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花爬到凳子上, 將櫃子裡的糖罐子取出來,往裡麵看了看,朝她媽媽叫道:“媽媽, 糖沒了。”
小孩子都愛吃糖, 寶花也不例外。
不過陳艾芳不允許孩子吃太多, 將家裡的糖果都放到一個罐子裡,隻允許他們每天吃一顆糖, 多的就沒了。
寶花每天都會去看罐子裡的糖果,數有多少顆, 然後將屬於自己的一顆糖拿出來。有時候她會當場吃了,有時候會將糖存起來, 留到第二天, 然後她就有兩顆糖啦。
是以糖罐子裡的糖有多少, 她是最清楚的。
最近小姑姑喝藥,需要消耗的糖太多,她都有些擔心, 這糖沒了,自己沒糖吃,小姑姑喝藥時也沒糖甜嘴, 她會不會哭?
陳艾芳原本想說沒糖了就不吃, 爾後想到小姑子最近在喝中藥, 需要糖來甜甜嘴。
於是她改口道:“那就去買。”她朝正在寫作業的兒子說, “寶山,你去供銷社買些糖回來,錢和票在盒子裡。”
他們家每個星期買菜的錢和票據都會放到櫃子高處的盒子裡,需要時就從那裡拿。
寶山從來不會亂花錢,寶花的年紀小, 夠不到裝錢的盒子。
所以放錢和票據在這裡,陳艾芳非常放心。
顧夷嘉從房間裡走出來,“嫂子,我去供銷社買就行,讓寶山寫作業吧,正好我要去買些東西。”
陳艾芳聽後,倒是沒有拒絕。
她其實挺希望顧夷嘉出門多走走的,當作鍛煉身體。按照那位老醫生的話,不能讓她累著,但也不能讓她不動,每天要有適當的鍛煉,多出門走走,權當鍛煉身體。
以前在公社時,顧夷嘉就有目的地每天出門逛到村口處,身體雖然沒見得有多好,但也有了一點點的進步,連喘氣都沒那麼急促。
如果長期保持下去的話,應該能改善一些身體吧。
要不是在火車裡大病一場,將她一朝打回原形,她仍是會繼續鍛煉,而不是來到部隊就躺了好幾天。
陳艾芳叮囑道:“不要走那麼快,要是累了就停下來休息。還有,等會兒就要吃晚飯,彆錯過了。”
顧夷嘉應一聲,看了看,發現蹲在菜地裡、看長出來的青菜苗苗的寶花。
她問道:“寶花,要和小姑姑去供銷社嗎?”
“小姑姑,我不去啦。”寶花站起身,她手裡拽著幾顆糖,這是她最近存下來的,“我想去找二花和三花玩。”
顧夷嘉很是驚奇,“二花和三花是誰呀?”
寶花說:“她們是馬叔叔家的兩姐妹。”她笑眯眯的,“馬叔叔家有三個姐妹,她們的小名兒都和我一樣,也有花字呢。三花是我在學校裡的朋友,我想請她吃糖。”
“馬叔叔?”顧夷嘉想了下,“是馬政委嗎?”
“是的。”
顧夷嘉聽說過馬政委,他是三團的政委,和她哥是搭檔,在他們抵達部隊的第二天就有過來拜訪。
不過當時她在床上躺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所以沒有見到人。
顧夷嘉和寶山一起出門,看她小心地將幾顆糖放到口袋裡,笑道:“寶花怎麼會想請她們吃糖?”
她知道這孩子很護食,自己的糖很少會分給彆人。
當然,給她這小姑姑時非常大方,這也是她格外偏愛寶花的原因。
“因為她們都沒糖吃呀。”寶花理所當然地說,“聽說馬叔叔都不給三花他們買糖吃,要將錢寄回老家……”
寶花年紀雖小,敘述能力還是很不錯的,顧夷嘉聽懂了。
她有些默然。
其實像馬政委這樣,要將津貼寄回老家的人並不少,她哥以前也是。
不過她哥是為了養媳婦、孩子和妹妹,而馬政委的媳婦和孩子都在這裡,寄回老家,那估計是寄給老家裡的父母和親人吧。
也不知道寄了多少,連給孩子買顆糖都不舍得。
顧夷嘉摸了摸寶花的腦袋,她不擔心小姑娘的交際問題,雖然她覺得寶花很乖很文靜,但她可是繼承了大嫂社牛天賦的,到哪裡都能混得開,幾乎沒有多少小朋友會討厭她。
能讓她舍得分享糖果的,那二花三花一定是很好的小姑娘。
寶花和顧夷嘉走的方向不一樣,兩人出門後就分開了。
顧夷嘉走出家屬院,朝供銷社走去。
快要到傍晚,供銷社的人不多,一般家屬去供銷社買菜,都是在早上買,早上的菜新鮮,是以下午時供銷社一向沒什麼人。
顧夷嘉來到供銷社,先是買了一些針線,問道:“請問有毛線嗎?”
供銷社的售貨員明顯愣了下,“毛線?好像有,你稍等,我去找找。”說著她就轉身進裡麵找。
供銷社的商品種類太多,有些商品並不會都擺出來,還要售貨員自己去找。
現在是九月中旬,雖然已經是秋天,但秋老虎的威力還是很猛烈。
是以像毛線這種東西,在冬天比較暢銷,這種時候,買毛線的人很少,一般不會擺出來,就連售貨員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部隊這邊位於H省,這裡的冬天冷,毛線這東西在很多商場和供銷社都有。
顧夷嘉想到北方的冬天很冷,就想先做些冬天的保暖衣。
例如毛衣之類的。
所以今兒來買針線時,也順便買些毛線。
售貨員很快就回來,說道:“毛線還有一些,不過隻有灰色的,你要嗎?”
“灰色?”顧夷嘉覺得灰色比較適合男人,女孩子和小孩的話,還是要鮮豔些的顏色比較好。於是她問道:“這裡什麼時候會有毛線賣,還有其他的顏色嗎?”
售貨員想了想,說道:“每年一般都會在十月底這樣開始大量賣毛線,毛線的顏色倒是有好幾種,灰色、青色、黃色、米色和紅色……”
得知有這麼多顏色,顧夷嘉挺開心的,想給家裡的人每人織一件毛衣。
她以前學過編織,還給一些玩偶織過毛線衣,懂得好幾種針法,織毛衣並不成問題。
她將灰色的毛線買下來,決定先用灰色的毛線給大哥織一件毛衣,當作是練手。
買完毛線後,顧夷嘉又要買糖。
“抱歉,糖已經賣完了。”售貨員說,不僅糖果賣完,連白糖和紅糖都沒有。
顧夷嘉愣了下,沒想到這麼不湊巧,不過想到這年代糖的珍貴,倒也能理解。這裡的供銷社就算規模比較大,商品的種類齊全,但住在附近的是軍屬,還是有一些軍屬不缺錢的,買糖和買零食都很大方,一般供銷社的糖都是供不應求。
顧夷嘉又問道:“什麼時候有糖賣?”
“不確定。”售貨員的態度挺好的,大概是看顧夷嘉是個大美人,說話都和氣幾分,並不傲慢,“有時候過幾天就有了,有時候半個月都不一定會有。”
進貨的事不是售貨員管,是以她也不能確定。
顧夷嘉很失望。
她還想說什麼,旁邊響起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有酒嗎?”
這聲音很熟悉,顧夷嘉對聲音向來敏感,早已經記住了它。轉頭就看到站在旁邊的男人,仍是穿著標誌性的綠軍裝,身高腿長,腰上係著皮帶,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身。
他看著售貨員,從顧夷嘉的角度,能看到他優美的側臉,鼻梁挺直,弧度堪稱完美,使得他的五官比很多人都深邃好看。
當然,他的正臉也是俊美的。
售貨員的臉有些紅,眼神都柔軟了幾分,問道:“封團長,您要買什麼酒?”
封凜先是說了一個名字,售貨員柔聲讓他稍等,就轉身去拿酒。
“封團長?”顧夷嘉驚訝地叫道。
這麼巧的?
封凜轉頭朝她微微頷首,看到她手裡提的東西,“你來買東西?”
“是的。”顧夷嘉道,不知怎麼的,在這人麵前忍不住乖乖地交待,“我來買些針線和毛線,聽說這裡的冬天很冷,我想給我哥織件毛衣……家裡的糖沒了,我還想買些糖果的,沒想到竟然沒有糖。”
想到喝那些味道古怪的藥沒有糖壓著,她就苦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