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欲登雲頂,須三山叩首。
日月星輝,必觀照三光。
鳳凰鸞鳥,使三瑞來朝。
浮空島在漫長的時間流逝中沒有什麼變化,與幾千年前她登上時並無二致。
為什麼要來浮空島?
木曦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她在這裡等了很久也沒等來自己等的那個人。
木曦當時想,再也不來浮空島了。兜兜轉轉,她還是再次回到了這裡。
“現在給我一個答案吧。”
“……我現在的名字是鐘離。”
她其實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是不敢向他確認。
木曦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因為那些人與自己無關,所以被欺騙、被傷害也要努力振作起來。如果無論如何都要活著,與其痛苦地生活,還不如把每天都過得開心。
所以她認真地想把每一天都過得開心,逃避也好,逆來順受也好——她不在乎。
不想麵對神裡綾華所以離開了稻妻,不想見摩拉克斯於是在得知他死了之後才敢回到璃月。
她知道逃避是不對的,可是麵對問題會讓她痛苦。來到這個世界出自她生理的求生本能,而非作為“人”的意願,向來曆不明的存在許願是要付出代價的。
木曦現在很平靜,情緒明明波濤洶湧無處發泄,她卻出奇的平靜。
“所以我是什麼時候死的?”她語氣平和地問他,“在輕策莊,還是從留雲借風那裡回來的時候?或者更早一點,在群玉閣那天?”
從群玉閣上的高空墜落,僅僅失明幾天;輕策莊出門找他時被歌聲吸引,誤入無妄坡;靈魂飄蕩在邊界,又被胡桃尋回。
鐘離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她。
青年低下頭,歎氣道:“抱歉,小小。”
“我真好騙啊,鐘離先生騙我這麼多次。”她一邊說一邊流淚,話說得斷斷續續,“這樣吧,鐘離先生。幾千年前我在浮空島上約您看煙花您沒來,這算您失約。您失約我一次,我也當失約您一次才算公平。您說過,這段感情關係也算作一種契約——”
一定會後悔的。
木曦無比清楚未來自己冷靜下來會後悔,也知道自己此刻有些太過意氣用事,可是她累了。
她好累、好累、好累。
木曦頭很暈地抹掉眼淚,“算我違約,我們的這段關係結束了。”
浮空島懸浮雲上,此時雨後天晴,夜間的星空明朗。
“小小,你先冷靜下來。”他說話時靠近她,金色的也飄過來,在漆黑的夜裡格外明亮。
幾千年前也是這樣,他會用這股力量為自己疏導。木曦明白自己情緒不穩定,可是她冷靜不下來。
“你沒否認我剛才的話,所以我其實很早就死了,對吧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起來,揮開他的手,“彆碰我——”
“我在離開你的幾千年後多希望那時你對我做過過分的事讓我難堪,這樣我就有了可以恨你、討厭你的理由。
“然後我又告訴自己,可是你有什麼錯呢?你隻是不愛我而已。
“摩拉克斯,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好心的憐憫?你在可憐我嗎?你施舍給我的感情我不……”
男人注視著她,木曦看向他的眼睛,被擦掉的淚水不爭氣地又溢出來,模糊視線。
好不容易發泄出來的情緒在兩人視線交彙時偃旗息鼓,明明沒有任何解釋,她卻自顧自地為他開脫。
“……”
過了。
說過頭了。
摩拉克斯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他英明神武、霞姿月韻、無所不通。
真討厭,討厭自己喜歡過他,討厭他是岩王帝君,討厭他是鐘離。
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討厭自己的愚蠢。
就這樣好了。
這場鬨劇就這樣結束……木曦拉開係統的控製頁麵,打開自己之前一直強製忽略的某個彈窗。
【警告!執行者自行銷毀!】
【確認】
【警告!再次確認!執行者自行銷毀!】
【確認】
第二次按下確認鍵,木曦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漫長的夢,而現在夢要醒了。
那些喜歡,那些感情,無非全部是過往雲煙。
可她還是很不甘,胸膛裡跳動的心臟快要冒出來,告訴身體的主人它因不甘而難過。眼淚再度落下時,她踮起腳,拉住鐘離的領帶,和他說:“我討厭你,我全世界最討厭你。”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她貼近青年,細碎的吻落在他的唇角邊。
呼吸儘數被吞咽,氣息交纏間唇齒磕碰,下唇被咬出了血,鐵鏽味難聞,侵占了全部氧氣。
這個吻結束時,木曦閉上眼,喘著氣小聲與他呢喃:“……所以,摩拉克斯,你喜歡看煙花嗎?”
鐘離捧住她的臉,想要說什麼:“木曦,聽我說,我如今不是帝君——”
她什麼都聽不進去。
說出剛才那句話時,木曦總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煙花爆炸的聲音。
她聽不到那個問題的答案。
係統帶來的死亡並不痛苦,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死亡都要輕鬆。輕飄飄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她又比任何時候都難過。
就這樣好了。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