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炎夏, 中午的太陽又大又烈。
宴安臂彎裡挎著籃子,裡麵裝著一碟炒雞蛋和一碗稀飯,送去給田裡割稻子的爺爺。
他戴著缺了一口的草帽, 穿著藍色的布鞋。
這第三個任務的生活條件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艱苦, 主要就是一個字,窮。
剛穿來時,原主正生病發著燒, 宴安一過來就代替原主生了好大一場病,他意識被燒的模模糊糊的,連任務劇情都看不了,爺爺急的不行,孫子一直這樣燒著也不是個事, 就去請了村頭的金婆婆, 圍著跳了一圈大神。
叮鈴鈴的鈴聲一直響, 發著燒的宴安聽的心浮氣躁, 頭都開始痛了起來。
金婆婆年紀一大把,已經七十多歲了,頭發花白,臉上的皺紋一條疊著一條,眼神卻絲毫不顯渾濁。
她端著碗, 吩咐宴重山:“去, 把安娃子嘴給掰開。”
宴安感覺自己喝了好奇怪的一碗水, 燃燒過後的灰燼進入到他的身體後,像是死灰複燃般,在他的體內又燒了起來。
宴安張大嘴呼吸,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的糊了一臉,隻能看見模糊的個人影。
宴重山眼見著孫子的臉越來越紅, 粗糙的手往額頭上一放,被滾燙的溫度嚇得心驚肉跳:“金婆婆,安安燒的更厲害了!”
金婆婆皺眉:“不應該,喝了我的聖水應該藥到病除才對。看樣子你孫子身上的邪祟非同凡響,這樣,我在這看著安娃子,你去隔壁李正那把板車借過來,把安娃子送去鎮上的醫院,此番中西結合,定然能趕走這隻邪祟。”
宴重山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他走的急,距離又近,幾步就到了李正家,李正和弟弟李義正在堂屋裡吃飯,就聽見門口傳來聲音叫他。
李正放下碗筷,大門沒關,宴重山已經進到了院子裡。
他焦急的很,臉上的紋路都皺在了一起:“李正啊,你家板車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大夏天太熱,李正光著膀子,麥色的胸膛露著,清晰可見的腹肌,人魚線,上麵覆著細密的小汗珠。
他聞言皺眉:“怎麼了,宴伯?”
宴重山道:“我安安發燒發了幾天了,請了金婆婆喝了聖水,金婆婆說讓送醫院去。”
李正英俊的臉龐一沉:“胡鬨,早就該送醫院了。”
他說著往堂屋裡走,“板車被李嬸借去拉稻子了,我和你回去背安娃子去醫院。”
他拿過搭在椅子上的褂子套上,李義好奇的問:“哥,怎麼了?”
李正:“吃你的飯,我下午就回來,到時候檢查你的作業。”
“哦。”李義蔫巴了。
兩人趕回宴家,然後發現隻有床上躺著的宴安,說好幫忙看著人的金婆婆已經走了。
李正想把床上的人往背上背,結果宴安手軟腳軟,使不上勁,上了背就往下滑。
顧不上生氣,宴重山進房間把家裡的錢全找到揣進兜裡。
出來就見孫子被李正橫抱在懷裡,燒的粉粉的臉蛋兒軟趴趴的挨在胸膛。
李正沉聲道:“人都燒糊塗了,宴伯,我們快走。”
“哎。”
懷裡的人無一處不滾燙,李正抱著跟抱著個小太陽似的,給他烤的口乾舌燥。
鎮子離村裡的路遠著呢,兩人足足走了一個半小時。
李正體力好,但是抱著人走了這麼一路,到後麵手臂也是酸疼的不行,中途宴重山說要不還是背著走,李正拒絕了:“他身上沒勁,掛不住,得你老人家扶在後麵,這樣太慢了。”
到了醫院後,醫生一摸都驚了,燒成這樣,病好了都有可能燒成傻子。
趕緊打了退燒針又掛了水。
期間問家屬:“病人燒多久了?”
宴重山連忙回答:“燒天了。”
“怎麼沒第一時間送來?”
宴重山看了眼病床上燒的意識不清的孫子,沒說話。
醫生看了眼老人家打著補丁的衣服,懂了。
他站起身:“病人這溫度燒的太高,反正針也打了,待會看看溫度能不能降下來吧。”
宴重山沒聽出醫生的言外之意,點著頭應是。
出乎意料的是,半小時之後,宴安的燒就退了下來。
他睜開眼睛,就看見病床邊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雙腿叉開,閉目養著神,結實的手臂枕在頸後。
他眨了眨眼。
【418,發生什麼了?】
418都急死了:【安寶,你來到這個世界就生病發燒,你差點都給燒成傻子了!】
宴安安慰道:【沒事,你看我這不是醒了嗎?】
418沒說話,它很自責。
宴安發燒的時候它隻能乾看著,什麼忙都幫不了。
宴安連忙轉移話題:【所以這個世界的任務是什麼?】
418卡了一下,才說:【…這個世界,任務很簡單。】
宴安:【那給我看看。】
如418所言,確實非常簡單,可以說是宴安有史以來接過的最簡單的任務。
這次的劇情大綱更是十分簡單,是說從城裡來的主角受為了調查一件事,來到了山州村,然後和主角攻相親相愛的故事。
調查什麼事,大綱裡一句話都沒提。
而宴安的任務,則是促進主角攻和主角受感情發展的工具人。主角受來到山州村,對主角攻很感興趣,但是平時樂於助人的主角攻卻莫名不喜歡主角受,所以主角受就讓原主幫忙送東西,送完之後對主角攻說一句:“這是蘭鶴哥哥讓我送過來的。”
宴安看過任務之後,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口渴,剛剛燒過一場,正是急需補充水分的時候。
他看向床頭櫃上的水壺,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他現在雖然醒了,但手上還是沒力氣,右手還打著吊針,很明顯,靠他自己想把暖水壺裡的水倒出來是不太可能的。
他張口喊人:“李、李正哥。”
宴安睜大眼。
【418,我、我怎麼了?我、我是燒壞了嗎?】
418覺得宴安這樣有點可愛,想笑又忍住:【安寶,沒事,不過是原主是個結巴,所以…】
宴安燒了幾天,嗓子都啞了,說話的聲音又小,但是李正還是醒了,他睜開眼,就看見床上的人蔫巴巴的,小嘴張著,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
男人看了一眼,問:“是不是渴了?”
宴安慢吞吞的點了一下頭,他還沉浸在自己變成了個小結巴的事實中沒太緩過神。
李正拿過水壺,把水倒進玻璃杯,滾了一圈把水潑向窗外,才又倒了一杯遞給宴安,眼神掃過對方乾澀蒼白的唇,沉聲道:“小心點,燙。”
宴安接過水杯,發現果然有點燙,他又一次開口,不過這次說的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謝—謝—哥。”
他捧著水杯,小口的抿了一下,燒的發白的唇被滋潤著,慢慢開出一片粉來。
他悠悠的歎了口氣,安慰自己,變成結巴其實也沒事,總比啞巴好,而且隻要說慢一點,其實也和正常人沒太大區彆。
李正就看著床上的人一會皺臉,一會歎氣的。
這時宴重山回來就看見孫子醒了,幾步跨到床邊查看情況:“安安,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難受不?”
宴安慢吞吞道:“沒—事。”然後停了一下,又說了兩個字:“回家。”
宴安發現,兩個字兩個字的說也行。
宴重山有些遲疑:“要不,再住會院吧?”
宴重山剛剛被醫生叫出去了解了情況,宴重山把在村裡請了神婆的事統統都給說了,宴安其實發燒的第一天宴重山就請了金婆婆,金婆婆粗粗看一眼,說隻是個小鬼,第二天就能好。
結果第二天更嚴重了,到了第天,宴重山又去請了金婆婆,金婆婆說:“一定是你孫子做了什麼事,把這小鬼養出了氣候。無事,看我給他喂一碗聖水,保管藥到病除。”
醫生聽完,大呼荒唐,一雙眉毛皺的都快能把蒼蠅給夾死,對著宴重山就是一頓思想教育,可憐老人家都年過半百了,被訓的老臉通紅,但這些都不重要,主要是醫生的話給他嚇到了。
醫生說你孫子但凡第一天送來,都不會燒成這樣,如今再醒過來,是個什麼光景都不好說!
宴重山如遭雷劈,嘴唇顫抖著問:“什麼意思!”
醫生又於心不忍,歎口氣說:“先去看看情況。”
宴重山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就看見清醒過來的乖孫。
宴安不想再住院,因為再住院就意味著需要交一筆住院費,而原主和原主爺爺,可以說是一窮二白。
宴重山因為窮,一直沒有哪家願意把閨女嫁給他,就這樣一直單到了四十歲,某天進山,撿到了個嬰兒,這個嬰兒就是原主。
他雖然窮,但是卻給了原主所有他能給的,所以導致原本就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原主又被他溺愛的有些驕縱,平時在家裡,看見掃把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那種。
宴安看著曆經歲月滄桑的老人,又說了一遍:“回、家。”
李正開口:“我去問問醫生,醫生說能回的話就回。”
宴重山不知所措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