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兒,季宗良把以桃輕輕放在自己床上,他俯身在床邊,緊緊挨著她,厚重的掌心撫摸著她的臉頰。
孫媽急匆匆趕過來,看到床上的女孩,嚇了一跳,“這、這是怎麼了?”
“媽,先彆問了,以桃小姐渾身濕透了,您快去給她找件乾淨衣服來!”
“好好好,我這就去。”
季福上前勸四爺,“四爺,醫生已經在路上了,您彆太擔心,以桃小姐會沒事的。”
季宗良卻恍若未聞,隻俯身貼在以桃身邊,深深凝著她淚痕斑斑的小臉兒,大掌包裹住她冰涼的小手,他解開胸前的兩粒扣子,不管不顧地握著她手伸進自己胸口,緊緊貼在胸膛的位置。
他想捂熱,卻怎麼也捂不熱。
張媽把乾淨衣服拿來,又端來了熱水和毛巾,她快步走向四爺,“四爺、您得回避一下,我好給小姐換衣服。”
季宗良的眼神動了動,卻依然捂著以桃的小手,不願離開。
季福也勸,“四爺,您那身子都是冰的,能給以桃小姐捂暖了嗎?就讓我媽來吧,以桃小姐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再不換下來,一會兒估計真要病了!”
他又看到四爺腳下的傷,心裡一驚,“您、您也受傷了啊!”
孫媽看四爺腳下好像也傷的不輕,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割傷的,襪子都被血染透了,剛剛慌慌忙忙也沒注意,再一看地上的血印嚇得差點暈過去,“四爺,您就聽阿福的吧,先出去上個藥,我換衣服很快的,很快,很快就會好。”
季宗良聽後,伸手摸了摸以桃濕漉漉的頭發,可另一隻手卻依然沒有鬆開,他微微側了下身,給孫媽讓了個地方。
哎呀!孫媽急死了,倒是乾脆把心裡話直接說了出來。
“四爺……您在這,不合適啊!以桃小姐……畢竟是個女人!”
季宗良愣了一愣,落寞將手收回,他扶著床沿,艱難站了起來,季福見狀立刻過去扶住了他。
等人走後,孫媽立刻給以桃脫下衣服,用熱水擦了擦臉、身子,又捂了捂手腳。
看著一張蒼白憔悴的小臉兒,孫媽實在太心疼了。
她給以桃帶的衣服是自己的,雖然款式老舊,也不太合身,但好歹乾淨舒適,她想以桃小姐不會介意的。
剛收拾好,醫生就來了。
臨時抽了個血,簡單檢查了一番,好在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應激反應外加低血糖。
醫生開始給以桃輸液。
孫媽握著以桃纖細的手腕,看著醫生在手背上消毒,擦碘伏,小姑娘太瘦,皮膚又嫩又薄,血管還細,醫生找了半天位置,生怕一不小心多紮一針,惹了四爺發怒,下手時仔細又仔細,緊張的汗都濕透了後背。
可就在針頭紮進去的一瞬間,小姑娘還是下意識地疼出了聲,昏迷中的以桃,眉心糾在一起,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孫媽一邊擦一邊哄,以桃的身子還是冷不丁地抖了一下,從
嗓子裡顫顫地發出了一聲嚶嚀……
細如蚊呐一般,可落在季宗良的耳朵裡,卻如錐心般的疼痛。
他不好受,便彆過頭去,不忍再看。
這邊以桃還在輸液,季宗良坐在桌邊等。
季福處理完英蟬的事情,從大院兒匆匆跑回來彙報。
季宗良心不在焉地聽著,茶涼了,季福重新沏了新的,又接過孫媽遞來的暖和的大衣,給四爺披在身後……
“三太已經派人去給英蟬老家送消息了……”
季宗良淡淡道,“要個戶頭,打些錢過去吧。”
季福點了點頭,他知道該怎麼辦。
“三爺,這事兒……到底是不是三太乾的?”
“怎麼。”
“前有老馬,後有英蟬。老馬衷心,她放心,英蟬年紀小,禁不起折騰,她擔心會把自己供出來,才提前封口。”
英蟬是中毒死的,而這毒藥,在進水牢前她就已經服下了。
季宗良無聲笑笑,“你覺得,她有那個膽子麼。”
“是沒膽子偷章,還是沒膽子殺人?”
季宗良輕哼,“都沒有。”
季福這就不懂了,“那老馬之前偷的不是賬本……不就是白玉方章麼?她又不是沒做過,有什麼不敢。”
“你忘了。”季宗良看他一眼,“她和葛滔。”
季福恍然大悟,“這對狗男女,原來是奔著……”
就在這時,孫媽驚呼了一聲,“以桃小姐,您醒了!”
季宗良握著茶盞的手一抖,抬眼向床那邊看去。
以桃迷迷糊糊睜開眼,她剛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導致睜開眼以後,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等看清楚眼前的孫媽,才意識回到了現實,那一刻,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小姑娘看著特彆可憐,孫媽彎腰給她擦著眼淚。
“英、英蟬呢……”她氣若遊絲地問。
這,孫媽怎敢回答?隻好回頭去看四爺,可季宗良聽了這句,卻毫無反應,隻低頭喝了口茶。
季福見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爺可真是!人昨兒個昏迷的時候還寸步不離的,這會人醒了,反倒冷淡起來,連瞧都不去瞧一眼!
他隻好跑過去說:“桃子,你好點了嗎?你昨天突然昏倒,可把四爺嚇壞了,是四爺把你抱回來的……”
以桃看清是他,眼神清清冷冷的,竟然毫無一絲暖意,她再次開口,還是那句,“英蟬呢……”
季福的目光黯了黯,狠心道,“已經聯係她家人了……”
話音剛落,以桃就絕望地閉上了眼。
兩行清淚從蒼白的小臉無聲滑落。
孫媽心疼道:“好姑娘,彆哭了,醫生說你身子弱,傷心傷神,可不能再傷心啊……”
以桃哽咽著聲音問,“她、她是怎麼死的……”
季福回頭看了眼四爺,見四爺沒阻攔的意思,便如實道
——
“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