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凝心裡感到奇怪, 但好奇歸好奇,她也不至於非要追上去看個究竟。
眼見著周揚推出來一個自行車,載著梅東來順著馬路消失在車流中, 陳凝雖然納悶, 但並沒有叫他們的想法,仍順著平時回家的路往前騎。
周揚和梅東來兩個人的身影沒多久就不見了,陳凝沒特意去找他們。可到了離家還剩一裡地的時候,陳凝竟然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看到周揚推著自行車停在大樹下。
在他身邊, 不但有梅東來, 竟然還有常磊。
陳凝在看到他們的時候, 她的自行車緊靠著路邊, 距離周揚最多也就六七米遠, 所以這時不隻周揚看到了她, 就連常磊也看到了。
周揚下意識要走到樹後邊躲起來, 無奈他那倆隊友不合作, 梅東來恰在此時轉過身, 跟陳凝正正打了個照麵。
而常磊就更絕了,他還主動揚起手跟陳凝打招呼:“小陳大夫, 你回家啊?”
陳凝:…
這條路就是她平時回家要走的道, 她就是正好路過, 誰能想到又碰到了梅東來和周揚呢?
梅東來那張臉在短暫的吃驚過後,很快就恢複成平時懶洋洋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什麼異樣。
但周揚就不行了, 他臉上的心虛想掩飾都掩飾不住。陳凝無語地停下,從自行車上下來,站在路邊問還算正常的常磊:“你們怎麼在這裡?”
常磊根本不知道周揚他們瞞著陳凝的事,他平時也沒有機會跟陳凝說話, 現在陳凝主動問他話,他心裡隱隱有些激動,就告訴陳凝:“大揚說梅大夫想找一些癲狂證的病例,要試試他最近研究的針法。我家親戚就住在這個大院,他跟我說這大院裡有個女孩,最近就瘋了,所以我就帶大揚他們過來看看。”
周揚:…
梅東來翻了個白眼,無語望天,一時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常磊卻一臉無辜地問周揚:“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
周揚看著陳凝漸漸淡下來的臉,哪敢多說什麼,他連忙說:“沒,你說得都對,是這樣。”
陳凝轉頭看著周揚,問他:“真是這樣啊?不是說給梅大夫找了個手藝好的老鞋匠,幫他修一下他那雙高檔皮鞋?我還以為你們在找老鞋匠呢。”
這回輪到常磊自閉了,他這回也明白他應該是說漏嘴了…周揚也沒跟他說過要瞞住陳凝啊,再說他覺得這也沒什麼好瞞的。
幾個男青年站在樹下,一時都有些尷尬,這時梅東來輕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默,主動跟陳凝說:“既然你也碰上了,要是不急著回家的話,那不如你也過去看看吧。”
常磊見陳凝還沒拿定主意,也在旁邊勸道:“那個病人是個女孩,今年十七八歲,她家裡現在隻有她和她媽在,她爸上班的地方離家遠,一個禮拜才能回來一次。”
“小陳大夫你要是不去,光是我們幾個男的去,可能會不太方便,不如你也過去看看吧。”
陳凝想著家裡確實沒什麼急事,她就推著車上了馬路牙子,說:“行,那就一起進去看看吧。”
常磊聽了,連忙在前邊引路,幾個人推著自行車順著大院裡彎彎曲曲的小路來到一個小平房前,常磊過去敲了敲門,門裡很快走出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大爺,常磊叫他三爺。
老大爺聽明白他們的來意之後,頓時歎了口氣說:“老焦家姑娘這病來得突然,本來人好好的,跟正常一個樣。可誰能想到,她說瘋就諷了,好象也沒啥人刺激她,你說這怎麼突然就瘋了呢?”
周揚聽了連忙問道:“她瘋多長時間門了,家裡人對她都好嗎?”
“瘋了不到半年,有四五個月吧。你說她家裡人啊,對她好著呢。她爸媽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她爸賺錢也不怎麼花,全都拿回家來了,她媽乾了個臨時工,賺得是不多,但對這個女兒挺好的,把那孩子養得胖乎乎的,咱這大院裡再沒一個她那麼胖的姑娘。”
陳凝知道,現在的人普遍偏瘦,胖子是真的少。能把姑娘喂胖的人家,那他們對孩子可能是真的疼。
要真是這樣,那她的瘋病或許跟家人沒什麼直接關係。當然現在還沒見到人,這時候就下結論還早了點。
大爺帶著他們往那戶人家走,快到地方的時候,他叮囑周揚和常磊他們:“那姑娘現在不發病時也正常。這一發病可就不行了,又抓又撓又咬的。她媽可憐啊,身上都是她女兒給撓出來的傷。一會兒你們到了先在外邊等著,彆著急進去,我先進院跟她媽說幾句話,先問問他們願不願意看。”
周揚他們都答應了,等到了院子門口之後,那老大爺便打開大門走了進去。
小院有一人高的圍牆,牆角下有幾塊平整的大石,周揚看了一眼,便示意梅東來站上去,這樣他們可以扒著圍牆看看裡邊的動靜。
梅東來本來就是個無拘無束的性子,周揚一指,他就毫無負擔地踩了上去,扒著牆頭往裡看。
周揚也踩了上去,隻有陳凝和常磊還等在外邊,陳凝不說話,常磊也不好主動說話。
過了一會兒,陳凝忽然聽到院裡傳來陣陣響動,還有女人的呼痛聲傳了出來。
常磊也聽到他三爺在裡邊喊:“小芳,可彆打了,那是你媽啊,哎喲…你這孩子,怎麼連我都咬…”
常磊一聽動靜就知道不好,估計那個得了瘋病的女孩發作了,不隻打自己的媽媽,連他三爺都受了連累。
老頭子歲數大了,萬一磕著碰著都不是小事,因此常磊不等他三爺招呼,就推開門闖了進去。
至於周揚和梅東來,他們倆已經扒著牆頭跳進去了。
他們這一跳,倒把那女孩的媽媽嚇一跳,以為自己家裡大白天突然進賊了。
好在常磊三爺馬上給她解釋:“小芳她媽,這幾個人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六院大夫,他們幾個聽說你家小芳腦袋有毛病,就說過來看看。興許他們能看出來哪裡不對呢,萬一能治那不挺好嗎?”
焦小芳媽媽也被自己女兒折磨得水深火熱的,每天過得都很煎熬。為了這個女兒,她現在班也不上了,連兒子的親事都受到了連累,剛黃了。所以她現在聽說有人願意給他們家這個女兒看看病,就算是有一點希望,她都願意試試。
無論是誰在這種時候願意伸出援手,對她來說都像是救命稻草一樣。
她噝噝地抽著氣,揉著剛被女兒撓過的手背,說:“那行,那你們就給小芳看看。看看她這病還能不能治?”
那姑娘這時候停了手,歪著腦袋看著周揚等人。
周揚他們想給她看病,自然要看她。隻是他們幾個人的目光剛投到那姑娘身上,還沒看得太清楚,那姑娘就瞪了瞪眼睛,凶狠地質問站在最前邊的周揚:“你看我乾什麼?你再看一個?”
周揚:…
他一臉無語,感到他好象給自己找了個麻煩。挺冷的天,他不回家去吃口熱乎飯,聽了梅東來的話,跑這兒來是乾什麼來了,好象真是在自找麻煩啊。
梅東來卻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事實上今天這樣的情況對他來說還真是小兒科。
這時候那姑娘的媽媽走過去,抱著她女兒,溫柔地哄勸道:“小芳,彆生氣,他們幾個來家裡有點事,一會兒就走了。”
焦小芳不知道是剛剛發作過,還是彆的原因,暫時沒有再鬨的意思。
這時梅東來冷靜地跟焦媽說:“你讓你女兒張開嘴,讓我們看看她的舌頭。”
焦小芳也聽到了,她卻說:“我憑什麼張嘴給你們看舌頭?”
這回輪到梅東來鬱悶了。好在這時她媽媽又勸了幾句,她才聽話地把舌頭伸了出來。
陳凝站的地方不遠,所以她這時也看到,焦小芳舌紅,舌麵上不僅生有倒刺,還有瘀斑。這是有熱又有瘀血啊。
梅東來見這姑娘終於安靜下來,便大著膽子上前摸起了她的脈。
陳凝則抓起了另一隻手,過了兩三分鐘,她就把手放下,走到旁邊問焦媽:“你家孩子發病以來都有什麼異常?還照常來月經嗎?”
聽她這麼說,焦媽一怔,隨即說道:“小芳有五個月沒來那個了,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自從她那個沒來,她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一犯病就不認識人一樣,誰都打。她以前不這樣的,以前她真挺好的。”
說到這裡,這位當媽的就傷心起來,陳凝看著她露出來的一截小臂上有不少傷,看著實在可憐,就問她:“她打你的時候,你沒躲一躲嗎?這樣傷口萬一感染了可不好。”
焦媽卻說:“我要是躲了,她就得砸東西,逮什麼砸什麼。家裡就那點東西,哪夠她糟蹋的?日子還過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