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背著光, 微微眯著眼睛,皮膚呈現小麥色。走近的時候,能看到他皮膚略為粗糙。
陳凝在看到他那雙眼睛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似乎驚住了。因為那雙眼睛特彆清澈, 竟有些像不諳世事的孩子。在看到他們的時候, 那青年像受了驚一樣, 牽著狗就打算走。
陳凝兩輩子見過的人太多了,就算是這樣, 在剛見到他的那一刻,還是被那年輕人的眼睛吸引住了。
回過神來, 她轉頭看了眼甜妮,發現甜妮臉上也露出些呆住的表情。看來,被這顏值吸引住的人可不是她一個。
陳凝不經意間看到季野瞪了她一眼, 她忙收回視線,像被抓包似的, 縮著脖子用手在臉前邊假意擋了下。
季野這才輕哼一聲, 收回視線。
高躍翔見那年輕人轉身要走,便揚聲對他喊道:“哥們,既然碰上了,來吃點吧。”
那青年特彆靦腆,高躍翔這一說話, 他像受了驚似的, 轉身加快腳步, 順著一條林間小路逃跑似地走了,沒多久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肖林笑著說:“那家夥這一輩子大概連縣城都沒去過幾次,看見陌生人比大姑娘還害羞。”
說到這,肖林又促狹地跟陳凝說:“小嫂子, 剛才你看人家看得挺入迷啊。怎麼著,瞧著人家長得好看?”
陳凝可不怕他,反駁道:“真挺好看的,尤其是他那雙眼睛,像湖水一樣,又清澈又深邃。不信你問甜妮。”
季野:…
偏在這時候,甜妮也點頭:“眼睛確實好看,不過我不會形容,奶奶你說呢?”
這回輪到季深無語,季老太太竟然也摻合道:“那小夥子很純樸,是個俊俏後生。”
季寒霜看著季野和季深兩個人麵無表情地站著,覺得特彆有意思,她竟然又添油加醋地說:“確實好看。”
鬆鬆一聽急了,跳著腳拍著季寒霜的手,抗議道:“媽媽,那個人才不好看,我最好看。”
季寒霜無奈,隻好哄他:“行行,我們鬆鬆最好看。”
高躍翔看著季深和季野的臉色,哈哈笑著說道:“我看你們老季家的女人這是要造反。”
他這話明顯是在拱火,季深和季野誰也不想給他捧場,兩個人都不說話,拿起烤好的烤串擺到盤子上,又把灰堆裡烤好的土豆和紅薯都扒了出來,至於花生,之前就烤好擺在墊布上了。
眾人忙亂起來,甜妮也過去幫忙,她剛才沒聽清高躍翔最後那句話,也就沒什麼特彆反應。
季老太太先坐下來,陳凝和季寒霜坐在她左右兩邊。甜妮跟陳凝來往多,很自然地就坐在陳凝身邊。
季深剛要坐在老太太對麵,這時高躍翔扯了他一把,再一使力,順勢就把他推到甜妮旁邊,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季深橫了他一眼,暗示高躍翔彆亂來,不過他還是挨著甜妮坐了。
他覺得這時候要是扭扭捏捏的,反而引人注意,沒必要。
很快眾人全都圍著中間一堆吃食坐好,高躍翔拎起一根柳枝串的大肉串,塞到嘴裡,一口擼下來兩三塊肉,含含糊糊地說著好吃。
陳凝吃得也很開心,她拿起一根豬肉串,遞給甜妮:“這個串一塊肥一塊瘦的,隔著串的,你能吃嗎?”
甜妮點頭:“嗯,能吃。”
這時代普通人油水太少,都愛吃肥肉。甜妮家生活雖然比較好,可也沒到可以隨意敞開吃喝的地步,所以肥肉她該吃還是會吃的。
兩個女孩子互相幫忙遞吃的,季野和高躍翔他們也不時照應她們一下,因此她們倆麵前的盤子裡一直放著東西。
甜妮這邊剛給陳凝拿了塊蛋糕,再回頭時,就看到季深往她麵前的盤子裡放了兩個大串,一串羊肉,一串是肥瘦相間的豬肉。
其實她這時候都吃得差不多了,串穿得特彆磁實,吃上五六串就能有七八分飽,可季深那雙狹長眼睛瞧過來的時候,她竟沒好意思說不吃了。
高躍翔和肖林兩個人嘴裡忙著吃東西,也沒忘了看熱鬨。
看著季深給甜妮拿吃的,甜妮接過去的時候,似乎還有點窘,他們倆相視而笑,笑得跟做賊似的。
其實他們倆真的誤會了,甜妮之所以覺得有點窘迫,是因為她吃完一根季深給她拿的串之後,真的飽了,再吃就感覺撐了。
而季深顯然不知道,見盤子裡東西少了,又要往裡放。
這回甜妮堅持不下去了,她忙說:“我吃飽了,不能再拿了。”
季深聽了,微微一怔,那樣子似乎不大相信。
他覺得甜妮真沒吃多少,怎麼就飽了?
高躍翔真的忍不住了,“噗”地一聲笑出來,說:“大哥,人家姑娘怕胖,怕穿衣服不好看,不能吃太多,這你都不懂啊?”
肖林邊吃邊笑,季野和陳凝則安心看戲,就連季老太太和季寒霜都在當看客。
季深仰頭望天,沒去看甜妮,結果高躍翔笑得正得意,就感到自己左邊肩膀被一個小石子砸了一下。石頭很快滾落在旁邊,挺小的一塊,可打在他身上,卻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季深眼神不滿地在高躍翔和肖林臉上掃視了一下,似乎在說:忍你們倆半天了,再給我笑一個試試…
高躍翔連忙擺手求饒,說:“大哥,彆生氣,我不亂說話了還不成?”
接下來,高躍翔和肖林真的沒敢再鬨騰,等吃完的時候,季老太太就站起來說:“再過一禮拜,小婉就要跟她對象過來了。一會兒咱們去旁邊那村子看看,看誰家有雞?有的話就買兩隻,先放家後院養幾天。”
“要是有白菜,也順便買點,放家囤著。”
老太太這麼說,彆人當然不會反對。於是一行人都吃飽後,就開始收拾東西。至於地上的火堆,也全都弄滅了,確保沒有留下一點火星,眾人這才上車出發。
這個時間,旁邊村裡大多數成年人都還在田裡上工,村道上除了幾個小孩和個彆老人,再沒彆人,所以車子很順利的就進了村。
不遠處有個駝背老人在慢慢走路,高躍翔就問那人,在哪兒能買到白菜和雞。
那老人耳朵背,高躍翔大聲說了好幾遍,他才聽明白,然後他往前方二十多米開外的土坯房一指,說:“那家有雞,也有白菜,去問問。”
高躍翔謝過那老者,讓司機把車開到那戶人家門口。
他正想拉開籬笆門,進去問問。就見房門被人從裡邊打開了,從裡麵走出一個中等個子的年輕人,此人正是他們剛才在林子裡碰到的小夥。
那年輕人看到他,嚇了一跳,隨即又看到那輛車,更是緊張地想回屋去。
高躍翔感到特彆無語,心想這人還真像大姑娘一樣,太容易害羞了。
他拽住這人袖子,說:“問你點事兒,彆緊張。”
他說不要緊張,可那年輕人還是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啞聲問道:“什,什麼事兒?”
高躍翔指了指晾曬在院子裡的白菜,說:“我們打算買一百斤白菜,拉家囤著,還要買兩隻雞,你賣不賣?”
說完,他又補充道:“你要是想要肉票的話,我兄弟會給你,也可以給你工業票或者布票。”
那年輕人大腦似乎臨時死機了,可能在他有限的生活經驗中,沒見過這樣的事。
便他反應過來之後,多少調節過來一些。而且他還挺想要錢和布票的。
他就說:“雞有十一個,五個下蛋雞我不打算賣,公雞行嗎?”
“白菜…白菜你們要是要,也行。”
說完這些話時,他還探頭向外張望,似乎是怕彆人看到了。
高躍翔也知道這時候私下買賣東西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他便說:“你家這地方比較偏,基本沒人來,你要是賣,就快點。”
那年輕人有點激動,他又咽了下唾沫,說:“兩個公雞,一百斤白菜,你們給多少錢?”
他這一問還真把高躍翔難住了,他平時回家都是吃現成的,根本就不知道雞肉和白菜值多少錢。
季老太太很快下來了,她看過房後雞圈裡的雞之後,跟那年輕人商量好,兩隻公雞給他3 塊錢,100斤白菜給他三塊五,另外還給他一些布票。至於肉票,這年輕人原本說不要,季老太太還是給了他一些。
年輕人手裡沒什麼錢,現在能賣些錢出來,他心裡自然高興。價格談妥之後,他就主動幫忙,跟季野他們一起往車上裝東西,連裝雞的簍子都一起送了。
季深和季野他們忙著往車上裝白菜,陳凝和甜妮帶著鬆鬆就在街上站著等。
季老太太和季寒霜也離她們倆不遠,眼見著東西快搬完了,季寒霜隨意往街上掃了一眼,這一眼她就看到了三隻大白鵝。此時那幾隻鵝正張著翅膀往這邊跑過來。
季寒霜以前在鄉下待過,知道大鵝的威力,她連忙拉著季老太太先進了院,同時又對陳凝她們喊:“小凝,甜妮,快進來,鵝過來了,三隻呢,快點。”
陳凝心頭一凜,回頭看到大鵝衝過來的時候,她腦子裡立刻想起了小時被大鵝追著咬的慘痛記憶。
她來不及跟甜妮多說什麼,隻告訴甜妮:“快進院。”接著,她把鬆鬆抱了起來,抬腳就往院裡跑。
甜妮沒在農村生活過,真不知道鵝有什麼可怕的。因此她在聽到季寒霜提醒的時候,心裡感到很困惑。
不就是鵝嗎?鵝有那麼嚇人嗎?
反應就慢了這麼半拍,甜妮就落後半步,等季野和季深他們聽到動靜趕出來的時候,甜妮仰著頭痛呼了一聲,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太嚇人了,她從來都不知道,鵝居然會有這麼恐怖!
腿上被鵝擰到的地方疼得厲害,驚訝之下,她還不小心崴了腳…
不僅疼,她還感覺特彆窩囊,太丟臉了!她這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好羞恥。
季深他們很快趕過來,把那幾隻鵝趕走,甜妮這時候都不好意思抬頭看人,羞得隻想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陳凝看著那幾隻鵝晃晃悠悠地跑掉,驚魂方定,才緩了口氣,把鬆鬆交給季寒霜,再走過去掀開甜妮的褲腿。
那處被鵝擰到的地方破了皮,很快就青腫起來,陳凝抬頭,同情地看了眼甜妮,問她:“你是不是沒在鄉下生活過,所以不知道鵝有多厲害?”
甜妮搖頭:“沒有,我要是知道,現在也不至於這樣。”
高躍翔笑嘻嘻地說:“現在知道也不晚,吃一塹長一智嘛。”
甜妮這時真有點想把他的嘴撕了,這人怎麼這麼欠呢?
陳凝轉頭問季深:“大哥,傷藥你帶了吧,放哪了?”
季深這時已經從車廂裡翻了個小包出來,要遞給陳凝:“都在這兒了,你幫她包紮一下吧。”
陳凝卻搖頭:“我不行,我剛才也嚇到了,我手抖。”
季野:…
這時陳凝又說:“再說我看剛才甜妮走了兩步,好象不對勁,她可能是崴腳了,得有人給他正正骨。”
“大哥你上過戰場,簡單的正骨和包紮,你肯定沒問題的,對吧?”
到了這時候,季野怎麼可能還不知道他媳婦心裡在打什麼算盤?
真有點演戲的天分,他想。
高躍翔這時也一本正經地跟季深說:“大哥,那這活就得你乾了,我跟肖林可不會。”
肖林心想你小子不會,不等於我不會。不過他也不會傻到在這時候拆台,所以他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