藥方的時候,為什麼不能少開點?”
他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因此陳凝回答的時候,這些人聽得都很認真。
“這副藥的主要作用是退熱降逆止咳喘。這個藥方偏涼,對熱症效果很好。但不宜多服,用多了會造成壞病。輕則會導致患兒腹瀉食少,重則會傷及少陰,使患兒身倦神疲,但欲寐而不寐,病情會變複雜。”
“至於說為什麼要這麼開方?是怕半劑藥不夠用。”
“但一般情況下,是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