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左右, 男方那邊的人終於到了。
男方來的人不多,除了黃萍萍的對象李元,還有他的母親, 以及李元的二叔二嬸夫妻倆。
李元是個容貌清秀、看起來很靦腆的青年。
李母也是一個氣質溫婉的女人, 從麵相來看,確實是個極好相處的。
相比之下,李家二嬸便是個爽利的,能說會道,李家二叔也笑容滿麵,很會活絡氣氛,這大概也是李元特地請他們夫妻倆一起過來的原因。
顧夷嘉特地觀察一陣, 終於放下心來。
李元和黃萍萍的性格就像是互補,怪不得兩人會看對眼。
李元的話不多, 性子靦腆,看著確實很像那種埋頭搞研究的技術員,並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黃萍萍活潑開朗, 精明乾練, 為人大方, 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上,都能一手抓, 是很多當婆婆的心目中最理想的兒媳婦人選。
可以想像,他們如果結婚,婚後一定很少會有什麼矛盾。
至於李母,聽說她早年守寡, 一個人將兒子拉扯長大,生活卻沒有消磨掉她的脾性,反而讓她看起來越發的從容平和, 仿佛那些苦難都已經沉澱下來。她身上有一種書香氣息,顯然是讀過書的,不然也不會培養出李元這樣的兒子。
李母看著就挺好相處的,確實和李元說的那樣。
李家人親自從省城那邊趕過來,可見是誠意十足,黃家的人都十分高興。
被叫過來當作見證人的書記和大隊長也很滿意。
而且一進門,李家人就表現得十分熱情,並沒有因為這裡是鄉下,就露出異樣之色,這才是讓人滿意的。
眾人坐下來一起說話。
顧明城也被拉著坐到書記和大隊長身邊,以女方兄長的名義坐鎮在這裡。
得知顧明城是一位團級的乾部時,李家人的神色越發的慎重,就連一直笑著的李二叔夫妻倆,看黃萍萍的眼神都多了幾分重視。
至於李母,她原本就隻是因為兒子喜歡,加上黃萍萍的性格不錯,更看重的是黃萍萍本人,不然也不會讓李元娶一個鄉下的姑娘,特地過來為他們定親。
這會兒知道兒媳婦多一個軍官的兄長,自然也是高興的。
她是寡婦,獨自一人拉拔兒子長大,對兒子付出了極大的心血。
兒子也不負她的期許,書讀得好,是省城機械廠的技術人員,吃的是公家糧,很受廠裡重視,不少人都盯著她兒子的婚事,想看看她兒子能娶一個什麼樣的姑娘。
得知她兒子代表廠裡來縣城作技術指導員時,認識了一個鄉下的姑娘,要娶那鄉下姑娘時,不少親朋好友都過來勸她,讓她彆同意那鄉下姑娘進門,甚至背地裡不知道說了多少風涼話。
李母雖然不在意,心裡多少是不高興的。
不過現在,那些人要是得知她兒媳婦有一個當軍官的兄長,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隻怕以前的話都恨不得吞回去。
李母想象一下,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看著黃萍萍的眼神越發的和藹,拉著她誇起來。
“阿元在信裡說,萍萍是個多能乾、多漂亮的姑娘,我沒見到你時,也想像不出來。不過我現在相信了,萍萍確實是個漂亮的姑娘。”
李母雖然守寡,但她也是個女人,年輕時誰沒愛美過呢。
她打量黃萍萍今天的穿著打扮,越看越喜歡。
兒媳婦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好,打扮起來格外的嬌美漂亮,以後的孫子孫女肯定也長得不會太差。
黃萍萍羞澀地道:“其實這是我妹妹嘉嘉幫我打扮的,這是她做的裙子,頭發也是她幫我弄的……”
李母笑道:“原來萍萍還有這麼能乾的妹妹!你這裙子真好看,我都想找她做一條了。”
旁邊有人笑著說:“哎喲,這可不行,咱們嘉嘉很快就要去隨軍啦。”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的,嘉嘉會做很好看的衣服,人長得也漂亮,是咱們這兒十裡八鄉中最好看的姑娘呢。”
“聽說明城這次的假期不長,很快就會走了吧?”
“那等他們去隨軍了,艾芳家豈不是要空出來,沒人住了?”
“……”
這話一出,現場的人聲明顯靜了下,很快又繼續說笑,不過在場的人心思明顯活絡起來。
在鄉下建房子不容易,因為實在是窮,沒錢啊。
然而,這鄉下大多數人家都是三代同堂、四代同堂,隨著孩子越生越多,房子已經不夠住,就算想分家也分不出去。
因為分家了,同樣沒地方住啊。
是以,很多人其實都想要多弄套房子住,但是這年代,誰家都沒有多餘的房子給彆人住。
直到現在,他們突然想到,陳艾芳一家要去隨軍,那他們家的房子豈不就是要空下來?以顧明城和繼母於曉蘭的不對付,肯定不會將房子留給繼母住的,那這房子他要怎麼處理?
顧明城家的這房子,剛建好沒多少年,算是嶄新的,而且當年建時用的都是好料子,住著比那些泥瓦房不知道有多舒服。
公社裡誰不羨慕顧明城的能乾,每次經過他們家時,哪個不羨慕地盯著那房子。
要是能住在這棟房子裡……
今天黃李兩家的定親很成功,直到下午,眾人終於散去。
顧明城也帶著媳婦、孩子和妹妹告辭離開。
剛走出門,身後就聽到有人叫他。
“明城,等等!”
顧明城一行人停下來,發現叫住他的是一位堂嬸。
顧家算是大隊裡的大姓,大家拐著彎就是親戚。
“堂嬸,有什麼事嗎?”顧明城溫和地問。
堂嬸朝他們熱情地笑著,說道:“那個啊,艾芳他們就要去隨軍了,你那房子要怎麼處理?不會是留給你爸住,讓他帶著於曉蘭和那兩個孩子住進來吧?”
說到這裡,堂嬸明顯有些不屑。
於曉蘭這後媽不乾人事,堂嬸都不屑說她,要她是顧明城,砸了房子也不會給於曉蘭。
顧明城似是沒料到她會說這些,不禁撫了撫額頭,苦笑道:“堂嬸,我剛喝了酒,一時間也沒主意……”
剛才吃飯時,他被拉去喝了不少酒。
雖然隻是農家釀的米酒,度數不大,架不住喝得多,臉膛紅通通的,一看就是已經醉了的模樣。
陳艾芳心裡有些不耐煩的,他們還沒走呢,這些人就覬覦自家的房子,正常人都不會高興。
她道:“堂嬸,明城不舒服呢,我先扶他回家休息。”
話都說到這裡,堂嬸就算很想讓顧明城直接答應將房子給自己,也不好在這裡說。
她有些訕訕的,“這樣啊,那明城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去找你啊。”
顧明城隨意地點頭,將手搭在自己媳婦肩膀上,仿佛不勝酒力。
陳艾芳默默地扶著他。
顧夷嘉則牽著侄子侄女,瞅了瞅她哥那紅通通的臉,以她的經驗,他是不可能醉的,隻是喝酒後容易臉紅,看著就像是上頭了。
“爸爸真的喝醉了嗎?”寶花稀奇地問。
寶山說:“一定是醉了,他們剛才讓爸爸喝了很多酒呢。”
作為顧明城的兒子,先前他也被拉了過去,和爸爸一起坐,親眼看著那些人頻頻給他爸倒酒。
回去的路上,他們遇到不少人,都是來打探他們家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