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為什麼又留下了,以桃不知道,隻是從傭人口中聽過一些難聽的話,說是老夫人做了承諾,隻要梁露華能生下一個兒子,就準她進季家的族譜。
那是以桃來到北城的第一年。
她不能光明正大地進去見她,每次都是偷偷上山,再偷偷地下山。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以桃走在半山腰,實在走不動,便想找個遮雨的地方避避雨。
就那樣誤打誤撞地,闖進了四叔的小院。
大概是那天的保鏢疏忽了,又或者是雨實在太大,沒人注意到,一個像小貓一樣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進去。
本意是想躲雨,可看到花圃下搖搖欲墜的花盆,不忍被大雨摧殘,便冒著傾盆大雨,將那一盆盆花轉移到了遮雨的廊簷下。
身子全都澆透了,以桃渾身發抖,凍得像隻落湯雞。
可花都安全了,她再凍,也高興。
就這麼猝不及防地一抬頭,就看到了推門出來的四叔。
她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個什麼模樣,想來一定很狼狽,像個小乞丐應該也不為
過。
季福卻說她當時像極了一隻濕淋淋的小花貓,連不小心打出的噴嚏,都像“喵”地一聲,輕輕地,撓癢癢似地。
可憐得要死。
以桃蹲在那,沒反應過來,眨著一雙被雨水沁潤的大眼睛,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呆呆發怔。
直到季宗良看到一旁被以桃依次擺好的花盆,他挑了下眉,又看了她一眼。
“季福。ツ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時從屋裡跑出來一個男孩。
那男人轉身吩咐道:“帶她進來”
季福推來了電爐,給了她乾淨的衣服,以桃去到隔壁房間換好衣服,抱著自己濕答答的衣服來到暖氣片旁烤。
又給了她吹風機,以桃坐在小馬紮上一邊吹頭發一邊烤衣服。
季福在一旁煮薑湯,看著她直樂。
季宗良躺在廊下的躺椅上聽雨看書。
季福問她,“那些花是你搬的?”
以桃點點頭,“那些都是很脆弱的花,禁不起折騰,被雨澆上一整夜就要完蛋了。”
季福不以為意,“完蛋就完蛋,挖了再換新的就是了,反正也是養著玩的……”
以桃大驚,“那哪行!花花草草都是有生命的!怎麼能隨隨便就拋棄!養花的目的不是觀賞,是陪伴,你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
季福第一次受到除四爺以外其他人的嚴厲批評,嘿了一聲,剛要說什麼,便聽身後隱約傳來一聲幸災樂禍似地輕笑。
季福立馬咳了咳。
“你,你誰家的小丫頭,膽子挺大,我怎麼沒見過啊?”不知道這是哪裡嗎?連四爺的院子都敢闖?
“我……”以桃不能把實情說出來,隻好撒了個謊,她之前,隱約聽人提起過,說是老爺有四個兒子,大家都住在園子裡,隻有那位四爺比較特殊,他不和大家住一起,平時也見不到人。
心下有了主意,以桃糯糯說,“我是四爺家裡的……”
“等等等……誰?四爺!?”
“嗯……”
季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捂著快笑岔氣的肚子,扭頭看了四爺一眼,笑的眼淚都快飆出來。
季宗良倒是淡定,放下手中的佛經,從躺椅上站起來。
他抬腳邁進屋裡,邊走邊問,“聽說四爺是個很凶的人,你覺得呢?”
“不,不會啊……”以桃見過季鬆霆,覺得他人還蠻好的,想來兄弟幾個應該也不會差很多,她重重點頭,“他、他不凶,他很好……很好的。”
“是麼。”季宗良倒是笑了,“我都不知他風評何時變得這麼好了。”
季福在一旁憋笑。
“你是他什麼人。”
“我、我是他……”以桃實在編不出來,小臉都快急紅了。
季福好心替她解圍,“那你看看,我家這位先生如何?”
以桃歪頭仔細看了看,其實她當時腦子裡飛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好帥。
皮膚、五官、氣質、風度,無一可挑剔,一看就像是身份很尊貴得人。
她當時真想脫口而出,“我勒個去,太帥啦。”
但她還是決定低調點,免得自己像個花癡,“我覺得……這位先生看起來人很麵善,肯定是個好人!”
季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宗良淡淡斜他一眼,季福趕緊閉上嘴。
很艱難。
以桃不解:“你笑什麼。”
“沒,就是第一次聽有人誇我家先生麵善,還說他是個好人哈哈哈”
季宗良琢磨著這話,也輕笑了一下。
“你叫什麼。”他低頭問以桃。
“我……我叫桃子。”以桃沒敢把全名說出來。
桃子。季宗良最後看她一眼,轉身進了裡屋,臨走時撂下一句,“以後常來玩。”
季福剛還在笑呢,乍聽到這句,極度震驚地瞪大了眼。
四爺竟然允許這個小丫頭常來他這裡?
雖然季宗良已經不見人影了,但出於禮貌,以桃還是點頭回應,“好,有時間我會常來的!”
季福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
“以後再來的時候,可千萬不要被人知道哦。”他好心提醒,也是故意逗她。
“為什麼……”
“這個嘛……你回去打聽打聽這院子裡住的是誰,自然就知道了。”
從那天開始,季福就和小院四周的保鏢放了話,以後以桃再來,不必通報,直接放行。
……
其實季福說她當初彆有用心,她是承認的。
沒人知道那天以桃的心裡有多麼緊張和恐慌。
梁露華在這座高門大院裡的處境如此艱難。
她不是傻子,又怎會不知這半山竹林裡神隱的大佛又是誰呢?
#
據說今夜大雪封城。
季宗良決定搬回溪水湖畔。
季福開車,季宗良閉目坐在後車座,車剛行駛至山腳,季福便突然一個刹車。
“四爺,前麵……好像是以桃小姐。”
季福以為自己眼花了,又緩緩向前開了一點,打開探照燈,仔細辨認前方坐在馬路邊的女孩。
穿著米白色的短棉服,緊身的毛絨一體牛仔褲塞進淺灰色的雪地靴裡,頭上戴著一頂棉線帽,帽子尖上頂著一顆毛茸茸的小圓球。
她身後背著書包,雙腿抱膝,蹲在馬路牙子上,凍的瑟瑟發抖。
手邊還放著一隻鼓鼓的手提袋。
感覺到前方有光打了過來,以桃歪過頭,眯眼看了過去。
“還真是以桃小姐!”
季福興奮地回頭看向四爺,“四爺!以桃小姐坐在前麵等您呢!”
“不過這大冷天的,她不上山……一個人坐在山腳乾什麼……”
車子緩緩開了過去。
“桃子!”季福落下車窗,同時按響喇叭喊她。
後排車門正好停在以桃腳邊。
深棕色的玻璃緩緩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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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宗良側目打量她的臉。
“四……四叔……”以桃搓著凍的通紅的小手,嗬出的熱氣在他審視的視線下氤氳成了一團霧。
以桃心想,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其實剛剛她還沒有決定好要不要上山,但是看來,老天已經給她做了決定。
她對著四叔笑了笑,哆哆嗦嗦地張口,“您您最,最近身體好點了嗎?”
季宗良看著她:“你覺得呢。”
以桃把手提袋抬起來給他看了看,那裡麵滿滿騰騰的全是食材。
她笑著說:“四叔,您看,我之前說過要給您煲湯的,可我總是食言……這麼久過去了,一次也沒給您煲成,今天我正好有空,就去買了一些食材,您要是不嫌棄……我晚上煲湯給您喝吧。”
季宗良疑惑地哦了一聲,聲音還是清清冷冷,“怎麼突然對四叔這麼好了。”
以桃聽著這話麵感羞愧,她猶豫幾秒,開口,“我想謝謝四叔。”
“哦,謝什麼?”
“很多……”不止對她的照顧,不止那五千萬,不止白玉方章……很多,很多,以桃看向他的眼睛裡,忽然湧上了淚光。
季宗良:“可惜我最近不住西山。”
“沒關係,我可以去您住的地方給你做……”以桃頓了頓,耳根不知不覺開始發熱,“如果,如果您方便的話……”
季宗良不動聲色看著她。
沉默過後,他開口道,“今晚天氣預報有暴雪,四叔住的地方在遠郊,你去了,怕是晚上回不來。
以桃的身子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低頭咬唇,像是在下狠心做著什麼決定。
淚珠偷偷滾下來兩顆,她低著頭,沒讓季宗良發現。
連聲音都發燙了,“沒,沒關係,我住哪裡都可以……報答四叔的恩情,最重要。”
季宗良正過身,青筋隆結的手背搭在車門的按鈕上,“哢嚓一聲”,解了鎖。
砰砰砰砰——
在如擂鼓洪鐘般的心跳聲中,以桃緊緊攥著發汗的掌心,聽到車裡傳來四叔的聲音——
“給你兩分鐘,想好就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