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卻從浴室出來後, 頗有些心事重重。
小太監朽竹上前詢問,林笑卻搖搖頭,淺笑示意沒事。他提筆寫下大哥兩字, 指了指, 朽竹明了, 說晏巉一會兒就回來。
晏巉還沒回來, 濮陽邵來了。
濮陽邵喝了點酒, 忍不到晚上才見小憐,扔下一堆雜事趕了過來。
朽竹見濮陽邵突然前來, 心中一沉,好在濮陽邵並未做出什麼擄人到床上的粗暴之舉。
他穿著一身胡服, 人高馬大的, 酒液使他身上的野蠻更加淋漓。
濮陽邵帶著醉意, 沒有之前守禮, 大步走過來將林笑卻直接抱到了懷裡。
“本將軍想你了,那些人太不聽話,殺得我都厭倦了。還耽誤本將軍來看你。”
林笑卻推他, 濮陽邵傻笑道:“力氣好小,推不動我。”
濮陽邵垂下臉在林笑卻後腦上蹭了蹭,頭發有香氣, 濕乎乎的,分明是剛沐浴還沒乾透。
濮陽邵斥責下人, 說怎麼不把小憐的頭發擦乾,大冬天的易受風寒。
又問晏巉去哪了。
朽竹跪下回稟說貴妃娘娘擔憂家人安危,去找弟弟了。
濮陽邵想起傳言中晏巉確實有兩弟弟,對守在殿外的親衛道:“去告訴軍師,幫忙找找, 還活著就封個官做。”
“要是死了,就扒拉出來厚葬罷。”死的人太多,濮陽邵沒繼續操心,讓下人拿來帕子親自給林笑卻擦頭發。
林笑卻掙紮不開,隻能乖乖地呆在濮陽邵懷裡。殿內燒著銀絲碳,溫暖中頭發漸漸乾了。
濮陽邵傻笑著給林笑卻編了辮子:“我們那的姑娘,都是編辮子的,漢人的發髻好看是好看,太麻煩了。我小時候,我娘也給我編過辮子。”
濮陽邵蹭了蹭林笑卻的臉頰:“那時候,那裡的人都說本將軍跟姑娘似的,到最後,我長得比所有人都高都壯,威武得不得了,那些小家夥都認我當大哥,再不敢說什麼像姑娘的話。”
濮陽邵留著胡子,胡茬刺得林笑卻臉頰疼,他抬手推開他臉,頗有些嫌棄。濮陽邵捋了一縷頭發編了小辮子,問小憐怎麼不說話。
說完想起小憐是啞巴,濮陽邵歎了一番,瞅見桌上的大哥二字,樂道:“會寫字啊,會寫字好,寫寫我的名字,本將軍的名字十分威武,寫出來本將軍護著你。”
林笑卻不願意寫,濮陽邵捉住他手非要他寫,林笑卻慢悠悠寫完了,字跡跟上輩子差不多,和蕭扶凃的很像。同一個太傅教出來,蕭扶凃還經常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久而久之也就跟殿下的差不多了。
林笑卻寫完,濮陽邵看著上麵的漢字,突然就起了思鄉之情。他說那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胡語),濮陽邵念出的名字林笑卻聽不懂。
濮陽邵又念了一遍,捉著林笑卻的手在紙上寫了出來。
“***(胡語),小憐,這才是我的名字。”濮陽邵笑,“娘說,我會是草原上的雄鷹,帶著族群走上輝煌。”
那文字瞧上去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動物,有頭有腳有尾巴。隻從文字便能看出,濮陽邵的族群是遊牧民族。
濮陽邵背叛北雍時,手下的將領士兵大都投降了,隻有那幾百親衛和濮陽邵一個種族,跟著濮陽邵南逃。
濮陽邵此次打下紹京,除了大封荀延等投奔他的漢人將領謀士,也重賞了親衛們官銜金銀美酒美人。
濮陽邵握著林笑卻的手,又寫下了他娘的名字***,濮陽邵不知爹是誰,幼時常被稱作野種。娘改嫁好幾回,有兩次還是先後嫁給兩兄弟,大哥死了嫁給弟弟。
濮陽邵顛沛流離中,學會了以武服人,當他打贏了所有人,他就獲得了尊重。
後來遇上北雍先皇,先皇瞧他勇猛無比,收為義子。濮陽邵帶著願意追隨他的青壯族人跟著北雍先皇征戰沙場。
美酒美食人肉馬肉男人女人都玩遍了,血流得夠多傷疤夠多權勢也更多,到最後猖狂到誰也瞧不上,跟先皇的妃子顛鸞倒鳳。
他抱著林笑卻,把自己的過往淺淺交代了。林笑卻又開始掙紮。
濮陽邵笑:“怎麼了,嫌棄本將軍?”
“有什麼可嫌棄的,就算小憐之前有十個八個丈夫,我也照樣跟你和和美美過日子。”濮陽邵想起晏巉,“你大哥也一起,本將軍護著你倆,不止是紹京,把周國拿下,打回北雍!那瘋子皇帝,本將軍給他點顏色瞧瞧。”
濮陽邵大笑起來:“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歲月如馳。”
“策我良馬,被我輕裘。載馳載驅,聊以忘憂。”濮陽邵大笑道,“你們漢人的詩詞歌賦我也學了,本將軍能文能武,那瘋子不過是仗著有個好爹,本將軍到時候留他條性命,也免得將來死了跟義父不好交代。”
濮陽邵大笑完,讓親衛抬來了酒,大碗大碗地喝,林笑卻想從他懷裡出來,濮陽邵非抱著不肯。
甚至舉了酒碗要喂林笑卻喝。
林笑卻本想推辭的,可心中微微憂愁,不如借酒澆愁,端過酒來一飲而儘。
濮陽邵見林笑卻真喝了,笑道:“你跟那些漢人女子倒是頗有不同。更美,更爽快!”
“來,吾妻,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濮陽邵酒碗碰酒碗,林笑卻已經有了醉意,淺淺笑了下,那望過來的一眼,迷得濮陽邵酒碗都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