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瀾走到蕭墨身邊,自然而然接過他手裡的食盒,提在自己手上。
“恩、楚公子,許久不見!”
戴子晟語調激動不已,忙給沐簡介紹:“師兄,他就是我先前提過的,另一位救命恩人,楚驚瀾楚公子。”
“原是恩人。”沐簡抬手行禮,“在下幻劍門沐簡,多謝當年公子對師弟出手相助。”
蘇白沫這位曾經耽誤過戴子晟修行的恩人,沐簡都能做到以禮相待,對楚驚瀾自然也很客氣。
戴子晟這些年一直記掛著當初什麼也沒能幫上楚驚瀾,今日再見,楚驚瀾身上並沒有被廢後的頹喪,依舊玉樹臨風,氣宇軒昂,而且……他看不穿楚驚瀾的修為。
楚驚瀾的氣息不是凡人,要麼他修為高過戴子晟,要麼身上戴了法寶,無論哪一種,都表明他現在過得不錯。
如果是前者,難道他丹田恢複了?可當初驚雷丹田修複,鬨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如果楚驚瀾真成功了,外界卻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這並不尋常。
戴子晟想了想,決定不詢問此事。
他隻道:“當年我得知你遭遇,卻為時已晚,恩情一直未償,很是愧疚,如今若還有能用上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戴子晟:“對了,你曾跟我提過有沒有對付心魔的法子,我回到宗門後去藏書閣翻了翻,抄了兩本覺得靠譜的,一直帶在身上,想著什麼時候碰上就給你。”
戴子晟居然還記得當年應下的話,大概也是因為楚驚瀾在最艱苦的時候他沒能報恩,一直耿耿於懷,於是哪怕一點小事,能做的他都記住了。
戴子晟眨眼就從儲物器裡把手抄的書拿了出來,楚驚瀾沒偏頭去看蕭墨:“……不用了,謝謝。”
“彆啊,人家一片心意。”蕭墨卻笑吟吟把兩本冊子接過來,戴子晟才道,“這位是?”
不怪他們好奇,兩人真長得跟有血緣關係似的。
楚驚瀾:“墨瀾,我摯友。”
“摯友兼侍從。”蕭墨不忘人設,補充完整,“幸會。”
侍從?看起來不像啊。
他穿著一件罩霞法衣——出門前楚驚瀾給他披上的,蕭墨覺得自己用不著,楚驚瀾用很簡單的理由就說服了他:好看,合適。
所以此刻的蕭墨是打扮如世家公子,渾身金貴,而剛剛的食盒已經被楚驚瀾拎在了手裡,誰家主子跟侍從搶活兒乾?
三人立刻就明白,侍從不侍從另說,但楚驚瀾待他不錯一定是真的。
楚驚瀾卻不覺得有問題,他還真給蕭墨介紹,沐簡剛自我介紹過,所以跳過,隻說剩下兩個:“墨瀾,這是幻劍門戴子晟,以及下界暮城蘇家,蘇白沫。”
蘇白沫這時才輕聲道:“我也加入幻劍門了,驚瀾哥。”
楚驚瀾:“嗯,那他也就是幻劍門的蘇白沫了。”
蘇白沫眼眶紅紅,不知有幾分真情實感:“我很想你,不知你如今過得還好?”
楚驚瀾:“還好。”
先前戴子晟和沐簡聊天時,提過楚驚瀾和蘇白沫曾是婚約者,但後來解除了婚約,楚驚瀾看起來沒什麼舊人重逢的情緒,十分平淡,倒是蘇白沫的表情很豐富,看著挺複雜。
不管怎麼說,楚驚瀾是戴子晟的救命恩人,既然碰上了,還是要招待彆人一番,沐簡提議:“就這麼站在大街上也不方便長聊,不如我做東,我們去酒樓一敘?”
蘇白沫和戴子晟都立刻點頭,但楚驚瀾卻道:“不必了,我們稍後還有事要辦。”
沐簡和戴子晟都頓了頓,人家有事要辦,那確實不好留人,蘇白沫道:“那驚瀾哥在哪裡下榻,得空我們去找你,你也是為雲台大比來的吧?”
他最後一句話帶著非常不明顯的試探,因為蘇白沫很想知道楚驚瀾究竟有沒有恢複修為,楚驚瀾若直接說是來參賽的,那就板上釘釘,但楚驚瀾也可能忽略他這句話。
蘇白沫不敢試探得太刻意,怕還沒得到答案就招來反感。
回話的卻不是楚驚瀾,而是蕭墨:“我們在的地方恐怕不太方便招待來客,若大家都要去大比現場,還有機會碰麵。”
他輕飄飄就替楚驚瀾婉拒了,而楚驚瀾沒有出言阻止,顯然默認。
蘇白沫不由看了蕭墨一眼。
……替主子答話,這人真是侍從?
戴子晟忙道:“那我們交換下傳訊玉印?”
這個可以有,楚驚瀾拿出玉牌和戴子晟換了玉印,戴子晟穩妥起見,還跟蕭墨也要了玉印。
蕭墨方才兀自替楚驚瀾回話,楚驚瀾都沒有任何反對,種種跡象都表明,楚驚瀾絕對沒把他擺在下人的位置,而且蕭墨看起來比楚驚瀾更容易親近,沒準跟他打聽些情況還簡單些。
和戴子晟換過玉印,蘇白沫剛也想提出跟自己換玉印,蕭墨卻直接和和氣氣告辭,跟楚驚瀾一起轉身離開了。
根本沒給蘇白沫機會。
蘇白沫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有些羞惱。
……慢了一步,他該直接也把玉牌拿出來的。
蕭墨跟楚驚瀾並肩走著,以傳音問他:“稍後有事?”
楚驚瀾提著沉沉的食盒:“嗯,要吃完這麼多東西。”
這算什麼事啊?
蕭墨不由笑了,他探手掀開食盒蓋子,挑出兩塊糕點,糕點邊鋪了油紙,可直接拿,一塊自己叼著,一塊遞給楚驚瀾,楚驚瀾用閒置的那隻手接過。
兩人還未走遠,這一幕便落在身後三人眼裡。
蘇白沫不可思議睜大眼。
他從未見楚驚瀾與誰這般親近。
旁人光看兩人互動,可能不覺得有什麼,但蘇白沫很清楚,楚驚瀾從前無論在誰身邊,都沒有如此自然又放鬆的狀態,跟人並肩閒步在大街上、吃著糕點這種小事,在下界時楚驚瀾都沒有做過。
那個墨瀾到底是什麼來曆?還長了那樣一張臉……在與楚驚瀾有幾分相似的五官上添著截然不同的氣
質,那般好看,一眼就叫人難忘。
蘇白沫發現他此刻竟升起了濃濃的不甘。
因為楚驚瀾隻是站在那裡,單論風姿就把許多人比了下去,他出眾的氣質與樣貌,霜雪凜凜,那般觸不可及,可蘇白沫曾經以未婚夫的身份站得那樣近。
若楚驚瀾他沒被廢,自己肯定還在他身邊,有最風光的位置。
蘇白沫壓了壓心頭情緒,告訴自己理智冷靜,要明白自己要什麼,如果楚驚瀾如今依舊是廢人,那失去他身邊的位置沒什麼好可惜的,但萬一他不是,萬一他不是……
自己就要再從楚驚瀾身上爭取些好處。
他不知道,蕭墨正用了心魔傾聽心聲的能力,把蘇白沫的想法一聽,差點被糕點嗆住。
蕭墨沒怎麼動過讀心能力,但他不能讓蘇白沫真跟楚驚瀾攪出狗血,影響剛重新起步的修煉之途和楚驚瀾自個兒性命,於是想聽聽蘇白沫此時想法,看接下來有沒有什麼需要避開。
沒想到就聽到了他內心如此糾葛的發言。
楚驚瀾發現蕭墨好像被哽住,轉眼一看,路邊剛好有茶攤,去給蕭墨叫了一碗屬於靈食的蜜茶。
蕭墨喝著糖水,在心裡歎了句:蘇白沫這想法可真是沒出息啊。
明明舍不得楚驚瀾那張臉,但如果對方不能養著自己,就要一邊割舍一邊心疼,心疼的不是楚驚瀾,而是當年站在楚驚瀾身邊,提起來就覺得風光的自己。
滿足的是他的虛榮心。
但凡蘇白沫敢換個思路,想著等我有本事了,直接把人強取豪奪養起來給自己看,都算他有誌氣。
當然,這種方式也不可取,好人彆學。
蘇白沫隻想彆人養他,沒想過養彆人。
這就是他的喜歡。
在一段親密關係裡,無論親朋好友還是愛人,人可以最喜歡自己,再喜歡他人,但你也要付出足夠的真心,要意識到對方是個有喜怒哀樂的人,不是一件物品。
蕭墨喝完蜜茶,關閉了讀心,蘇白沫此時心裡隻有亂七八糟的感想和翻湧的情緒,沒有什麼計劃打算,再聽下去隻是折騰自己。
畢竟讀心術一開,對方腦子裡此刻什麼東西都會猛地塞過來,還是很費神的。
蕭墨和楚驚瀾已經走出了三人的視線,蕭墨又從食盒裡拿糕點,楚驚瀾再接過一塊,說:“之後你吃,我不用了。”
蕭墨點頭,起了個話題:“沐簡也是元嬰初期,你們沒準可能對上呢。”
這一年裡,有變化的不止蕭墨和楚驚瀾,沐簡完成了自己最後一個節點,接任峰主,修為也從金丹突破到元嬰,戴子晟還是金丹初期,不過氣息穩固不少,至於蘇白沫,也來到了築基後期。
修為越高,每一個大境界的門檻就愈發拔高,想從築基到金丹沒那麼輕鬆,而且蘇白沫和幻劍門那個金丹的偷摸關係也停止了。
因為那人流連花叢,在青樓被未婚夫逮了個正著,鬨得不可開交。
這種情況
下,金丹不敢再讓人知道自己在師門內還有段情,恰好蘇白沫也覺得跟他雙修效果不如以前了,便裝出一副我對你有意、肯定不在此時給你添麻煩的貼心模樣。
金丹或許是真感動,或許是封口費,給了他一些好東西。
蘇白沫很滿意:對啊,光從雙修獲得好處怎麼夠,要儘量榨取他們的價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