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說:“你們說得我都懂,可我就是做不到,我不想把事兒做絕,餘溫從農村出來不容易,我不想把他工作攪黃了。他們家重男輕女,寶貝這個孫子,就是離婚他們也不想把小雙給我。”
陳秀鐲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就是覺得你們有個兒子,巴不得他回心轉意。”
初迎說:“餘溫就是一坨屎,你還要拾糞麼!”
“要是你你怎麼做?”初夏問初迎。
“我當然是離婚。”初迎想了想,又說,“不離婚耗著他也行啊,就不給他相好的讓位,我有的是辦法讓負心漢外遇男難受。”
姐妹們湊在一塊兒,聽初迎說怎麼對付渣男。
初夏聽得出神說:“真羨慕你,我要是能有你這麼灑脫就好了。”
初迎說:“你不願意放手隻能讓自己難受。”
——
薑鐵梅最近特彆忙,她把初迎開出租的事兒告訴了她的工友,附近胡同的鄰居以及所有她認識的人,總之就是兩個字,驕傲。
不知道她從哪聽來“方向盤一轉,給個縣長都不換”這句話,伴隨著她吹牛,她認識的人幾乎都對這句話耳熟能詳。
周日,她特地帶著小賦去隔壁胡同找她的老姐妹,還沒開始吹噓,就被老姐妹炫了一臉。
之前薑鐵梅總跟人吹兒媳婦是公交車司機,工資高還是技術工種,她老姐妹特彆羨慕,就發憤圖強找各種關係把自己兒子塞進交通公司,終於,他兒子開上了出租車。
老姐妹得意地說:“你們家初迎是婦女家,開大轎子挺費勁的吧,還是像我兒子這樣開小轎子省勁,還不用整天灰頭土臉地拉那麼一大車人,那公交車擠得呦,冬天冷得要命,夏天一股汗臭味兒,哪像小轎車那樣輕鬆不累還乾淨。”
薑鐵梅笑眯眯地說:“可不是,你說得都對,我們家初迎也開出租車,不是給公司開,是自己買的車,不拿死工資,不給公家乾,她給自己乾。‘方向盤一轉,給個縣長都不換’你總聽說過吧,說的就是初迎這樣給自己開車的。”
對方正期待看到薑鐵梅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此時難以置信瞪大眼睛:“初迎給自己跑出租,她買車了,你們家有買車的錢?”
從老姐妹驚訝的反應中,薑鐵梅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可不是,自己花錢買的車。”
“哎呦,你們家真有錢買車?”老姐妹驚呼。
“你說呢。”
薑鐵梅不解釋,炫耀的目的達到,得意地哼著革命歌曲走了。
——
傍晚,孔浥塵在院子裡大喊:“小賦,黑貓警長開始演了。”
黑貓警長是小賦最喜歡的動畫片,沒有之一。
“來啦。”
小賦邁著小腿就往外跑,不過她沒往西跑,而是向北,跑到了沈識嶠家。
孔浥塵:“……”
沈識嶠知道小賦會來看電視,已經把電視播放好,把小賦抱到正前方椅子上,給她安排了最好的位置。
孔浥塵覺得自己失寵了,除了小賦,彆的小孩也都跑到沈識嶠家看電視,這些孩子屁股還特彆沉,家人喊吃飯才會回家。
秦丹又特彆大方,有時候還會準備點山楂片等小零食給孩子們吃。
——
隻有方戩知道初迎一天能跑多少錢,薑鐵梅跟方洪年也問過初迎,但她都沒說,隻告訴他們回本並不難。
陶芋本來因為初迎放棄鐵飯碗生出一種優越感,但她聽人說跑出租車一天能收入幾百塊時,她覺得坐立難安,想要跟初迎打聽她的收入到底有多少?
她問方晉南:“初迎一天能跑幾百塊?”
方晉南在銀行上班,賬肯定算得比一般人好,他說:“一公裡就是八毛到一塊二,你自己算!”
陶芋可不希望初迎掙那麼多錢,都是方家兒媳婦,大家都差不多,憑啥初迎掙那麼多!
她又去問初迎:“你一天能跑幾百塊錢,不是交給國家,都自己拿?”
在她心目中,這些都應該是國家的。
初迎說:“國家又沒給我買車,是我自己買的車,我掙的錢用的著上交?再說我買車花一大筆錢啊,有投入才有產出啊。”
失望讓陶芋的臉變形扭曲,既然初迎這麼說,就是她真能掙那麼多!
她不理解,初迎乾一天就能頂她乾好幾個月,收入差距竟這麼大,這個世道到底是怎麼了。
——
為了能自己接活,初迎開始考慮安電話,現在安電話貴且不說,還要去電話局登記排隊,剛好他們附近有乾部家裝電話,電話局順便往她家拉電線,沒等多久就把電話局的工人給盼來了。
他們家可是大雜院裡第一戶安裝電話的人家,薑鐵梅一大早就去買菜,中午要留工人吃飯,等她買菜回來,仰著頭問在胡同裡電線杆上趴著的工人:“安電話得多少錢?”
“安裝費是兩千,電話機是七百塊錢自己買,月租費四塊。”工人告訴她。
薑鐵梅驚得手裡的網兜差點掉地上:“安個電話好幾年工資都沒了,月租費都得四塊,不打都得花四塊,四斤肉沒了。”
她知道安裝電話貴,可初迎告訴她隻要三四百塊,不打不花錢。
工人說:“你該高興,這說明你兒媳婦能掙錢,裝了電話多方便,省得往郵局跟小賣部跑。”
薑鐵梅麻利地拎著菜回家,跟初迎兩口子商量:“要不咱電話彆裝了,咱家根本用不著電話,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太敗家了。”
初迎說:“我用得著,有了電話乘客跟我約車方便,要不他們隻能往出租車站打電話,以後我的業務肯定會更多,再說方戩單位找他也方便。”
薑鐵梅越算賬越覺得不劃算:“你拉一個乘客按十塊算,拉兩三百個才能把錢掙回來,再說不用電話你也能拉活,方戩,你勸勸你媳婦。”
方戩很自覺的認為自己在錢方麵沒有話語權,他說:“媽,錢是初迎掙的,她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但初迎不這樣計算成本,她覺得能給她打電話約車的都是求她的,剛好可以累積人脈資源,多認識一些人等她以後開修車店會順利得多。
薑鐵梅懷著花了一大筆錢的沉痛心情蒸了米飯,炒了四個菜,中午留工人吃飯,到下午兩點,電話線拉好,電話機調試完畢,等電話機傳出嗡嗡的電流聲,薑鐵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們家可是大雜院第一戶安裝電話的人家!
甚至感覺自己家的房子,自己的家人都高級了好多。
尤其是二兒媳婦說電話她可以隨便用,但她哪能隨便用呢,打電話那麼貴,再說她也沒人需要電話聯係。
陶芋覺得初迎明顯跟自己不一樣了,現在的初迎就是個大款,看方晉南對安電話的事兒漠不關心,她捅捅對方的胳膊肘問:“後悔跟初迎兩口子分家了,你看她現在多有錢,她把電話機安在她屋裡,咱能不能用啊。”
方晉南嗤笑:“不能,你還記得你當初說幸虧分家,初迎安不起電話之類的話,你們倆應該都記得很清楚。再說就是不分家她掙那麼多錢也不會分你,你想啥美事呢。”
陶芋心裡真是五味雜陳,她不甘心,去找初迎說了一大堆好話後問能不能用電話。
初迎說:“有緊急的事情當然可以,比如報火警什麼的,彆的事兒咱們胡同小賣部有公用電話。”
陶芋心裡略感安慰,她熟悉初迎的說話方式,初迎從來不妥協吃虧,但總會留一線,跟院裡人她也這樣說話,還彆說大家都吃她這一套,她人緣還挺好。
安好電話,初迎就印了名片,給用車需求多的乘客發放,讓他們提前打電話,家裡早晚都有人接電話。
——
初迎他們在出租車站遇到的了點小麻煩,原先跟他們很熟的派單員張麗被調走了,新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同誌,沒幾天,他們就發現了小問題。
劉潑似乎跟某個個體出租車司機是親戚,單多的是時候看不出來,單少的時候她會把但派給這名出租車司機。
比如雷雨預計還有二十分鐘回來,乘客不是特彆急的話,她會讓乘客等雷雨回來,不是直接安排彆的車走。
初迎最先發現問題,隻是默默觀察,沒言語,到後來司機們都看出來了,給公家開車的司機無所謂,活多活少都拿死工資,可個體出租車不一樣,他們都想接更多的單。
原來張麗完全沒有私心,總會為乘客考慮,儘可能讓乘客趕緊走,她還會考慮離司機家遠近,接送是否方便等,可劉潑不一樣,她似乎覺得出租車司機都是她手裡的兵,供她隨意調遣,並且把資源向雷雨傾斜。
雖然叫個體出租車站,但很多個體出租車司機都來公家的出租車站點統一派車,管理部門支持他們這樣做。
司機們開始說小話。
“劉潑是雷雨表姐,要不她能總給他多派車。”
“誰叫咱們跟派單員不熟呢。”有人認命地說。
“我真看不慣雷雨那得意樣兒,大家都開出租的,他就跟高人一等似的。”
“你看不慣有啥用,人家劉潑是走後門進的,人家上頭有人,看準了這裡麵有油水。”
現在很多人都想著撈油水、掙外快,社會風氣如此。
“她原先是硫酸廠的,那廠子多味兒啊,要是沒後門能來乾這輕鬆的活兒?”
初貳剛清了清嗓子想要說話,看初迎給他了個眼神,立刻閉了嘴,等隻有倆人在的時候他才開口:“三姐,咱是不是得說兩句,劉潑不就是個派單員,這點小事都能徇私,她憑啥呀,我就要給她幾句不好聽的。”
初迎倒覺得見怪不怪,說:“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叫有權不使,過期作廢嗎,劉潑覺得手中有點權力就濫用唄,你刺她幾句又有啥用,現在老百姓都知道出租車招手即停,咱就是不來出租車站也能把錢掙了,不一定非得來這兒。”
初貳隻能壓製著心頭不平的火氣,說:“三姐你心態可真好。”
“再說你看雷雨的車是上海牌,兩萬五,跟咱的波羅乃茲比不了,不上檔次,要是遇到好麵子的外商啥的,還是咱們的車有優勢。”初迎說。
初貳勉強被說服。
初迎嘴上說不一定非得來出租車站點,可最近她比之前來得更勤,初貳叫她去彆處她都不去。
“三姐,咱倒是彆來啊。”
初迎:“不要計較一時之得失。”
初貳:“……”
到後來他們前同事武強實在忍不住,下班的時候把他們叫住,仨人跑到附近去聊天。
“你們倆沒發現嗎,劉潑開始給張剛多派單了,據說張剛給她……”武強說。
他右手拇指食指飛速撚動,做了個點錢的動作。
初貳說:“咳,不就是給錢了嗎?劉潑從他那兒拿提成,就給她派單,真是好大的權力。”
武強嗬了一聲:“我就來找你們商量這事兒,你們看張剛都送錢了,用不了幾天,他們都得給劉潑提成,就剩咱仨不給的話,活少的時候單都得派給他們。”
初貳腦子轉得快,妥協得也快,打不過就準備加入,他說:“要不我們也給她點提成,反正不算多。”
武強說:“我看不想給到最後也得給,初迎要不咱們都給?”
初迎心裡說的是我就不給她錢,一分都不給,我掙多掙少絕對不會分給她。再說真要把她胃口養起來,誰知道多少才能喂飽,才不想給她打工。
可嘴上卻顯得膽子很小又意正言辭地說:“我想給也不敢給啊,這是賄賂,萬一被查了我們不都得麻煩。”
武強是個保守的人,說:“那倒是。”
初貳已經忍不了了,又說:“要不咱們就跟她撕破臉吧,就把她這點破事兒抖摟出來,看她還能不能私下收錢。”
初迎製止他說:“沒必要啊,她上頭有人,要不她也不敢這樣。”
初貳說:“二姐,真看不出來,以前你膽子也沒這麼小啊。”
這天下班的時候,初迎交給初貳一個任務,讓他去打聽劉潑上頭的人是誰。
“這事兒好說,包在我身上。”初貳打包票說。
這天送完乘客回到車租車站,看到初貳正嬉皮笑臉地跟劉潑說話,一口一句姐叫得親熱,哄得劉潑眉開眼笑。
“姐,你咋給雷雨派那麼多單,不給我派單,不都是你弟弟嗎?你是看我長得不如雷雨精神?我覺得我長得可以。”
初貳的節操掉了一地。
初迎聽得渾身雞皮疙瘩驟起,趕緊走到聽不見他倆說話的地方。
等到晚上,初貳就用節操換到了劉潑靠山的信息,原來是交通局下屬事業單位的領導。
初迎馬上動手寫了封投訴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