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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春日融融、乍暖還寒,青州府調香大賽開始。
比賽的地點安排在府城東邊的暢春園,聽說是借的知府夫人家的院子,院子正中央一個高高的閣樓,閣樓有一個十分應景的名字,叫益香閣,大賽正是在此舉辦。
也是報名後,阮柔才知道今年比賽的流程,總共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階段是辨彆香料,集青州府之力,幾乎容納了整個大夏朝能找到的香料,從易到難,每人差不多要識彆一百多種香料,並詳細描述香料的原始形狀、生長特性、香味特點、以及簡單的炮製方法。
這一關隻取前一百名,基本能夠排除絕大多數湊熱鬨或者渾水摸魚的。
留下的一百名就要考驗真功夫了。
第二關是按照舉辦方給出的香方製香,一共三次,香越好,成績越高,最後前三十名方能晉級第三關。
第三關要求更高,要求每個人製出自己最拿手的三種香,最後在九十份香抉出前十。
賽方給出的獎勵也十分豐厚,前三名都有珍貴香方贈送,且還有名貴香料、珍貴典籍贈送,更彆說隨之而來的揚名天下了。而前十名幾乎都會得到世家的招攬,對於有心尋個主顧的製香師來說也是個展示自己的好機會。
阮柔和曹娘子憑著名帖進入園子,人眼就是數不清的人。
光參賽的恐怕就有四五百人,而主辦方和前來觀賽的也得有個百來人,更彆提每隔幾步就侍立一旁的丫鬟小廝。
曹娘子不知是不是怕她緊張,特地幫她緩和情緒,“怎麼樣,這陣仗。”
阮柔回道,“很厲害。”
倒不是她沒見識,而是沒想到區區一個府城舉辦的大賽,竟然會有這麼多人前來參加。
\厲害那就好好比,咱們店包括你都是新人,頭一回參加長長見識,等到明年有把握了咱們再來。\
她點頭,芝蘭香雖是難得的好香,可她也不敢保證,前麵兩關就能順利過關,還是如曹娘子所言,她積累的時間太短了。
進入比賽場地,阮柔被引至比賽專用的木桌前,前後左右都是跟她一樣的參賽者,遠遠看不到頭,可謂蔚為壯觀。
曹娘子離開前則是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她的心便忽地安定下來。
台上是大夏朝兼青州府的香料商會會長,一頓老生長談之後,比賽正式開始。
一眾人齊齊朝著聲音發來的方向望去,才見十來個小廝抬著幾大木盒的香料走來。
再之後每個人的桌上都被放了十種香料,順序隨機並不完全相同。
阮柔這段時間惡補了不少香料知識,此時倒全然不懼,按照要求一點點將香料的特性、采摘、培育、香味、炮製方法一一列明,這便花費了足足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自有懂行的一一查看,很快便有幾十個不合格的被一一送了出去。
如此這番,從天亮到天黑,總共十輪下來,場中的人肉眼可見在減少,最後隻剩下了百來人。
阮柔並其他人拿到一個紅色的小牌子,代表第二天的入場券,便各自離去。
第二日,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一百人再次出現在場中。過了第一關,阮柔就有信心得多,給出來的香方也並不很難,她調製幾番最後給出最好的三塊,這一關就過了,餘下的人也隻剩三十人。
被淘汰的自然垂頭喪心,而留下來的一樣滿心忐忑。
第二場結束,阮柔和曹娘子肉眼可見地都放鬆下來,顯然是對第三場有信心。
回去的路上,曹娘子已經打聽到三十人的身家背景。
她道:“今年跟以往差不多,有二十名是青州府,還有十人是外地來的。
青州府的製香世家以陳、田、錢、秦四家為主,他們的水平基本就代表了青州府的水平。田家和秦家這幾年都沒有特彆出色的製香師和香料出來,隻是靠著老方子在撐,商會舉辦大賽的目的就是為了開發新人、調製新香,所以這兩家對你造不成太大威脅。”
阮柔微微吃驚,不知她對自己哪裡來的信心。
“最要注意,就是陳家和田家,陳家這幾年發展勢頭很猛,發覺了不少天族中有天分的子弟,幾乎每年都有一兩款不錯的香出來。”
“至於田家怎麼說呢,”曹娘子皺著眉頭,似乎覺得解釋有些困難,“跟陳家培養本家子弟不同,田家一視同仁招攬所有年輕、有天分的製香師,所以實力很強,且人數眾多。
而且,田家今年跟陳家聯姻了,目的就是為了更大程度霸占海上貿易,所以他們肯定對今年的大賽勢在必得。”
阮柔大致明白了當前形勢,陳家和田家、以及其他家可能會出現的黑馬。
“不過還是那句話,能不能贏並不重要。你現在進了前三十名,也算踏足這個圈子的頂層了,等比賽結束,我就帶你去跟其他家的調香師認識一番。”
曹娘子掛心生意,儘管天色已經不早,兩人還是拐了個彎先去店裡。
這一去,反倒把阮柔給嚇住了。
“爹娘,小石頭,你們怎麼來了。”看見人的那一瞬間,她恍惚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們來看看你。”阮母有氣無力地回著。
四天的路程實在累得夠嗆,尤其中途商隊一輛馬車的輪子還出故障,耽誤了半天,直到未時末他們才尋到了閨女說的朱雀大街,又磕磕絆絆尋到了春林香齋。
到了之後,他們是又累又餓,偏偏女兒還不在。
店裡的夥計倒是說可以帶他們回宅子裡先休息,可他們不敢跟著陌生人跑,這偌大的府城若是把他們賣了,那是找都沒處找去。
阮柔十分心疼地看著三人,忍不住抱怨道:“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算了,你們先跟我回去吧。”她轉頭看向曹娘子,“金姐姐,如今城裡的客棧都滿了,還得麻煩我們在宅子裡給他們騰出一間房來。”
“這有什麼,自家人儘管來住就是。”她極為熟稔地打招呼,“叔嬸,你們就安心地在府城住上幾日,吃喝都由我來安排。對了,你們來得正正好。慧娘如今正在參加調香大賽,明天啊,你們就跟我一起去瞧瞧,也給慧娘鼓鼓勁。”
阮父阮母還是第一次聽說製香大賽,但不妨礙他們覺得自家閨女厲害,此刻與有榮焉地抬頭,再不複剛才無精打采的樣子。
此時天色已經微黑,不是說話的好時候,阮柔直接將三人帶到宅子,至於行李則是讓小夥計幫忙送一程。
可能因為年紀小,小石頭沒一會兒就緩過來,一路上看著左右的高樓林立,忍不住嘰嘰喳喳個沒完,最後還是阮母嫌煩才讓他止住了話頭。
回到宅子裡,飯菜已經做好,此時也來不及再加菜,好在菜有的多、一桌子葷素俱全,也過得去。
吃過飯,曹娘子很有眼色地離開,將空間讓給了一家四口。
阮柔又是問了一遍,確定一路順利,這才問起他們為什麼這麼突然就來了。
阮母此時倒有些扭捏,這麼大的人,竟然一時衝動都沒提前打聲招呼就來了。
倒是小石頭,絲毫沒有心眼,直接就說了,“爹娘和我都想你了,擔心你在府城過得不好,過來看看。”一副乖巧好弟弟的模樣。
這話說阮父阮母她還相信,小石頭純粹就是想來見見世麵。
但人來都來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想著好好留人在府城住幾天,儘快找到合適的房子,到時候也好將人留在府城。
一家四口閒聊家常,氣氛溫馨和樂。
阮父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個製香大賽是怎麼回事兒?”
阮柔遂又細細解釋,待得知是全國性的大賽,女兒還進了前三十名,不由得大為惋惜。
“要是我們早兩天來就好了。”阮母亦是同款的惋惜表情,仿佛錯過了什麼精彩的瞬間。
阮柔無奈,解釋道:“明天的比賽才是重點,你們來得正好。”
三人遂又開心起來,忙說明天一定要趕早去看。
“爹娘,你們趕路都累了,要不明天晚點起,多休息一會子吧。”
“那怎麼行。”兩人異口同聲回絕。
尤其阮母,振振有詞道,“你這都進入前三十名,要是得了第一,那可就是製香的狀元郎。”
阮柔哭笑不得,讀書做的是學問,考的是當官,而製香再厲害也不過一屆匠人商賈,兩者壓根沒有可比性,但她到底不忍心拂了爹娘的好意,答應下來。
“那你們今天晚上先去休息,明天還得起早,等結束了,咱們再慢慢說也不遲。”
兩人自然沒什麼意見。
曹娘子辦事妥當,給安排了兩間距離近的客房,洗漱之物一應妥當,她隻有感激的份。
隻是小石頭到了陌生地方害怕,硬是擠到了一間房裡,而阮母想著跟閨女說說貼心話,又跑到了阮柔的房裡,最後變成了阮父帶小石頭、阮柔跟阮母一起睡的局麵。
母女倆躺在雙上,不料阮母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閨女,你那香真值三千兩銀子?”
阮柔當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敢情最擔心這個呢。
她用篤定的語氣道:“當然值得,隻是我選了分成,這樣以後絕對比三千兩還要多。”
“三千兩啊,”阮母忍不住喃喃,“慧娘,你這一輩子算是有靠,爹娘也不用為你擔心了。”
阮柔聞言心頭微酸,撒嬌道:“娘,彆說三千兩,就是三萬兩,娘也要給我操心一輩子。”
“傻丫頭。”阮母嗔道,“還嫌我操的心不夠多。”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女兒還是那個女兒,隻是有出息了,這是好事啊,趁人不注意,她擦掉眼角的眼淚,來前的憂懼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