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凝卻說:“不急, 還得再多了解一些情況,看有沒有其它兼證。”
患者連連點頭,不再催她, 然後陳凝便告訴周揚:“從她剛才的舌像,你看出了什麼?”
說著, 她把手指搭在患者腕上, 開始診脈。
周揚想了想, 說道:“這個小陳大夫你之前給我講過, 你說舌紅的話, 表示有熱。但這時候舌苔是白的, 就表明這個熱還沒有深入到陽明。如果到了陽明,那這個熱就很嚴重了,舌苔得是黃的。萬一變成黑的,那熱勢就特彆盛了,屬於危證。”
“現在她這個熱, 應該也不在表了,大概就在半表半裡之間吧。剛才小陳大夫你也說了, 她這是半表半裡之證。”
陳凝笑了下, 點了點頭, 說:“你說對了,如果她的舌苔有黃有白,也表示有熱,同樣是半表半裡之熱, 還未深入到裡麵的陽明。”
周揚表示記住了, 這時陳凝也診完了脈,放下手,問那患者:“你有沒有嘔逆的感覺?”
患者想了想, 說:“偶爾是有的,但不是很頻繁。”
陳凝又問了她的睡眠等情況,這位婦女一聽,就說:“可彆提了,我睡覺也不好,心煩意亂地睡不著。你不問我都忘了說這事兒了。”
陳凝告訴她:“你這個病屬於熱擾胸膈,熱由表入裡,發散不出去,就會引起人心煩不安。”
“這個是輕度的熱擾胸膈之證,隻要一味梔子豉湯就可以治。”
隨後她回頭跟周揚說:“梔子這味藥能引無形之邪屈曲下行,無論是哪個旮旯它都能到,用來清熱除煩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至於這個豆豉,就是解表宣鬱的,既能解表,也能解除鬱滯,把陷入在身體裡的邪氣透達到體外。”
周揚拿出筆記在旁邊快速記著,就聽陳凝又告訴他:“患者這個熱在半表半裡之間,用豆豉來透達就可以了,如果這熱已深入到陽明,用豆豉就不行了。”
這些話不隻周揚聽到了,其它來候診的患者和家屬也表示學到了。因為他們這些人中,也有不少人曾經有過莫名其妙的煩燥,想喊叫哭泣發作一番。一般人隻會把這當成一種不良的情緒,幾乎沒人會認為這也可能是種病,居然還能用藥治?
患者聽得也很認真,陳凝說的這番話,她幾乎都能背下來。
但她最關心的還是這病要怎麼治,聽到陳凝說到這裡的時候,她便問道:“大夫,你剛才說的藥方,就兩味藥啊?會不會有點少了?”
陳凝卻說:“如果沒有其它兼證的話,就這兩味藥就可以了。但你有嘔逆的現象,需要加點生薑,這個寫在藥方上,但藥房不會給你拿,需要你自己回家找塊薑,按規定的量切片放藥湯裡煮。”
“另外,因為你有熱證,熱盛不僅傷津,還會傷氣。所以我會在藥方裡給你加少許炙甘草,以便給你補上這個氣。至於彆的藥,就不用加了,並不是藥材的數量越多越好。”
患者一想,這回藥方裡有四味藥了,也可以了,她便說:“行,那就按大夫的意思來開方吧,反正這方麵你懂,我不懂。”
陳凝點頭,給她寫好了藥方,交待她去拿藥。患者看了一眼,發現陳凝隻給她開了三服,她便又問道:“就三服啊?不多開點嗎?”
“我看有人找中醫看病,一吃就是幾個月,你這個會不會太少了?”
陳凝笑了,說:“是有那種情況,有的人病情比較複雜,正氣已傷,需要調養的時間就會長一些。但你這個沒那麼大問題,可能吃一兩服就好了。”
患者聽了,不禁有些驚喜,說:“會這麼快啊?”
“要是這樣,那可太好了,現在我看彆人煩,彆人看我也煩啊,我是真不想再繼續這樣了。”
患者又跟陳凝說了幾句,見後麵還有人等著,這才拿著藥方走了。
她走之前,陳凝又交待她,煮藥時先煮梔子,後煮豆豉。因為豆豉是解表透達的,如果煮時間長了,它這個透達的作用就沒了。而且煮豆豉的時候還要用紗布包上,免得都散在藥湯裡,煮得跟粥一樣,那藥湯就不夠清,沒法喝了。
等送走這位女患者之後,陳凝回頭告訴周揚:“這個梔子豆豉湯來治煩證效果很不錯,但這個藥方太簡單,很多時候不單獨使用,常常和彆的藥方放一起合用,這個梔子在整個藥方中就起到清熱除煩的效果。”
這回不用陳凝下達任務,周揚就主動說:“那我晚上把包含梔子和豆豉的藥方理一理,看哪些藥方中包括這兩味藥,再看看它們的功效。”
陳凝笑了下,說:“這麼做不錯,互相比較,容易做到舉一反三。”
梅東來在旁邊聽了半天,心想這個周揚人挺憨的,但福氣也真是大。
碰上陳凝這樣的人手把手的教他,他以後要是還沒出息,那可真是白瞎了陳凝費的這個勁。
換成他的話,他可真的沒那個耐心去指點。
瞎琢磨了一會兒,梅東來去給兩個患者做了針灸治療,又給郭所長拔了針,送他離開辦公室,這才坐回到自己的桌前,準備休息一會兒。
這時有個圓臉的大夫走到415門前,探頭往裡看了看,這人臉上帶著微笑,看著特彆和氣。
周揚轉頭一看,就認了出來,這人就是精神科的申大夫。他在這時候過來,肯定是來找梅東來的。
梅東來正靠著椅子休息,周揚便過去撞了他一下,說:“申大夫來了,你過去看看,是不是來找你的?”
梅東來一聽,馬上直起身子,站了起來。
申大夫這時也看到梅東來了,他立刻笑著走進來,抬手在梅東來肩膀上拍了拍,打量著他青紫的眼角,一臉笑意,說:“小梅,昨天你受委屈了啊,沒事兒吧?回頭我給你弄點藥膏吧。”
周揚連忙說:“不用,咱們這兒不缺藥膏,申大夫你來找他,是不是你那裡有合適的病號了?”
申大夫偏了下頭,說:“也對,你們中醫大夫治這種跌打損傷的小毛病,最擅長不過了,這個藥膏還真用不著我操心。”
說到這兒,他才告訴梅東來:“昨天那個患者家屬又來找我了,他說他挺想讓你給他兒子治一下試試的,算是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兒子那個瘋不像一些文瘋子那麼省事,人家文瘋子話少不惹事,就是行為離奇點,這種情況還算好管。”
“可他兒子這個不行,他兒子會打人、砸東西,還會到處亂跑、動輒罵人,這種武瘋子是最讓家裡人頭疼的。所以他們特彆想試,家屬說了,就算治不好,也不怨你。怎麼樣,下午還去嗎?去的話,我讓他們把人帶來。”
“昨天沒看住,讓他跑了,家屬說這回他們家會多來幾個人,看著他點。”
周揚看了梅東來一眼,便見他果斷說道:“既然家屬也願意配合,那就試試。”
說到這兒,梅東來看了眼陳凝,問她:“小陳大夫,下午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陳凝想了下,說:“下午要看時間,如果沒什麼事,那我也想看看你的針法。要是忙不過來,那就先不去了。”
梅東來卻說:“你要是去了,或許能碰上你能治的病例呢。”
聽他這麼說,申大夫不禁好奇起來,他覺得這些中醫是真的有點邪乎,連精神病都能治啊?
他心裡好奇,便說道:“怎麼,小陳大夫也會治這種病?”
陳凝這時候剛給一個病人把完脈,聽他這麼問,便說:“有些類型的是可以用中醫療法來治的,但也隻是一部分而已,並不是哪種都可以治。中醫並不能包治百病。”
申大夫笑道:“那也很厲害了。”
這時蘇副院長經過中醫科的走廊,他跟徐主任正一起往主任室走去,走到陳凝辦公室時,正好看到申大夫跟陳凝他們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