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需要多問,苗檸的耳朵上還有著咬痕,像是男人留下來的標記。
白玉京沒有問出來的話,苗檸似乎也知道,不過他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說,“陳觀山很快就會來了,我要走了。”
“等等。”白玉京握住了苗檸的手。
苗檸疑惑地看向白玉京。
白玉京沉默了片刻說,“你會告訴陳觀山,是我教你彈鋼琴嗎?”
“當然。”苗檸笑了笑,“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必要。”
白玉京攥緊了拳,他知道,苗檸是真的毫不在意,而陳觀山更不可能因此而心存芥蒂。
他坐在苗檸做過的凳子上,手指按上琴鍵。
真是……
慢一步,便趕不上了,而他不止慢了一步。
他伏在鋼琴上,又陷入了那個混沌的夢中。
少年坐在鋼琴前,彈著不知名的曲子,白玉京站在門口看了許久才開口,“檸檸。”
苗檸抬起頭看過來,他那雙淺淡的眼眸裡還帶著幾分笑意。
他剛獲得了一座獎杯,自然是開心的。
“……陳觀山出海的船遇上了暴風雨。”白玉京聽見自己說,他看見了苗檸驟變的表情。
儘管已經猜到了什麼,但是苗檸還是輕聲問,“遇上了暴風雨……然後呢?”
“他沒能回來。”
“哦……這樣啊。”少年轉過頭去看外麵的天,“今天天氣不錯啊。”
白玉京聲音有些艱澀,“檸檸,你難過的話……”
“難過什麼啊?”苗檸笑起來,“不就是出海還沒回來嘛,反正、反正、反正也……”
他又開始結巴了,甚至說不出話
來。
他的五指緊緊地按著鋼琴的琴鍵,呼吸急促到困難的地步。
“檸檸。”白玉京被嚇了一跳,他連忙把人摟進懷裡,“檸檸彆緊張,彆著急,慢慢來,慢慢呼吸。”
心臟好像被絲線捆了起來,令他找不到呼吸的地方了,他抓著白玉京的衣服,臉色蒼白到可怕的地步。
他還記得、還記得陳觀山出海之前來找過他,陳觀山告訴他自己要出海,要賺錢然後來接他回家。
“就算是檸檸已經討厭我了,我也要給檸檸最好的。”陳觀山的手指輕輕地揉了揉苗檸的臉,“我的寶寶,你等我回來。”
強烈的恐懼在這一刻把苗檸包裹,他聲音沙啞,“陳觀山。”
陳觀山回過頭來看苗檸。
“你不準去,不準出海。”苗檸聲音冷硬,“你回安溪村。”
“等我回來接你。”陳觀山低聲說。
“你如果要出海就永遠彆來找我了。”
他那個時候是不是說了這樣的話?
他……
“檸檸。”
苗檸睜開眼看著潔白的天花板,他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白玉京輕聲說,“你彆著急,我已經讓人去找了,會找到的。”
大海那麼廣闊,又怎麼找呢?
苗檸的眼珠轉動著看向白玉京。
“你先吃點東西,找到了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苗檸乖乖地把東西吃了,他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白玉京喉頭發疼,把苗檸抱在懷裡,他說,“你慢慢來,說話的事不著急,一有消息我就會告訴你。”
苗檸想,其實沒關係的,陳觀山總會回來的,因為陳觀山說了會回來找他。
白玉京按著苗檸的腦袋,聲音沙啞,“我會幫你找到他的。”
他曾經以為陳觀山死了,他就能一直和苗檸在一起了,可是如今,他又希望陳觀山還活著,至少苗檸不會像現在這樣……
再也說不出話來。
“老師,老師!”
白玉京從夢中醒來,他的後背被冷汗打濕,唇也發白。
徐遊被嚇了一跳,“老師你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去看看醫生?”
“沒事。”白玉京聲音沙啞,“隻是做了個噩夢。”
隻是做了個噩夢,那就是夢而已,畢竟現在的苗檸和他……沒有那麼親密。
“他走了嗎?”白玉京問。
“他哥哥剛來接他走。”徐遊說。
白玉京站起來走向窗邊。
苗檸歡喜地趴在陳觀山的肩上,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而陳觀山露出笑容來。
這樣鮮活的……
白玉京閉了閉眼,那個夢越做他越覺得害怕,他不想繼續做夢了。
被陳觀山背著的苗檸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們,他轉過頭來對上了白玉京的目光。
苗檸一愣,然後露出笑容來。
白玉京不由得伸出手,他隻摸到了麵前的玻璃。
他的檸檸……現在很好,特彆好。
他隻需要把檸檸教好,等檸檸坐上高台……
“陳觀山。”苗檸靠在男人懷裡,眼皮子打架,“教授我的老師是白玉京,這個世界是不是很小?”
陳觀山嗯了聲,他摸了摸苗檸的發,“他怎麼樣?”
“挺好的。”苗檸聲音越來越低,“就是感覺他變了許多,不過這樣的變化應該是好的吧……”
“那就好。”陳觀山低下頭來親了親苗檸,“寶寶困了就睡吧。”
苗檸唔了聲,沒有多少掙紮地閉上眼,陷入陳觀山的懷裡安睡。
他久違地又做了那個夢。
那個陳觀山要和他分家的夢。
他夢見自己在安溪村的破屋子裡取著暖,說著再也不會管他的陳觀山滿臉慌張地從屋子前經過。
他叫了一聲陳觀山。
陳觀山轉過頭來,那雙瞳孔裡的自己臉上蹭上了灰漬,一雙眼裡含著淚水,他說,“陳觀山,我不要你了。”
陳觀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他,然後走進屋來關上了門。
苗檸下意識後退一步,防備地看著麵前沉默寡言的男人。
男人那雙瞳孔看了他好一陣忽然問,“冷嗎?”
苗檸說不冷。
男人握住了他冰涼的手,聲音沙啞,“下次我不和你吵架了,是我的錯,你不要再跑出來了,找不到你我會害怕的。”
苗檸低下頭,“前麵那幾天,你為什麼、像變了個人一樣?”
“是我的錯。”陳觀山把他抱起來,“以後再也不會了。”
陳觀山又變回了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陳觀山。
苗檸想,那幾天陳觀山一定是被魔鬼俯身了。
“檸檸。”男人低聲說,“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夢醒來後,苗檸對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夢沒有過多的糾結,很快的拋之腦後了。
……
時間走得很快。
陳觀山給屋裡買了小彩電,買了空調,甚至還買了代步車。
房子從出租屋到三居室再到小平層。
白玉京對苗檸不可謂不用心,整個琴室的人都知道白玉京要把苗檸當做親傳弟子了。
不僅僅是弟子那麼簡單,白玉京對苗檸好到琴室的人都懷疑苗檸是白玉京私生子的地步。
當然,沒有私生子年紀這麼大。
徐遊偶爾笑道,“如果檸檸是個女孩,說不定老師要把檸檸娶回家去。”
苗檸看了一眼白玉京,男人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來。
苗檸默默收回視線想,白玉京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可不要胡思亂想才好。
某一天,白玉京和苗檸說,“你可以試著上台。”
“上台?”苗檸問。
“嗯。”
白玉京給苗檸提議可以先在廣
場自己練練,廣場人多。
苗檸采納了這個提議,他麵對人多的時候也會覺得很緊張,所以白玉京讓他練練自己的膽子也是好的。
白玉京讓人把鋼琴搬出去搭好。
也許是因為苗檸長得漂亮,那張臉在一定程度上就能吸引人來看。
也可能是這個時代在外麵的活動少,更彆說還搬出來這麼笨重的鋼琴,基本隻能在演奏會看見。
總之在苗檸周圍圍著的人不少。
苗檸久違地緊張起來,他還從來沒有在這麼多人麵前演奏過。
他的觀眾以前就隻有幾個人,在家裡是陳觀山,在琴房一個是白玉京其他的就是琴房的學生和老師們。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演奏,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手都是僵硬的。
白玉京含笑鼓勵道,“檸檸,你特彆厲害彈得特彆好,這次如果成功了,我帶你去真正的演奏會。”
真正的演奏會……苗檸當然也是想去的,彈鋼琴的時間越久他越覺得自己可以去更大的舞台。
他可以在這些人麵前彈,以後他也能去更多的人麵前彈,他還能……說不定還能彈上國際舞台。
苗檸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他點了點頭。
是貝多芬的月光鳴奏曲。
他看見了在人群中的陳觀山,男人依舊高大,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被認出來,苗檸的手指跳動著,像是在琴鍵上翩翩起舞。
陳觀山的笑意凝在唇畔,旁邊的老婆婆說,“彈琴這小娃娃長得真好看,彈得也好聽。”
陳觀山不愛與外人說,但是此刻他卻接了句話,“這是我家的寶寶。”
老婆婆抬頭看過來,她眯著眼睛看了陳觀山好一會兒才說,“你家的寶寶,你的兒子啊?”
陳觀山說,“我的……家人。”他的愛人。
在這個時代無法對所有人說,這是他的愛人。
他又去看苗檸,苗檸的側臉溫柔極了,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瞼打下一片陰影,像是展翅欲飛的蝴蝶。
他的檸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漂亮到不可思議。
麵前的陳觀山像是一團漆黑的魅影,苗檸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來。
所有的夢都是假的,唯有現在,唯有此刻才是真實。
白玉京眸光溫柔,他想,檸檸會坐在鋼琴前大放異彩,就像他夢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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