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隻有五十文,她連麵上的慈和都偽裝不出來,木木地接過錢,默默在心中算賬。
她這次回娘家,隻從她娘那借到了一百文,還是她娘背著嫂子給的。
想起娘家發生的那些不愉快,周母眼神微沉,也沒臉教育兒媳。
朱家的條件沒有周家好,她到周家算是高嫁,這次嫂子也是拿的這個借口堵她。
“小姑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家什麼情況你還不清楚。”她斜著眼,帶著顯見的譏誚,“娘,周家好歹有十幾畝地,咱老朱家才幾畝。”
朱婆子猶豫不安,兒媳的話沒錯,可女兒遇見困難也不能不幫,最後也隻給出了自己的一百文私房錢。
她以為兒媳不知道,卻不知小朱氏將一切看得清楚,隻是錢不多她也懶得做那個惡人。
一百五十文,就是婆媳倆此行回娘家的收獲,周母暗恨。
已經耽誤了一天,怎麼說明天都要去鎮上找林大夫拿藥,再延誤不得。
周母咬咬牙,進了主屋,當著周父的麵取出家裡的地契。
家裡的十畝良田分為兩塊,三畝旱地是一塊,合計三張地契,都是衙門上過契的,十幾年下來,薄薄的紙張已經泛黃,卻依舊重若千金。
“當家的,今天攏共借了八兩多,不夠藥錢,我預備再賣兩畝良田。”她衝床上躺著的人道。
周父眯著的眼睛瞬間瞪大,堅定道:“不能賣地。”
“不賣能怎麼辦,你走了,留下我和青沐兩個嗎?”
周父立時頹喪下來,“唉,那就賣吧。”兩畝良田怎麼也能賣個十五兩銀,應該夠他養好身體,隻是愧對祖宗。
第二天一早,周母就將要賣地的消息放了出去,頓時轟動了整個小溪村。
照例來說,這等消息要先通知熟悉的人,畢竟農家田地難買。可誰叫大嫂二嫂昨天都嚷著說沒錢了呢,周母惡意想著,既然沒錢借她,當然也沒錢買地。
不到一個時辰,整個村裡的人幾乎都趕了過來,其中自然包括有所顧慮的周大嫂和周二嫂。
地裡如今還種著一茬莊稼,等到秋收就能收糧,周母咬緊了兩畝地一起賣,十六兩銀子,一文都不肯讓。
村裡有這麼多錢的到底是少數,大部分人就湊個熱鬨,但說的話也足夠紮心。
“唉,可憐哦,好好的一家子。”有那善心的忍不住感慨。
“我看是沒那個當官的命。”尖酸刻薄的婦人沒錢買地,說的話也不討喜。
有那八卦的好奇問:“大海、大江家的,你們倆都不買嗎?”
聰明點的都知道不會買,否則也輪不到他們知道消息。
周大海家的也是鬱悶,白白借出去五兩銀子,結果還被怨上了,找誰說理去。
相反,周大江家的就看得開,兩家關係近,買這兩畝地以後少不得爭執,還不如不插手。
討價還價一番,最後還是十六兩賣給了村裡的一戶族人,是兩兄弟合買,不過後麵分配的事就跟他們無關了。
瞧著周母手中緊緊攥著的地契,買了地的兩人眼睛直冒綠光,這可也有他們的一份了。
兩邊都急,約定第二天兩人一起去衙門過戶。
一切塵埃落定,周母隻顧著心痛,阮柔卻在心中思量。
上一世,原主是主動給出了十兩的嫁妝銀子,有十兩打底,後來周母死活又借到了十兩,硬是撐著沒有賣地。
那麼多的地,又不用再繼續供著讀書人,哪怕周父身子不好經常要喝藥,靠著種地和原主做繡活,硬是將這個家給撐了下來。
如今麼,對周家來說還隻是開始。原主的怨,她會替她一點點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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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林大夫看診的第三日,他幾乎以為那家人不會來了,卻不料一抬頭就看見那家的婦人。
“林大夫,抓藥,”她強調,“好藥。”
少了兩畝地,周母的心情委實算不得好,對上大夫還得好聲好氣。
林大夫愣了一下,喊學徒盯著點,隨即將人帶到了後院,珍貴的藥他都不敢放在堂裡。
從櫃子裡取出珍視的錦盒,褪去層層包裹,一隻白胖的人參出現在眼前。
他免不住有些嘚瑟,“幾十年的老山參,一根就花了一百兩,不過你們用不著那麼多,”他邊說邊比劃,“喏,這麼多就夠了。”
說著準備動手,旋即想起來什麼,問道:“冒昧問一句,銀子帶了吧?”
雖然都說醫者仁心,可醫者也是要吃飯的,容不得林大夫不謹慎。
“帶了帶了。”見果真是人參,周母那些沮喪頓時拋到了腦後,還是當家的傷勢重要。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待收好了人參,林大夫重新將人帶回前麵給人開方子。
這一次的方子就與前次完全不同了,都是上好的藥材。
學徒在一排抽屜前開開合合,不一會,就稱了一大把藥下來。
按照方子的配比,學徒將一包包藥配好包上,“一共五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