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聽她這麼一說, 顧明月卻一臉遲疑,欲言又止。
見狀,顧夷嘉就要將門關上,“你既然不說, 那就走吧。”絲毫沒有讓人進來的意思。
顧明月趕緊道:“嘉嘉, 彆……”
她伸手擋在門板上, 怕顧夷嘉真的關了門。
顧夷嘉已經很不耐煩了, “有事就說,沒事你就走吧。”
她覺得自己表現得很明顯, 隻要識趣的, 就會自動離開,不再多作糾纏。
但顧明月顯然不是個識趣的。
“嘉嘉, 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顧明月看起來有些受傷, “而且, 咱們要在門外說嗎?”
她看了眼周圍,因先前她持續不斷地敲門,已經有不少鄰居被驚動,探頭出來查看。
說到底,顧明月還是要臉的, 不想丟這個臉。
顧夷嘉無語地看她, 覺得這人可真有趣, 明明極要臉麵,偏偏做出來的事挺不要臉的, 若是事情不能順著她的心意來,又總是一副委屈的模樣,好像彆人欺負她。
以前原主天真單純,顧明月說什麼就是什麼, 所以顧明月在原主這兒,算是無往不利。現在顧夷嘉不慣著她,每次都會不留情地下她的麵子,顧明月便覺得事事不順,委屈起來,偏偏她又總是自動湊到顧夷嘉這裡找不自在。
顧夷嘉都想說,何必呢。
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就應該乖乖地滾遠才是。
顧夷嘉再次拒絕她,“這裡是彆人家,主人不在,我不好請你進來。”
她說著,朝周圍看過來的鄰居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沒有絲毫的忸怩作態,反而讓那些鄰居們不好意思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你若是遮遮掩掩的,反而引起彆人的好奇,若是大大方方的,倒是讓人不好再探究什麼。
鄰居們識趣地收回目光,不再窺探這裡。
不過他們仍是豎起耳朵,想聽點什麼,看熱鬨是人的本性,先前顧明月敲門那麼急,讓他們十分好奇發生什麼事。
他們知道魏局長家來了兩個客人,趙曼麗對外說這是魏局長的妹妹和侄女,要在這裡借住一段日子。
聽說是魏局長的妹妹時,不少人對顧夷嘉還真是產生了興趣,特彆是得知她沒有結婚,都想給她介紹對象。
不過嘛,等知道她的身體不太好,經常生病,又紛紛打起退堂鼓。
顧明月聽後,神色有些黯然,心裡越發的委屈,低聲道:“嘉嘉,你變了……”
“說事呢!”顧夷嘉道,不想和她討論自己怎麼變了的事。
顧明月噎了下,知道顧夷嘉確實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自己說什麼就信什麼的乖巧妹妹。現在的顧夷嘉,主意大著,且對自己變得不耐煩,會質問她,不給她麵子。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顧明月咬了咬牙,問道:“嘉嘉,你怎麼來這裡?我回公社找你,沒見到你……”
“你難道就是來問我這個的?”顧夷嘉麵無表情地說,“我來親戚家玩個幾天,有什麼不對嗎?”
“親戚?”
顧明月很糊塗,要不是從王姑那兒聽說,這裡是公安局的魏局長家,她還真懷疑自己弄錯了。而且顧家什麼時候有個局長的親戚,她怎麼不知道?
要真有這樣的親戚,她媽早就告訴她了。
兩天前,顧明月難得休息,又回公社找顧夷嘉,哪知道卻撲了個空。
她問過她媽後,才知道原來顧夷嘉並不在公社。
據說幾天前,陳艾芳帶一家子進城後,就隻有陳艾芳和寶山母子倆回來,不見顧夷嘉和寶花。陳艾芳對外的解釋是,她們在城裡的朋友家玩個幾天,過陣子再回來。
顧夷嘉的身體不好,有兄嫂養著,不用下地去掙工分,就算她住到親戚家不回來,也沒人說什麼。
顧明月急著找顧夷嘉,但她又沒敢去問陳艾芳,正焦急之間,昨天遇到王姑。
王姑也是認得她的。
大姨為了她的婚事,也找過王姑,想讓王姑為自己介紹一個城裡的男人,讓她嫁進城裡。
當時王姑也和她說起顧夷嘉,一臉遺憾地說:“薑主任是真心想娶你那繼妹的,給的彩禮非常豐厚,娶個城裡的姑娘都沒這麼多彩禮呢。可惜她不願意,還鬨成這樣……薑家的條件多好啊,她怎麼就能狠心地做這種事呢?你這繼妹啊,雖然長得漂亮,但就是個會作妖的,男人要是因為她的臉看上她,隻怕沒好結果。”
例子參照現在仍在公安局裡的薑進望。
顧明月月滿腹愁緒,並不想和王姑說這些,失落地道:“薑主任確實是冤枉的,我想讓嘉嘉去公安局作證,但這些天都不見她……”
“哎喲,這個我知道。”王姑八卦地說,“前幾天,有人請我去縣委的家屬大院幫忙給人家姑娘相親,當時我可是看到你嫂子帶著她去了魏局長家呢。”
顧明月怔在當場。
再三確認是真的後,今天她就直接找上門來。
家屬大院有人守著,她其實是進不來的,還是說找來魏局長家作客的妹妹,確認了自己的身份和信息,對方才讓她進來。
見顧夷嘉沒有說的意思,顧明月也鬨不懂魏局長和顧家是什麼關係,爾後想到在部隊裡的顧明城,隱約明白了。
估計和顧明城有關。
顧家隻有顧明城是最有出息的,作為軍官,肯定會有一些人脈,魏局長說不定就是他的人脈。
這麼一來,顧夷嘉會在這裡,倒也能明白了。
隻怕是顧夷嘉真不想嫁薑主任,加上她做了那些事,怕薑家生氣遷怒她,所以才會躲到魏局長家吧。
顧明月想到這裡,就有些心酸。
明明她也叫顧明城一聲大哥的,為什麼顧明城一直不接受自己呢?就算當年她媽是做錯了事,但她媽是她媽,自己是自己,不能混為一談。況且這些年她對嘉嘉是真心實意的,也很照顧嘉嘉,大哥為什麼就不能將自己當成親妹妹來看待呢?
難道血緣就真這麼重要?
顧明月難受地說:“嘉嘉,是不是因為你不想嫁薑主任,所以你才會讓公安將薑主任捉走?薑家出事,是不是也是魏局長……”
“顧明月!”顧夷嘉厲聲道。
顧明月的聲音一頓,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顧夷嘉這麼嚴厲的神色,一時間所有的話堵在喉嚨裡。
顧夷嘉冷冷地看著她,以一種嚴厲的語氣說:“有些話,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可不能亂說,這是要被捉的!”
顧明月有些被嚇到,怔怔地看著她,半晌訥訥地道:“對不起……”
顧夷嘉的神色並沒有變化,仍是冷著臉,“如果你今天是來說這事,你可以離開了!還有,收起你的懷疑和猜測,沒有證據的事,你要是在外麵隨便嚷嚷,到時候被公安捉走,可不要說自己冤枉。”
人家堂堂的縣城公安局的局長,不過是秉公辦事,哪裡由得她胡言亂語?
特彆是這個混亂的年代,簡單的一個舉報就足以毀掉一個人,要是讓她跑出去亂說,對魏局長可不好。
顧明月咬了咬嘴唇,“嘉嘉,可是薑主任……”
“聽說他已經被放出來了。”顧夷嘉不耐煩地說,“公安沒對他做什麼,隻是對他進行教育,會關著他,是因為其他的事。你要是擔心他,可以去找他,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家裡。”
昨晚魏局長回來時,就和她說過,薑進望已經被放出來。
薑家的事牽涉雖然廣,但也不是每個薑家人都犯事的,若是沒有問題的,查清楚後,也不會真的關起來。
既然顧明月這麼關心薑進望,就讓她去糾纏她心心念念的薑主任,彆再來煩自己。
顧明月怔了怔,還想說什麼,突然背脊一寒,感覺到一道可怕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就像某種凶獸般,讓她感覺到毛骨悚然。
她僵硬地站在那裡,還沒轉過頭,就見站在門口的顧夷嘉一臉驚喜地往她身後看。
“封團長!”
寶花也探頭,驚喜地叫了一聲:“封叔叔。”
高大的男人踏著像尺子丈量出來的、沉穩的步伐走過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顧明月的心裡。
顧明月僵硬地轉過頭,對上男人冷冽深沉的目光,嚇得心臟都快要停跳。
她真的很怕這人,他身上的氣息太可怕了,相比之下,薑主任那種斯文又講究的男人,才是她所欣賞的。
很快顧明月又反應過來。
等等,剛才嘉嘉好像叫的是“封團長”,這人竟然是團長?
封凜走過來,朝顧夷嘉道:“有客人?”
顧夷嘉朝他笑了笑,“不算是客人,而且她要走了。是吧,明月姐?”
她突然注意到,他今天沒有穿那身標誌性的綠軍裝,而是一身休閒服。
顧夷嘉不由多看兩眼,發現這人實在是個移動的衣架子,休閒服都穿得這麼有型好看,添了幾分精英式的貴氣,就像是被什麼大家族精心培養出來的,有一種悠遠矜貴的氣韻。
比穿著那身綠軍裝時親切多了,看著也沒那麼可怕。
這聲久違的“明月姐”,聽得顧明月隻覺得刺耳不已,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地應一聲,實在不敢麵對封凜,轉身就走。
她走得非常快,就像身後有鬼在追似的,看得寶花捂嘴直笑。
果然很多人都怕封叔叔呢。
看到討厭的大姑被一身正氣的封叔叔嚇走,她就高興了。
見顧明月離開,顧夷嘉隻覺得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眼前的封凜更是格外的順眼,那張俊美的臉,高大精壯的身軀,都像是長在她的審美上。
和顧明月不同,她更欣賞像封凜這種鐵血硬漢,這種看起來就是要上交給國家的男人,才是真漢子。
“封團長,你怎麼來了?是來找魏局長的嗎?”顧夷嘉禮貌地問。
封凜道:“不是。”
顧夷嘉不解地看他,想了想,先請他進門。
要是顧明月,她當然不可能讓她進來,但封凜不同,他是魏局長的戰友,是魏家的客人,請他進來沒問題。
封凜跟在顧夷嘉身後進門,看著麵前相比自己而言,顯得格外嬌小柔弱的姑娘,發現她今天好像並不怕自己。
至少她這次敢直接和他對視,還朝他笑。
這次的笑容不像以往的客套,更加的真誠。
對於旁人的笑容真不真誠,封凜還是區分得出來的。
顧夷嘉請他入座,要去給他泡茶,封凜道:“不必,白開水就行!”
她便去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然後和寶花一起坐到他的對麵,挺直背脊,雙手擱在雙膝上,就像小學生軍訓時,等待著教官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