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卻側過臉龐:“禮節性的貼麵吻,不值得在意。”
管家遞上手帕,戚南棠卻沒取,他用指腹緩慢地擦拭著那紅痕,越擦越是一團糟。
“疼。”林笑卻退了一步。
戚南棠的手懸空,他合攏了手掌,問林笑卻還記不記得:“你的未婚夫躺在病床上。”
林笑卻聞言笑了下,輕悄而帶著諷意:“您是想說,我不夠守貞?”
戚南棠沒有回答,讓人拿來了口紅,林笑卻不知道他想做什麼,轉身就走,卻被保鏢按住了。
一筆一劃,戚南棠在那暈染的紅唇印上寫了個“戚”字,口紅質地很軟,並沒有傷到林笑卻,不像刻刀那般叫人疼得慘叫,但侮辱的意味沒少半分。
林笑卻眼睫輕顫,眼眶微微濕潤,戚南棠問他為什麼要感到難過。
“這也是一種禮節,”戚南棠用林笑卻的話堵他,“不值得在意。”
林笑卻抬眸固執地看著戚南棠。
“小叔,”他眼裡的淚落了滴下來,“我疼。”
戚南棠的手頓住,過了會兒,他鬆開了手,口紅砸在地上,膏體像血肉般生腐融爛。
“不哭,”戚南棠抱住了林笑卻,“好孩子,你長大了,不要哭泣。”
這一天的生日宴以混亂收尾,林笑卻順手端了一旁的蛋糕砸在戚南棠身上,還固執地要用蛋糕寫個“林”字出來。
保鏢來拉他,戚南棠製止了,讓所有人都退出去。
林笑卻的力氣敵不過練過刀槍的戚南棠,但戚南棠不知怎的,縱容了這一切的發生。
林笑卻把他按倒在地上,一邊落著淚,一邊用滿手的奶油在他臉上寫字,寫完了最後一筆,林笑卻才驚醒過來,心中生出了害怕的情緒。
戚南棠摸了摸他的頭,問還疼嗎。
林笑卻咬住了下唇,不吭聲。
戚南棠說那禮節性的貼麵吻,該給小叔一個。把這臉上的奶油吃儘,他就饒過笑笑。
戚南棠那矜貴的西裝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臉上還沾著“林”字奶油,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他是真的想要懲罰林笑卻。
林笑卻眼淚落著,不甘與識相來回交雜,最終仍是服了軟。
領帶手表與口紅,總比鎖鏈手銬刻刀好。
林笑卻垂下頭,一點一點舔舐著戚南棠臉上的奶油,像隻嗷嗷待哺的可憐幼獸,為了生存不得不吞咽難以入口的屍油。
戚南棠一直緩緩撫摸著林笑卻,從頭頂到後頸更深處撫去,林笑卻仿佛成了骷髏架子,戚南棠在脊骨上尋覓往生的痕跡。
戚南棠問林笑卻奶油甜不甜。
林笑卻喃喃地說難吃死了。
他慢慢起身,坐在戚南棠腰間,茫然無措。
戚南棠抬手去撫他唇瓣,林笑卻受驚躲開,戚南棠坐起來,林笑卻往後倒,跌落在地前被戚南棠抱了起來。
抱一個孩子似的。奶油的甜
香混著滿身的狼狽,像一座坍塌的城堡殘留的餘暉。
十二點的鐘聲已經過了。
戚南棠說記得明日去看戚禦白:“你陪著他,等他醒了,你也不用做個活寡婦。”
林笑卻不想搭理戚南棠,很討厭,但戚南棠沾了奶油的手捧上他麵頰,聲音低低的:“回話。”熱得人發慌。
憑什麼一定要回話,不回答難道戚南棠又要欺負他。
林笑卻垂眸望他,明明表情冷冷的,可臉上一塌糊塗全是戚南棠造成的,倒有點不倫不類的美與委屈。
戚南棠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林笑卻蹙起眉,扭過臉龐:“知道了。”
“我想睡了。”林笑卻想要戚南棠離他遠遠的,不要跟他處在同一個空間呼吸同樣的空氣,他本來對戚南棠滿心感激,但被迫成為囚犯與花瓶後,他隻想與這頑固不化的戚家分隔兩地。
戚南棠最終放過了他。
第二天落了雨,林笑卻在豪華的病房內隔著窗子往外瞧,雨砸在玻璃上絲絲縷縷,他看得出了神,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跟戚禦白說說話。
他挑了些無傷大雅的事講,說著些場麵話,可到底覺得虛假,也許說些深刻的事戚禦白更願醒來。
於是他說自己過得不好,這不好僅限於精神層麵。物質的極大豐富催生了他更多的向往,他回過頭望向病床上的戚禦白:“醒過來吧,你有你的人生,我也當去過我的日子。”
病床上的戚禦白沒有反應,林笑卻從窗邊走到了床沿,他慢慢在床邊趴了下來,想要睡一會兒。
“我不怪你。”林笑卻的聲音很輕,“戚禦白,你不應當做一個懦夫,醒過來,我需要你。”
慢吞吞地呢喃著,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戚禦白是一頭藍毛,和他現實裡的黑發不一樣。
戚禦白背著林笑卻往前走,走得天都黑了。
林笑卻問他累不累。
戚禦白搖頭,他說希望這條路沒有儘頭:“我想多陪你一會兒,林笑卻,你能不能也多陪我一會兒。”
林笑卻拍拍戚禦白的肩膀,讓戚禦白把他放下來。
戚禦白不肯。
他說他放下來了,林笑卻一定會離開的,會徹底消失不見,隻留他一個人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裡,他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林笑卻的半分身影。
他說我隻能看見自己,這裡什麼都沒有,隻剩我一個人了。
林笑卻說他不會走的,他隻是覺得戚禦白累了:“我想陪你走一程。”
戚禦白固執地不想放,但他好想看看林笑卻的模樣,背著人是看不到模樣的,他害怕一切隻是空想。
他渾身戰栗,像是淋滿了一整個夏天的雨。林笑卻安撫地環住了他的頸:“如果這麼痛苦,那不放也好。”
“戚禦白……”林笑卻呢喃著,“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