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久年是在某個深夜離開的。
他走時苗檸知道。
因為傅久年在他的房門外站了許久,久到他以為傅久年會進來和他告彆。
但是沒有。
傅久年隻是站了大半個時辰,然後離開了瀝南村。
苗檸不知道他日後會去哪裡,但是既然他說以後還會回來的那也不必太過擔心。
畢竟一起住了這麼久,養條狗都會有幾分感情,更彆說一個活生生的人。
傅久年走後沒幾日,天下第一閣的人就來了。
來的是長著山羊胡子的老頭,顫顫巍巍地看起來好像下一刻就會倒下一樣。
但是他身後的人都叫他堂主。
“少閣主。”山羊胡子握著拐杖歎息,“為了一個男人留在這樣的地方,閣主很生氣,他本想親自來抓你回去的。”
隋鬱神色冷淡,“所以他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山羊胡子瞥了一眼隋鬱身後的苗檸,“閣主說了,若是少閣主不願回去,這位年輕貌美的公子可要吃苦頭了。”
苗檸沉默不語,這是早就猜到的結果,隻有隋鬱天真的以為他父親會對一個陌生人留情。
“你威脅我?”隋鬱猛地站起來。
“少閣主彆激動。”山羊胡子似乎有些無奈,“少閣主越來越不穩重了,閣主很不高興。”
“我為少閣主求了個情,閣主答應了。”
隋鬱皺眉看著山羊胡子。
“我與閣主說,隻要少閣主願意回去,就不要傷害這位公子。”山羊胡子道,“畢竟少閣主嘴裡麵的成婚,一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沒有官府婚書十裡紅妝,三來那個時候少閣主的名字身份都是假的,根本做不得數。”
隋鬱臉色難看得不行。
“我來了也不想逼少閣主回去,言儘於此,我給少閣主三日考慮的時間。”山羊胡子說,“三日後,我再來找少閣主。”
“我相信少閣主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畢竟你不希望你愛的這個人受傷,不是嗎?”
山羊胡子來的快,走的也快。
隻有隋鬱臉色不好看,他羽翼未豐,違抗父親並沒有什麼好結果。
苗檸其實有些驚訝的,因為他總覺得,隋鬱不至於被這樣威脅。
但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念頭來得太過古怪了,苗檸又把這個奇怪的念頭壓了下去。
他不說話,隋鬱低聲問,“你不怪我嗎?”
“我怪你什麼?”苗檸疑惑,“這些……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隋鬱一時沉默。
“我倒是覺得奇怪,你是天下第一閣唯一的繼承人,你為什麼會覺得你父親能容忍你離開天下第一閣。”苗檸問。
隋鬱張了張嘴,許久他才說,“對不起。”
他又說,“雖然我很討厭他們,但是他們說得對,這些事情沒有解決的話,我不能安安穩穩地站在你身邊
。”
他現在才知道,他前十八年過得太順了,以至於他沒有想過現在這樣的情況。
他現在知道了。
他羽翼未豐,輕易地被抓住弱點挾持。
他需要的是豐滿自己的羽翼,有足夠的話語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坐在那裡,被其他人威脅。
隋鬱沒覺得丟臉,他隻覺得自己明白得有些晚。
回去那幾個月,他甚至根本沒想過如何獲得自己的權勢,一心一意隻想逃出來找苗檸。
如果那個時候他……
現在知道也不遲。
但是他還得防止自己離開後,這些人出爾反爾對苗檸下手,這樣的事情很有可能發生。
三日轉瞬即逝。
山羊胡子不出意外地聽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隋鬱看了一眼苗檸,又去看山羊胡子,“我還有一個要求,我離開後,你們不能再來瀝南村,也不能再為難他。”
“這是自然。”
“我不信你們。”隋鬱淡淡道,“所以我需要和你們做一個交易,你們知道的,如果我想要出來你們是攔不住我的。”
山羊胡子笑道,“少閣主長大了,那麼你要什麼樣的交易呢?”
“以我的命做交易。”隋鬱把劍拍到桌子上,“若是他出事了,我會算到天下第一閣頭上。”
山羊胡子微微挑眉,“然後?”
“然後我會以我的命還他的命。”隋鬱平靜道,“這就是我的交易。”
苗檸一愣,看向隋鬱。
山羊胡子的臉色終於陰沉難看下來,“少閣主的意思是,若是他死了你也死?”
“沒錯。”隋鬱說,“如今我沒有能力與天下第一閣抗衡,那麼我隻有這條命……你們應該還算看重吧?”
“少閣主果然長大了,知道威脅從小看著你長大的爺爺。”山羊胡子冷笑。
“正是因為我清楚爺爺您的為人,所以這個交易?”隋鬱問。
“天下第一閣的人不會再靠近瀝南村,更不會對他出手。”山羊胡子語氣陰沉,“希望少閣主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做這樣的事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隋鬱說,“你們也要說到做到。”
“哼。”山羊胡子冷哼一聲站起來,他陰森森地看了一眼苗檸,然後道,“我們走。”
隋鬱往前走了兩步,他站在苗檸麵前輕聲說,“如你所願,我要走了。”
苗檸還有些發愣,一時沒有說話。
“但是我還會再來。”隋鬱擁抱了一下苗檸,“等我有足夠的能力時,我再來找你。”
……
苗檸駕著驢車慢騰騰地入了城,淩梟的醫館依舊人很多,他沒有進去。
他聽見有人在說淩大夫醫術真好。
“一眼就看出我的毛病了。”
“上次我來這裡抓的藥沒兩日吃完竟然真的好了不少。”
“淩大夫紮針灸真的
很厲害,你們都能去試試,我現在腰不疼腿不酸。”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苗檸想,最終還是得招長工啊。
在鬨市逛了一圈,苗檸走進了成衣鋪。
荀梁對他是極好的。
這點苗檸無法否認。
但是為什麼他一直沒有喜歡荀梁呢?
一直到荀梁家門口的時候苗檸還在想這個問題,這麼多年,他也沒有喜歡荀梁是因為從前不懂嗎?
也許有這個原因,還有可能便是……他和荀梁太親近了,已經是親人的範疇了,所以沒有想過其他的。
苗檸並不知道。
他站在大門口,往裡看。
荀梁把箭羽一支支地放好,然後收起來,見到苗檸時他眼睛一亮,“檸檸來了?”
苗檸嗯了聲。
他說,“上街的時候看見了一套冬衣,順便買了。”
“給我的嗎?”荀梁有些欣喜。
苗檸點了點頭。
“是隻送給我一個人的嗎?”荀梁忍不住小心翼翼問。
苗檸道,“自然。”
荀梁又高興起來,他握著苗檸的手往屋裡走,“外麵冷,進來。”
苗檸看了一眼荀梁的手,他問,“你最近是不是又要上山了?”
荀梁搖了搖頭,“不上山,我會在下雪了前入一趟山。”
苗檸說,“隋鬱走了,今天早上。”
荀梁唇動了動,“有我在。”
苗檸笑了一下,“我不是說過嗎?”
“我知道,但是對我來說,你喜不喜歡沒有那麼重要,我愛你就行了,你的那一份我也會補上。”荀梁把苗檸摟進懷裡,聲音微低,“檸檸,就算是找我尋求歡愉也好,隻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會答應。”
“我和淩梟不一樣,他想要兩情相悅,我也想,但是隻有我自己愛你也好,隻要和你在一起,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