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檸喜歡這種喜慶的氣氛,看每一個人熱情洋溢滿是幸福感的臉。
哪怕隻是喝一口其實幾乎不帶魚味的魚湯,吃一口沾了點臘肉味的筍乾,都像是吃了什麼極其美味東西的滿足。
孩子們在院子空白的地方玩著跳石子彈珠等各種遊戲,還有小孩撿著炮竹頭點了玩。
程檸看其他人。
韓東塬看她。
雖然看著像是在不動聲色的慢慢吃著飯,其實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
中間周曉美看程檸津津有味地看著孩子玩,衝過來,跟她道:“是不是很有意思?其實嫁到我們山裡也不錯的,檸檸,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程檸就衝著她笑。
周曉美被她的笑給閃了一下,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臉,道:“唉,不過你這也太好看了,就我都不能昧著良心說我哥能配得上你。我找對象都要身體強壯,還要有文化,還要好看的,唉,我看你還是不急,還是慢慢挑。”
程檸笑了出來,耳尖微紅,但還是認真點了點頭,道:“是得慢慢挑。”
韓東塬就在旁邊喝了一口高粱酒。
是山裡人自家釀的高粱酒,瞧著清清白白,卻是辣得很。
他喝了一口,麵不改色的吞下去。
周曉美是村花。
這種日子她忙得很,跟程檸也就是搭個話的功夫,已經有旁邊席上的嬸子拽了她過去要給她說媒,她也不介意,就大大咧咧地跟她們道:“我要文化人,對,不能像以前張文順那樣的假斯文,要真文化人,有本事,身體還好的,嬸子你們有這樣的可以給我介紹。”
身體還好的山裡很多,有沒有本事各有各的說,但要真文化人,要把張文順她那個前大隊小學老師的前未婚夫比下去,嬸子們認識的可不多,除了這裡的知青們。
一位嬸子就笑,道:“要真文化人,還要有本事,還要身體好,”
說著溜了一圈旁邊知青席上的兩席男知青,笑道,“那最能乾的是韓知青,不過韓知青有程知青了,那就廖知青和徐知青,哈哈,曉美,你喜歡哪個?”
曉美啐一口,道:“你們就這麼說,我不要臉的嗎?”
嬸子們“哈哈”大笑。
前頭說話的嬸子道:“曉美,你天天跟著知青們玩,就也學著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你都退過親把人老師位置都捋下來的人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周曉美就笑,道:“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程檸就看得津津有味。
她喜歡曉美的性子,也喜歡嬸子大媽們的調侃和這熱鬨。
......這都是死了那幾十年太過寂寞了的原因。
韓東塬喝多了酒。
雖然神誌清醒得很,但影響還是有的。
他看著程檸眼眸亮晶晶的看著嬸子大媽們跟周曉美說對象的事,忍不住就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但到底注意分寸,在程檸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迅速放開。
程檸小臉一紅,瞅他一眼,但因為中午的炒飯,下午他又認認真真規規矩矩陪她工作,這會兒不過就是快速捏了她一下子手,也沒有其他動作,要生氣好像又太小題大作,最後就橫了他一眼,便有些臉紅地彆開了臉。
她卻不知道她這一眼,目光流轉,端的是瀲灩動人,看得韓東塬心神一扯,身體都有些酥酥麻麻,看她的眼神都變了變。
程檸卻是不知。
她嘀咕了一句:“也不怕抓錯人。”
大概是為了掩飾不自在,伸手抓了桌上的酒杯就喝了一口,然後就給嗆著了,咳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韓東塬給她拍了拍背,把她的酒倒到自己杯子裡,再給她遞上了一杯茶,道:“這東西你也能喝,晚上會難受死。”
程檸瞪了他一眼,這都怪誰?
程檸被嗆著,就坐在四方桌程檸相鄰那一邊的沈青當然注意到了,還沒等她給程檸遞杯水,就看到韓東塬又是給她順氣,又是給她端茶遞水,側頭看程檸的樣子看著像是責怪,可眼裡的寵溺簡直都快溢出來了。
這......她拽了拽坐她旁邊的孫健,讓他看程檸和韓東塬那邊。
孫健本來在跟一旁的徐建國說話呢,被老婆拽就往程檸和韓東塬那邊看,看到程檸在咳,就問沈青:“程知青怎麼了?”
沈青:“......”
這是重點嗎?是重點嗎?
頓時失去了分享的意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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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姍姍父母也參加了婚禮。
一來因為嫁妝的事心虛,一來李勝答應了把婚禮酒席上的山貨拿一部分出來給他們帶走,席上還算消停。
李勝怕蔣姍姍氣極,也沒跟她說山貨的事。
等到了晚上過了洞房,才跟她說了這事。
蔣姍姍不高興:“為啥要給他們?這次得逞,下次還不知道又要什麼。”
她一想到被一弟搶走的工作和留城機會,還有奶奶留給自己的東西,哪怕不值錢,隻是做個念想的,都被她爸媽搶走了,心氣就沒辦法平。
李勝摸摸她,道:“就留了半斤蘑菇半斤野乾菜,堵堵他們的嘴,免得婚禮上鬨得難看,等明天他們再鬨,就由得他們鬨了。”
蔣姍姍這才“噗嗤”一聲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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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新娘和新郎入了洞房,大家的興奮勁卻都還沒過,就相互約著去打牌。
廖盛叫韓東塬,韓東塬喝多了酒,程檸就在身邊,這會兒哪裡有什麼心思打什麼牌?
廖盛就跟著朱先開他們去職工宿舍那邊去打牌了。
周曉美和王曉娟也叫程檸,道:“檸檸,我們也去打牌。”
程檸心裡牽掛著山洪的那個章程,想著回去繼續弄,而且第一天還要起早去公社呢,就搖了搖頭,道:“你們去吧,我明早要一大清早要去公社。”
眾人也就不再拉她。
韓東塬跟程檸一塊兒回去。
王曉娟瞅瞅韓東塬和程檸的背影,問一旁的沈青:“沈青,你有沒有覺得,有沒有覺得咱們廠長跟檸檸之間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都是很可怕的。
當然不一樣了!
果然女人才是女人的知音!
她點頭,再點頭,道:“是不一樣了!”
不止是先前順氣和端茶遞水,後來她注意了,席上看著韓東塬好像一直在喝酒,或者看著廖盛他們胡侃,對什麼都毫不在意,但不經意間卻總能發現他的眼睛其實一直都在程檸身上。
程檸也不對勁。
她天天跟著程檸一塊工作,時間長了對她也有一定的了解,她對韓東塬有一種很自然的親近熟稔,但卻沒有男女之情,至少還沒到那種程度,但今天看她,卻有一點像是,像是一朵花苞悄悄綻開了一條縫的那種感覺,帶著些懵懂的嬌俏,初探某個世界的純真和羞赧,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是關係往前邁了一步嗎?
沈青不是八卦的人,但瞅著程檸和韓東塬這兩人的背影,那不多的八卦之心也蠢蠢欲動起來。
程檸和韓東塬回了院子。
經了這一個白天一個晚上程檸已經調整好了自己,而且除了一開始的不正常,現在韓東塬大體上還是原先的韓東塬,程檸也就恢複了正常,雖然偶爾想到“對象”這個詞還有些彆扭。
程檸的房間在右邊最後一間,韓東塬的房間則是在右邊倒數第一間,兩間隔壁。
回去先到韓東塬的房間。
到了的時候程檸抬頭看了韓東塬一眼,跟他道:“那我回去了,明天早上七點,要我沒醒你拍我門。”
程檸會睡過頭。
但韓東塬每天早上起來跑步,比鬨鐘還準時。
“我送你過去。”
韓東塬站在自己門口道。
程檸:“???”
就幾步路......
平時他不會送她,但每次會站在他自己門口,等她進了門之後才回自己房間。
她搖了搖頭,道:“你就在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韓東塬不置可否。
她往前走了兩步,韓東塬在後麵突然道:“你回去還要整理那個山洪的應急方案嗎?我陪你一起弄吧。”
程檸一愣,回頭看他。
韓東塬邏輯清晰,看問題也總能一針見血,抓到重點,其實跟他一起工作效率的確非常高,也輕鬆,偶爾還有茅塞頓開的開心,不過這大晚上的,想到昨晚,程檸就覺得還是算了。
她回頭看他,雖然天色已黑,但兩人距離近,她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溫柔和笑意。
那個笑,怎麼說呢,帶著一些故意捉弄人的光芒,很明顯就是在跟她開玩笑。
程檸:“???”
他這笑容,程檸倒是有一些熟悉。
很久以前他捉弄她,她氣得跳腳時,他偶爾就會用這麼一種帶著些居高臨下的笑容懶洋洋地看著他。
那時程檸真是十分討厭他,討厭這麼個笑容。
程檸那時不太敢惹他,但有時氣極了也會拿東西扔他,
他這笑容成功的挑起了程檸的新仇舊恨,可惜手上沒東西,要不然她就直接砸過去了。
可是實在忍不住,她咬了咬牙,走回去就伸手扯他的臉。
韓東塬站在那裡。
看著清醒得很,但因為今晚有心事,一時沒注意,就喝多了一些酒。
那高粱酒聞著清香,後勁卻十足。
他這會兒站在這裡,看著程檸,神誌倒還清醒,但身體和情感明顯還是都受了那高粱酒的影響。
這會兒心裡眼裡都隻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