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人五官深邃溫柔,有點像混血兒,穿著一身居家服,看起來氣質和關白沐像是有幾分相似,但是細看完全不同。
一個偏向清冷,一個偏向溫柔。
這是——
苗檸記起來了,在那個夢裡,這個人就是霍岐那個出國的白月光——荊千雪。
也是他十七歲時最依賴的人。
看起來和記憶裡一模一樣,戴著一個沒有度數的平麵鏡框。
但是苗檸還記得荊千雪恢複記憶後眼底的冰冷,偶爾會讓他心悸。
事實上,荊千雪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如果不是這個男人突然出現,苗檸早就已經忘記他了,自然也不知道這個人就是他夢裡的那個屬於霍岐的白月光。
果然還是得見到本人才能觸及相關的記憶。
苗檸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進了屋子和荊千雪拉開了距離。
荊千雪停下腳步,他取了平麵鏡框放進口袋裡,露出那雙如雪的眸子看著苗檸。
又是這樣的眼神,以往每次荊千雪露出這樣的眼神來,苗檸都會吃虧。
荊千雪看起來溫柔,做事也是,看起來溫柔,下手極狠。
苗檸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他牙齒有些打戰,“你、不是出國,不再回來了嗎?”
“寶寶在這裡,我當然要回來的。”荊千雪溫柔地笑了一下,“當初的事……讓我很難過,但是寶寶原來一直在關注著我,這讓我很高興。”
苗檸抿直了唇,好半晌才說,“我沒有關注你,你也沒有對不起我,以前是我年少什麼都不懂,不關你的事。”
他說完就要關門,荊千雪往前一步,抵住了這扇門。
苗檸睜大眼,看著被夾在門縫中的修長手指,驚得一下子鬆開門把。
“你,你乾什麼?”
荊千雪渾不在意,他的手指輕輕地彎曲了一下,然後握住了苗檸的手,“寶寶,我很想你。”
苗檸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痛恨自己身體的體質,他根本無法抗拒荊千雪的觸碰,荊千雪很熟悉他的體質。
“檸檸。”荊千雪把苗檸摟進懷裡,他輕聲說,“我回來了,不會再走了,你也彆再走了好不好?”
苗檸呼吸有些急,他腦子一頓一頓的,抓緊了荊千雪的衣服,想把荊千雪推開,卻又無法控製身體的本能。
“檸檸。”荊千雪低下頭來,他深深地嗅了一下苗檸的味道,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看見了綠洲一般,聲音又沉又啞,與溫柔的形象完全不同。
“我一直在想你,每一次快要死掉的時候我都會想到我的檸檸還在國內,沒有我檸檸犯病了怎麼辦?我必須得回到檸檸身邊。”
苗檸的腦子又開始恍惚了,他咬了咬舌頭強迫自己清醒,“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我知道檸檸很棒。”荊千雪溫聲細語,“但是我總是自作多情的覺得,沒有我檸檸會很辛苦。”
“
以前不辛苦,現在也不辛苦。”苗檸喉嚨有些乾癢,他說,“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苦。”
……
荊家那個時候因為奪權的事什麼下作手段都能使出來,身為第一繼承人的荊千雪被多方勢力針對,一時不察著了道。
他醒來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有過去。
麵前的瘦弱少年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蒼白漂亮的臉上帶著笑意,“你醒了?”
儘管忘了一切,荊千雪本能地防備著所有人,他不動聲色地看著麵前的少年。
“我叫苗檸。”少年並不在意他的冷漠和防備,“你是我在暗巷裡撿回來的,既然你醒了,就回家吧。”
回家?荊千雪腦子裡沒有家的概念,他也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家的人。
“醫藥費和住院費我就不找你要了,反正也是在小診所看的。”
他聽見苗檸嘀咕了一句,“渾身臟兮兮的,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錢人,好像比我還窮。”
窮?
荊千雪眉頭一皺,他看了一眼這個灰撲撲的地下室,意識到麵前這個少年的確很窮。
但是這樣窮還願意幫助他,應該不是什麼壞人,更重要的是,荊千雪的直覺告訴他,他可以先留在這裡。
“我失憶了。”荊千雪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少年轉過頭來,那雙桃花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你……擱這演電視劇呢?”
荊千雪:“……”
“那怎麼辦?怎麼給你找家人呢?”少年似乎很苦惱,“我沒有錢養不起你啊。”
荊千雪喉嚨有些疼,他聲音沙啞,“我能賺錢。”
少年眼睛亮亮,“你能賺錢?”
荊千雪嗯了一聲,他看著少年的表情,忽然就覺得心底柔軟起來。
隻是一個低層求生的漂亮少年,沒有威脅。
“那得給你起個名字,在你恢複記憶之前使用。”苗檸仔細打量著荊千雪,“你覺得叫什麼好?”
“都可以,名字隻是一個代號,不重要。”荊千雪說。
“那就叫你小代吧。”苗檸笑盈盈道,“代號的代。”
果然簡單粗暴。
荊千雪莞爾,他說,“可以。”
後來荊千雪才知道,苗檸父母雙亡,高一輟學,如他所想的是一個在底層掙紮求生的少年。
荊千雪應該是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活的,苗檸與他從不會有一點點身體上的接觸,偶爾有一點觸碰苗檸跟碰到燙手山芋一樣甩開他的手。
本來荊千雪還不知道為什麼,直到某次他找到被人堵在巷子裡的少年。
把少年護在懷裡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少年慢慢變熱的身體。
“抱抱寶寶。”少年抓著他的衣服,眼淚汪汪地祈求著,“抱抱寶寶。”
他當然要抱抱他的。
少年地呼吸急促而難過,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讓荊千雪的心臟也一抽一抽地疼。
他發
現了少年的秘密,並且隻有他一個人發現。
少年很喜歡被他擁抱和觸摸,他也很樂意抱著少年,看少年在他的懷裡失神又恍惚。
但是少年的渴望日益增加,荊千雪無法滿足少年,少年還差一點才能十八歲……至少得等到十八歲才行。
他是這樣想的,直到荊家的人找到了他,直到苗檸離開了他。
後來再回想起來,和苗檸的那段日子是他二十餘年來過得最開心的時候,讓他在國外的六年也沒有片刻放下。
他像一個卑劣的偷窺者,關注著苗檸的一舉一動,讓人帶著苗檸賺錢,引導著苗檸去觀魚,他做了苗檸的第一個觀眾。
他以為他能看著苗檸這樣下去,但是霍岐的出現,讓他知道,自己無法再留在國外了。
他要回國。
他必須得來到苗檸的身邊,來到距離苗檸最近的地方。
……
“好,我知道寶寶不苦。”荊千雪溫柔地把苗檸抱進屋,“寶寶,抱抱。”
苗檸揪著荊千雪的手指鬆了鬆,他抬起頭來,看著成熟了不少的男人,腦子有些混亂。
他不知道荊千雪怎麼能在時隔六年之後還能一副他們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來擁抱他,也不知道荊千雪在想什麼。
荊千雪在那個夢裡,好像一直沒有再回國過,最後似乎是提了一句荊家新任掌權人把事業重心轉移到了國外。
“寶寶。”荊千雪輕聲問,“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男人身上的味道像是清冷的雪鬆,苗檸有些恍惚地想,和霍岐身上的味道不一樣。
這樣的味道已經不像少年時那樣叫他沉迷了,苗檸從荊千雪懷裡抬起頭來,他問,“你為什麼會住在這裡?”
荊千雪的身份怎麼也不該住在這種地方。
荊千雪的手指輕輕地擦過苗檸的唇,“想離寶寶近一些。”
荊千雪的手上,被門夾後留下來的青黑色格外明顯,苗檸怔了怔,強迫自己從荊千雪懷裡出來。
“檸檸。”
苗檸沒回答,他把找了噴霧,取了塊冰遞給荊千雪,“你自己來。”
荊千雪眉眼彎彎,接過來冰敷。
苗檸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慢慢地打量著荊千雪。
這個人和關白沐,似乎也沒有哪裡相似的。
說起關白沐……
苗檸手機振動了一下。
他解鎖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好友申請。
【好友驗證:你好,我是關白沐。】
苗檸點了通過。
關白沐的頭像是一片草原,ID是一個句號。
【。:小檸檬你好,我是關白沐,上次你說給我做模特的事,我想問一下還算數嗎?】
【草草:算數的,關先生什麼時候需要?】
苗檸回消息的時候看了一眼荊千雪,他現在倒希望能趕緊去當關白沐的模特,這樣就不用麵對荊千雪了。
他其實有些不知道怎麼麵對荊千雪,荊千雪沒有對不起他什麼,相反,荊千雪對他很好。
但是在他的記憶裡,他和荊千雪已經早就過去了,甚至他對荊千雪的記憶也在隨著時間一點點地淡去,如果不是荊千雪突然回來,或許他永遠也不會去回憶和荊千雪的過去,自然也不知道荊千雪就是夢裡的那個白月光。
他對荊千雪……現在已經沒有特彆留念了,對他來說過去的就過去了,他也不會想要吃回頭草什麼的。
而且那個時候他年少不知事,對荊千雪的請求應該也讓荊千雪感到為難,每每一想到這一點,苗檸就有些燥得慌。
【。:我關注你的直播了,知道你最近都不播,那麼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呢?】
【草草:我隨時都可以!】
【。:今天下午可以嗎?】
【草草:當然可以!】
【。:那麼今天下午三點,我來接你,你家住在哪裡?】
【草草:不用關先生接,關先生告訴我要去哪裡就行。】
關白沐沒有一定要來接苗檸,他說了個地址。
苗檸眉頭一鬆,把手機關了。
苗檸抬頭才發現荊千雪坐在旁邊含著笑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為了不見到荊千雪迫不及待地想和關白沐見麵,這讓他一時有些心虛。
他問,“藥噴了嗎?”
荊千雪說噴了。
“那你回去吧。”苗檸說,“我要睡午覺了。”
荊千雪眸色微沉,很快他又舒展眉頭微笑著,“那寶寶先睡覺,我晚點來找寶寶。”
苗檸哦了聲。
他想等他走後荊千雪就知道他早就不是荊千雪記憶裡那個人了。
隔壁的門打開又關上。
荊千雪站在窗口往下看,他見苗檸打了一輛車離開了。
他捏了捏眼角,眼底泄露出一絲冷漠來。
檸檸是他先發現的,不管是誰都不能和他搶檸檸,即便是霍岐也一樣。
……
苗檸來到關白沐的畫室。
關白沐依舊穿著一身白襯衫,看起來清冷疏離。
“做模特得保持一個姿勢不動。”關白沐說,“可能會比較辛苦。”
苗檸這會兒心底存著感謝關白沐解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想法,連連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可以的。”
關白沐看著苗檸的模樣,輕輕地笑了一下。
他抑製住自己的笑容,輕聲說,“換件衣服。”
“嗯?”苗檸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穿的T恤,“我沒帶衣服。”
“我準備了。”關白沐從袋子裡取出來,“新的,洗過了。”
一件……很寬大的襯衫,堪堪能遮住大腿。
“褲子也不穿嗎?”苗檸小聲問。
“為了最大程度地還原出你的腿,不能穿。”關白沐歉意道,“你現在可以拒絕。”
答都答應了,而
且在畫家眼裡,模特就是塑料和雕塑,苗檸當然不可能半途而廢。
就是下半身涼颼颼,讓他有些不自在,他不自覺地拉了襯衫的衣角。
關白沐站在苗檸麵前,解開襯衣的兩顆扣子,露出苗檸精致漂亮的鎖骨。
他的手指輕輕地碰了一下鎖骨,低聲說,“很漂亮。”
關白沐的手指微涼,在鎖骨上隻是一碰而過,這讓苗檸不自覺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