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以桃小手又賣力了幾分,她心思活泛幾許,倒不再提這個話題,隻問四叔,“您舒服嗎。”
季宗良半天沒說話,姿勢微仰,麵孔像是逐漸染了一層欲,是舒服的表情。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以桃任勞任怨地按摩了半個小時,從額頭到肩膀,累得汗滴蜿蜿蜒蜒地沒入衣領,滑入白皙的脖頸。
過了一會兒,季宗良忽然直起身子,將食指虛虛抵在眉心,閉眼輕嗤了聲,道:“這就是報答。”
以桃眼睛一眨,快速接話,“四叔想要什麼報答?”
季宗良悶笑一聲,可還未開口,以桃便搶先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灰色浴巾,“我欠四叔一個人情。”
自問自答,直接堵了他的話。
要是季福在,這會兒鐵定搖頭感歎一句,“也就桃子小姐敢在四叔麵前抖機靈。”
她也就是憑借藝高人膽大——四叔鐘愛的小花圃沒她不行的。
“我幫您擦?”以桃笑眯眯將展開的浴巾遞到四叔麵前。
季宗良轉過身來,目光晦澀落在她眉眼——明明是溫順乖巧的一張小臉兒,卻怎麼瞧著都寫滿了一腦門的鬼心思。
他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她臉,稍一用力,以桃便誇張地齜牙咧嘴喊痛痛痛。
“不嫌害臊?”季宗良從她手中抽出浴巾,背過身去,從水中起身瞬間,快速將其圍在腰身,而後啞著嗓子將她趕走,“出去。”
以桃其實也就是嘴嗨,這會兒早就嚇得閉上了雙眼。
“把季福喊來。”
話沒說完,人就已經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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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福收拾好裡麵,挽著濕噠噠的袖子,一臉憨笑地來到客廳
,偷偷湊到以桃耳邊小聲說:“以桃小姐的按摩手法真不錯,四爺精氣神兒都好多了!”
季宗良隨後出來,不鹹不淡地瞥了他倆一眼,徑直走到茶桌前坐下。
洗過澡後,他特地換了件質地舒適的月牙白絲綢襯衫,剛剛吹乾的頭發柔順垂在眼前,周身散發著一點點圓潤的清爽的黃角蘭的味道。
屋裡沒開電燈,隻桌上一盞手工粗陶的老式燭台燈曳著火苗,他單手托腮,懶洋洋地撐著下巴,另一隻手隨意掀開蓋碗,將裡麵的生泉水漫不經心注入一旁沸騰的茶壺。
氣色確實比剛剛好了不少。
以桃笑著對四叔道:“過了期末我應該會常來的,四叔有需要隨時喊我就好。”
季宗良悠閒飲茶,未理會她。
哎……以桃隻好起身,恭恭敬敬退到門口,“那四叔……沒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季宗良不耐煩地揮揮手,好像已經煩她很久了,“走吧。”
以桃在背處撇了撇嘴,不情不願挪了兩步,還是沒能邁出大門口,她一手扒著門沿,可憐兮兮看了眼季福,季福一麵觀察著四爺的臉色,悄悄移動到以桃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說:“放心吧,四叔已經派人去找了,不出半個小時,一準送到二太那,絕不會被發現。”
以桃頓時眉開眼笑:“多謝四叔!”
送走以桃回來,季宗良正站在廊下,月光清冷打在他肩頭。
他招招手,季福小跑過來,“四爺?”
“走了?”
“走了啊!”
“怎麼走的。”
“就……那麼走的啊!”季福揉揉腦袋,“怎麼啦四爺?”
“你看不到天黑?”
“啊,那您也沒讓我送啊……”季福“反應過來”,忙說壞了壞了,“天這麼黑,林子又難走,就算不被蛇蟲叮咬,被塊石頭絆倒也能要了命了……”
眼看四爺臉色越來越差,季福可沒膽子再逗下去,拿四爺消遣,除非他嫌命長了,“派了派了,派了保鏢跟著,兩個呢,嘿嘿……”
“滾。”季宗良從台階上走下來。
季福小聲BB,“誰讓您總是口是心非……明明就想讓以桃小姐多留會兒,一張口卻偏要趕人走……”
“人家不來的時候天天數著日子盼人來,人家來了反倒不給好臉色……”
“前兩天還因那姓程的小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一見麵就立刻裝作不在乎,川劇演員都沒您變臉快……”
季宗良在院子裡踱了兩步,路過他身邊時歪頭瞥他一眼,“嘴裡嘟囔什麼呢?”
季福立刻搖搖頭,“沒,什麼都沒說!”
“還不快滾。”
“哦……我去看看茉莉找到沒有!”
季福一走,院子終於清閒下來。
季宗良背著雙手踱步到門口的葡萄架前。
修長清雋的身姿駐足凝望。
以桃臨走的時候重新修整過支架,幼稚的蝴蝶結絲帶將催折的竹子重新綁在了一起。
他輕輕抬手,那抹輕盈的泅藍色飄帶便隨風流淌過他寬厚如海的掌心。
眼前是女孩第一次誤打誤撞闖入他這裡時的模樣。
像一隻受驚的小鹿。
空氣中滌蕩著絲絲縷縷的風,將她殘留在他周身的味道不知不覺往心尖上送。
他玩味低笑,親手折下一顆葡萄剝皮含入口水。
汁肉酸甜,卻不舍下咽。
他細細品味。
慵懶至極,不動聲色。
胸腔的某一處窪地卻早已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