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月覺得顧明城那句話意有所指, 心裡被刺得難受,恨不得直接逃離這裡。
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呐呐地打了聲招呼:“大哥, 你回來啦。”
顧明城朝她淡淡地應一聲, 將提來的餅乾和糖果放到堂屋的桌子上,然後帶著媳婦和孩子坐下來,順手拎起桌上的水壺,想要給他們倒水解渴,發現倒出來的茶水有些臟。
顧老大也看到杯子裡倒出來的茶水很是渾濁,趕緊道:“你們等等,我再去裝壺涼茶。”
他拎著水壺進廚房。
夏天太熱, 鄉下人家都會每天早上煮一鍋涼茶,用的是山裡的一些隨處可見的草藥熬煮出來的, 可以解暑消渴。
家家戶戶都會喝這些。
廚房裡的罵聲在顧明城進來時,不知不覺就消失。
於曉蘭平時罵天罵地,罵沒用的顧老大, 罵兩個不省心的孩子, 罵彆人……但在顧明城麵前, 她是一聲都不敢吭的。
得知繼子回來,她連性子都收斂不少。
沒見到於曉蘭出來招呼他們, 顧明城也不在意,一邊和女兒說話。
隻要有寶花在,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會冷場。
寶花嘰嘰喳喳地說:“上次我來爺爺家, 爺爺還給我煮雞蛋吃呢,爺爺家的雞蛋可好吃了,香噴噴的, 我下次還要來。”
顧明城:“這麼好吃嗎?”
“是啊,這次和我小姑姑去縣城,好久沒來爺爺家,不知道爺爺家有多少雞蛋。”
寶山忍不住說:“你就知道吃!”
寶花反駁:“雞蛋可好吃啦,煎雞蛋更好吃,我為什麼不吃?”
眼看兄妹倆為雞蛋吵起來,陳艾芳無奈地說:“你們真是到哪裡都能吵,什麼事都能吵。”
顧明城護著孩子,“親兄妹就要吵吵鬨鬨感情才會好。”
陳艾芳不怎麼相信地看他一眼,“你以前和嘉嘉吵?”
“那倒是沒有,嘉嘉比我的年紀小那麼多,身體又弱,我哪裡敢和她吵?”
顧夷嘉也說:“大哥都沒空和我吵呢。”
原主的記憶裡,顧明城實在太忙碌,忙著掙錢養妹妹,每天那麼辛苦,妹妹看在眼裡,哪裡舍得和他吵?
顧明月站在一旁,就像個局外人一樣,聽著他們一家子說話,根本插不進嘴。
她又尷尬又難受,特彆是聽顧明城那句“親兄妹就要吵吵鬨鬨感情才會好”,覺得他是指自己和他不是親兄妹,所以他甚至不屑和自己說話。
可她真的將他當成親哥哥看待的,希望他就是自己的兄長,也一直想和他親近。可從小到大,他的眼裡隻有顧夷嘉,根本看不到自己。
顧老大從廚房裡拎了乾淨的茶水出來,給他們倒茶。
聽到孫子孫女的話,他一臉慈愛地說:“寶花喜歡吃雞蛋,等會兒就拿回去,這陣子應該已經攢了好些雞蛋,給你們補補身體。”頓了下,他又看向顧夷嘉,“也給嘉嘉補身體。”
顧夷嘉神色淡淡的,說了句謝謝,就不再吭聲。
她有原主的記憶,知道顧老大這當爹的是怎麼樣的。
自從發生那事,顧老大覺得愧對原主,對原主倒是關心許多,但再多的愧疚,也不能掩蓋這些年,他更偏心小兒子的事。
或許在他眼裡,小兒子比小女兒年紀還要小,當然要緊著小兒子。
可是他卻不想想,女兒因為早產體弱,需要小心地照顧,小兒子顧明輝身體健康,被於曉蘭養得像頭豬一樣肥嘟嘟的,哪裡需要補?
每次隻要於曉蘭說一句,兒子還小,需要多吃點好吃的,顧老大就不吭聲了,由著於曉蘭將原本應該給女兒吃的雞蛋、營養品、精細糧等都喂給小兒子。
原主沒有怨他,但至此也不再將他當爸。
和哥哥一樣,原主心裡隻有哥哥、嫂子和兩個侄子侄女,他們才是她的家人,其他都是外人。
許是這些年,發現自己當年做錯了,顧老大漸漸地愧疚起來,想要彌補大兒子和女兒。
可惜顧明城和原主都已經不需要他來彌補。
就算他想彌補又怎麼樣?原主的身體早就被搞垮,一直病懨懨的,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這些年,原主除了去縣城上學,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而且每次去上學,還是陳艾芳每周一時騎自行車載原主到縣城,讓她住校,然後周末時再去學校接她回來,風雨無阻。
如果陳艾芳抽不出空,也會托信得過的人載原主去縣城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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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大坐下來,和難得回家的兒子說話。
顧明月傻傻地站在那裡,見沒人搭理她,神色有些黯然,轉身進了廚房,幫她媽乾活。
於曉蘭正在切菜,拿著菜刀,菜刀將砧板切得咄咄咄地響著。
一看就非常用力。
見女兒進來,於曉蘭冷哼道:“你進來做什麼?不去陪你的好哥哥、好妹妹?”
顧明月失落地說:“大哥和爸爸說話呢,嘉嘉也不理我……”
以往要是顧夷嘉回來,都是和她一起回房裡說話的,現在顧夷嘉寧願坐在那裡聽兄長和繼父說話,也不搭理她。
顧明月又失落又難受。
於曉蘭哼一聲,“那病秧子就是沒福氣的,你搭理她那麼多作什麼?小心被傳染,你也變成沒福氣。”然後又咬牙切齒地說,“她就是個愛作妖的,要不是她,你的名聲會被敗壞嗎?”
每次隻要想到當初傳出那什麼“姐妹搶男人”的事,就氣得不行。
幸好後來薑家出事,眾人的注意力轉移,沒有再提這事兒。
於曉蘭警告她,“以後你給我離她遠點,看男人也要擦亮眼睛,彆到時候又看中一個要被下放到農場的勞改犯!”
說到薑進望,於曉蘭心裡就嘔得厲害。
虧她還以為薑進望是個好的,哪知道他們家乾出這種事,差點就連累她女兒,真是該吃花生米的玩意兒,沒個好東西。
顧明月咬著唇,“媽,能不提這個了嗎?”
“怎麼,這就難受了?”於曉蘭嗤笑一聲,就算是自己的親女兒,她嘲笑起來也絲毫不留情麵,“那薑進望以前是薑主任,你想嫁他也行。他現在是勞改犯,要被下放到農場勞改的,你難不成也想跟著他去西北的農場吃苦?你受得了這個苦嗎?”
顧明月低著頭不說話。
“行了,你是我生的,我還不懂你嗎?”於曉蘭說,“要是他還是薑主任,你想嫁他怎麼都不過分,現在嘛,你還是重新再找一個城裡人吧。我是不可能讓你跟著個勞改犯去西北農場的。聽說西北那邊荒涼得連人影都沒幾個,更是沒吃的喝的,人去到那裡,隻怕活不了幾年……”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作為一個地道的南方人,根本無法想像西北邊疆那邊的氣候和環境有多惡劣。
等晚飯快要做好時,顧明輝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