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做法,和他媽有什麼區彆?
為什麼他就能這麼理所當然地讓妹妹犧牲自己?
他就真的這麼自私嗎?
剛才在顧團長家,顧夷嘉的那聲質問讓他狼狽不已,像是將他以往一直用來遮掩的遮羞布硬生生地扯下來。
雖然顧團長他們沒說什麼,但這種沉默更讓他難堪。
錢營長甚至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個自利自私的沒用男人。
“媽,你彆罵了。”錢營長開口道,“明天,我就去找部隊的領導,申請轉業。”
錢老太太頓時一驚,厲聲叫起來:“我不準!”
孟春燕也驚訝地看著丈夫。
錢娟娟垂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錢老太太就像被人扯住尾巴的老母雞,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那該死的狐……”在錢營長銳利的視線中,她硬生生地吞下“狐狸精”三個字,繼續大罵,“你不要聽那女人的話,她這是不懷好意,你怎麼能轉業呢?你在部隊裡待得好好的,又沒犯什麼錯,乾嘛要轉業?”
錢營長:“媽,我要是犯錯,隻怕不是轉業,而是被關起來。”
“我不管,總之你不能轉業!”錢老太太撤潑道,“你要是轉業,你就彆叫我媽!”
她不能讓兒子轉業,她要讓兒子繼續留在這裡,還等著兒子以後當團長。
要是有一個團長的兒子,她這當媽的多威風啊,她還用得著怕封團長和顧團長嗎?
錢營長不為所動,平靜地說:“媽,我回家陪你不好嗎?這樣你也不會說老家沒人,你一個人在老家孤單了。這樣吧,我們全家都回去陪你,省得你以後在老家又犯錯。”
錢老太太就像被掐住了喉嚨的鴨子,聲音截然而止。
然後她撲過去,緊緊地抓住兒子的手,哭道:“兒啊,你彆回去啊!你妹妹陪我回去就可以了,你不能回啊……”
錢營長眼眶也紅了,“媽,妹妹也是人,我不能再這麼自私,總要犧牲她……”
他回想從小到大的事,妹妹懂事又乖巧,從小就跟在他身後,默默地做家務,照顧著家裡,甚至照顧著他這個當哥的。
他對妹妹也是有感情的,所以當兵後有了錢,就讓妹妹繼續去讀書。
雖然隻讀到初中,但妹妹的成績確實很好,要不然也不會在部隊的小學招老師時,能以優秀的成績被招進去。
錢營長知道,要是這次不處理好這事,部隊裡的人絕對會像顧團長那樣,看不起自己,他還是個男人嗎?
錢老太太不管,“你妹妹一個女人,犧牲又怎麼了?女人不就是為男人犧牲的嗎?你看看外麵,哪家的姑娘不是為了男人犧牲?”
“媽!”錢營長有些受不了,“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就去部隊,讓他們再將你帶過去教育!”
他這話純粹是嚇唬老太太。
老太太剛被部隊教育過,那滋味可不好受,頓時閉上嘴。
但從她的神色來看,她還是不以為然的。
這種女人必須為男人犧牲的觀念,在老太太心裡根深蒂固,是沒辦法改變的,錢營長看得分明,越發的無力。
作為利益既得者,他原本習以為常,現在卻覺得羞愧。
錢營長最後沒能改變錢老太太的想法,而錢老太太也沒能讓她兒子改變轉業的想法。
第二天,錢營長就去找了領導。
錢老太太真的被嚇住了,她驚慌失措,趕緊去找兒子,“兒啊,你不要轉業,我自己回去就是了!老家裡還有你們二叔、三叔,以及幾個嬸,他們也會照應我,不用你們一定要回去照顧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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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錢娟娟也在找校長,交接自己的工作。
校長挽留道:“錢老師,你真的要走嗎?你這突然辭職,我去哪裡找老師?要不你上完這學期再走吧?下學期我打算多招些老師……”
下學期,學校有計劃要多開幾個班,將附近村裡的孩子也招進來。
所以到時候還要多招一些老師。
錢娟娟沉默了下,勉強地道:“校長,還是不了……”
話還沒說完,一個老師進來,“錢老師,外麵有人找你。”
錢娟娟愣了下,以為是她媽又為她哥的事找她。從昨晚開始,她媽就一直在她耳邊嘮叨,讓她去勸她哥,彆讓他轉業,導致她一晚都沒能睡好。
她也沒多問,將自己準備的東西遞給校長,便離開了。
錢娟娟心事重重地走到校門口,以為會看到她媽,沒想到卻是一個穿著綠軍裝、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
他看到錢娟娟,有些緊張,“錢同誌,你還記得我嗎?”
錢娟娟默默地點頭,有些無措。
怎麼會不記得?這人姓羅,是三團的一位營長,曾經和她相過親,後來被她媽知道後,她媽不僅罵了介紹的媒人,還將這位羅營長也罵了一頓。
錢娟娟當時羞憤欲死,差點就哭出來。
她對羅營長非常抱歉,覺得自己連累他,害得他被她媽無故罵了一頓。幸好他是個性子寬厚的,並沒有遷怒她,反而安慰她,說這不是她的錯。
錢娟娟第一次被人如此安慰,明明他看起來長得很凶,性格卻出乎意料的好。
正因為如此,她記住了羅營長。
錢娟娟看他不自在的模樣,不知道他來找自己做什麼,想到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裡,勉強地扯了個笑,柔聲問:“羅營長,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羅營長撓了撓臉,一張被曬得黑紅的臉好像更紅了。
他吭哧了會兒,說道:“我聽說,你要辭職,離開部隊……”
錢娟娟神色黯然,同時又有些難堪。
看來她媽的事,估計整個部隊的人都知道,讓她羞恥得恨不得離開這裡。
羅營長偷偷地看她一眼,繼續吭哧道:“錢、錢同誌,你、你看我怎麼樣……”
錢娟娟有些懵。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好像一時間門無法理解對方的語言。
明明是深秋,天氣並不熱,但此時的羅營長硬生生地憋出一腦門的熱汗。
他看著麵前清秀的姑娘,隻覺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特彆是她還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時。
羅營長鼓起勇氣說:“我是說,你能不能彆離開,你要是覺得我可以的話,咱們結婚吧,這樣你就不用離開了……”
錢老太太要女兒跟她回老家奉養她,但她女兒總要嫁人的吧?
如果錢娟娟嫁給他,那她就不用回去了。
難不成錢老太太還能霸道成這樣,讓已經出嫁的女兒回娘家去奉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