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變天(2 / 2)

這是一個寧靜的上午。

街頭到處都飄蕩著食物的香味,絡繹不絕的蟲群中,依稀還能看到好些雄蟲在雌蟲陪伴下的身影。相對那些整顆星球都找不到一隻雄蟲的偏遠星,穀明星作為八大星係赫赫有名的高等星球,雄蟲在這裡並不算稀罕。

即便如此,唐酒依舊在踏出餐廳的瞬間,成為了整條街上最為矚目的存在。

認識的、不認識的,有意蹲守在附近的,偶然從街頭路過的……這一刻,所有蟲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唐酒——嚴格來說,是落在了唐酒身上披著的,那件代表著軍部最高統帥的大衣上。

“哇哦!”

“我沒看錯吧?那位雄蟲閣下肩膀上披的是元帥大人的披風嗎?克萊因元帥終於有心上蟲了?”

“奇怪,不是前幾天還說克萊因元帥和雄蟲閣下鬨掰了嗎?怎麼突然又如膠似漆了?”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吧,戀愛中的小情侶嘛,爭爭吵吵分分合合都是在所難免的,哪能真的分手啊,你看看克萊因元帥緊張的樣子,嘖嘖,要說元帥沒上心,誰信啊?”

這是不明真相的路蟲視角。

對於路蟲而言,克萊因元帥與雄蟲閣下相攜而出,頂多算是一樁帝國上流社會的八卦。

穀明星作為高等星球,能夠通過星港審核入內的,都是非富即貴的高等蟲族,即使八卦,也不至於大驚小怪,最多私下裡和親蟲友蟲感慨一下大名鼎鼎的克萊因元帥鐵樹開花,也就僅此而已了。

但在某些彆有用心的蟲眼裡,可就不是那麼愉快了。

艾倫,便是某些特權家族派來盯梢的高等雌蟲之一。

說是盯梢,其實也不儘然。

高等雄蟲的情報在帝國向來是重要機密,一旦被雄蟲保護協會發現刻意尾隨某位閣下,都會按照蓄意傷害雄蟲罪處置。

好在上級也不是要艾倫負責盯梢唐酒的蹤跡,而是讓本身就居住在穀明星,恰好在餐廳附近工作的他,順帶替某些大蟲物留心一下克萊因元帥與聖地閣下的交往狀況。

是逢場作戲,還是有意走向婚姻?

前者他們可以不在意,艾倫也不必特意稟告,當做無事發生處理即可。反過來,一旦艾倫發現軍部之主與弗萊明家的雄子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第一時間向上級提交報告。

此時此刻,艾倫便坐在對麵二樓的落地窗旁,表麵佯裝正進行服務員的工作,實則和光腦通訊中的同事交流這一次的任務情況。

同事:【你還在那?】

同事:【真不知道那些大蟲物是怎麼想的,克萊因元帥是什麼身份,那位雄蟲閣下又是什麼身份?這兩家背後的勢力能相安無事不打起來就不錯了,怎

麼可能假戲真做,搞什麼政治聯姻的戲碼?】

同事:【你那邊要是沒什麼動靜,就提前回來吧。】

同事:【我聽負責聖地那邊的蟲說,一周前,那位閣下還當著所有閣下的麵,揚言隻是看上了克萊因家的權利,還讓元帥聽了個正著。就這!他倆要是還能更進一步,那才叫踩了蟲屎呢!】

光腦手環上,通訊對麵的同事仍在滔滔不絕。

艾倫卻已經沒有心思去看了。

他呆呆地看著對麵相攜而出的兩蟲,尤其是那身披在雄蟲肩頭,大到剛好掩蓋了雄蟲大半張臉的軍大衣,整隻蟲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瞳孔驟縮,心跳驟停。

負責盯哨的雌蟲倒吸口一冷氣。

這……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軍部向來等級森嚴,不同軍銜的軍雌通常配有對應款式的披風。

少將及以上軍銜的軍雌,其披風甚至會結合軍部的規矩與本蟲的喜好單獨設計製作,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毫不客氣的說,對於高等軍官而言,這一身披風,即是他們各自身份權力地位的最好象征。

而現在,作為軍部之主的阿勒西奧·克萊因,卻將象征著他本身的大衣,披在了一位雄蟲閣下的肩上。

想到這裡,艾倫隻覺得頭皮發麻。

沒有猶豫,也沒有添油加醋。艾倫知道,這就是上司在發布任務時提到過的,必須彙報情報的時候了。他深吸一口氣,不敢再耽擱,直接通過加密頻道,將弗萊明家的雄子身上披著元帥大衣這一情報,第一時間以文字的形勢傳了出去。

艾倫沒有拍攝照片以作證明。

高等雌蟲對這方麵的窺視極為敏感,拍攝照片是小事,帝國元帥既然光明正大地將這一幕示眾,想來也不會介意他們將情報傳給各自背後勢力的主蟲,可真要拍下有聖地高等閣下真容的照片,彆說雄保會不會放過他們,就是如今的克萊因元帥,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信息發送成功。

艾倫呼出一口氣,不安而疲憊地靠在身後的椅背上。

此時已是深秋,僅穿著一件單衣的艾倫,卻硬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作為高等蟲族,他比誰都清楚,帝國元帥這看似無意的舉動,背後傳達出來的一係列含義。

頭頂上的天空依舊明淨澄澈,萬裡無雲。坐在落地窗邊的高等雌蟲,卻仿佛看到了狂風驟雨的未來。

“要變天了啊……”他喃喃。

……

就在各方勢力對著新到手的情報驚疑不定的時候,這一邊的唐酒也在阿勒西奧的護送下,來到了自家府邸跟前。

唐酒抓住軍雌的手,麵上還有些戀戀不舍:“阿勒西奧,你真的不考慮進去和我一起見雌父雄父嗎?”

阿勒西奧才不相信這小狐狸是真舍不得他呢。

舍不得少了他這個分擔火力的還差不多。

他戲謔道:“我倒是不介意陪你一起去見我未來的雌父雄父,但是寶貝,你

確定我這個時候和你一起出現在他們麵前,是替你分擔火力,而不是火上澆油嗎?”

唐酒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於是他一秒鬆開抓住軍雌的手,冷酷無情地道:“好啦,那這裡沒你的事了,快走快走!對了,記得抄小路哦,你那艘飛艦太顯眼了,萬一讓我雄父看見,氣上心頭,指不定回頭要怎麼訓我呢。”

生動形象地表演了什麼叫做用完就丟。

阿勒西奧不算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對小雄蟲的用完就丟習以為常了。

這還真是……

他搖搖頭,也不知道是在感歎驕縱的小雄蟲,還是在感歎逐漸無可救藥的自己。

“行行行,都聽你的。”還能怎麼辦呢,自己選的雄蟲,也隻能繼續慣著了。

頓了頓,軍雌又道:“和你親蟲說完之後,記得給我個通訊,到時候我來和他們對接就行。想吃什麼想要什麼也可以給我留言,我讓蟲給你送過來,沒事少往外跑,帝國接下來的一連幾個月,恐怕都不會太安逸了。”

“知道啦知道啦,阿勒西奧好囉嗦!”

好心被當做驢肝肺,阿勒西奧乾脆捏了一把小雄蟲的臉,直到唐酒同樣氣呼呼地抬眼瞪他,才滿意地勾起嘴角,順著對方掙紮的力道放手:“好了,回去吧,彆忘了給我通訊。”

唐酒得了教訓,故意跑開數米遠,這才回過頭,雙手在胸前交疊,憤怒地比了一個大大的“×”,意思是:想都彆想。

做完這個手勢,也不給軍雌反應過來抓他的機會,一溜煙地跑了。

轉眼就消失在綠蔭之間,不見了身影。

阿勒西奧並不意外雄蟲的反應,甚至很不道德地笑出了聲——

正如唐酒在僅有一次的撒嬌後,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差使軍雌的正確方式;阿勒西奧同樣在僅有的幾次簡單的身體接觸中,便意識到了小雄蟲對與雌蟲親密接觸這一事極其地不擅長。

是因為很小就被送到聖地,所以完全沒有與異性近距離接觸的經驗嗎?

軍雌若有所思。

要說和異性肢體接觸的經驗,阿勒西奧當然也是沒有的。奈何雌蟲作為蟲族繁衍中主動的那一方,親近雄蟲於他們而言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阿勒西奧自然對此遊刃有餘。

但唐酒顯然並非如此。

如果說在感情上,唐酒保持了他獨有的冷靜理性、處變不驚,看起來單純可愛,實則表現得就像是一隻再精明老成不過的高等雄蟲,那麼在實際肢體接觸中,年輕的雄蟲更像是回歸到了他應有的年齡。

懵懂、無措、笨拙。

就像深夜初盛放的、嬌豔欲滴的玫瑰,細嫩的花瓣上還沾著圓潤剔透的露珠,對來訪者的靠近膽怯又畏縮,卻迫於麵子不敢反駁,隻好佯裝惱怒地豎起一身的尖刺,虛張聲勢地做出驅趕模樣。

儘管唐酒掩飾得很好,年長的軍雌仍是透過雄蟲略顯僵硬、隱含顫抖的指尖,窺見了包圍在尖刺下的,柔軟纖細的內裡。

獵手與獵物的身份牌在瞬息之間被調換翻轉。

驕縱傲慢的獵食者茫然地站在叢林的正中央,對自己淪為獵物、即將被拆分入腹的未來一無所知,隻能本能地揚起下巴,擺出不可一世的架勢,企圖用這種方式嚇退不懷好意地肉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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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愛啊。

軍雌心不在焉地想,舌尖輕抵著牙齒,慢條斯理地舔舐,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意。

很好,看來他同樣找到了反製小玫瑰的有效手段。

不知道接下來的遊戲,會是誰勝誰負呢?

他很期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進行下一輪的狩獵遊戲之前,阿勒西奧還有很多不得不優先解決的麻煩事項——譬如和小玫瑰的雌父商談克萊因與弗萊明之間具體的合作細節、應付雙方合作導致的維新派多方勢力的問責、敲打藏在暗處圖謀不軌的野心家……

哦對了。

還有那些仗著他快死了,有意無意踩在他的底線上,占軍部便宜的蠢蟲。

曾經阿勒西奧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壽命將至,倘若為軍部爭取了過多的利益,下頭的軍雌還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現在不一樣了。

既然已經決定要將他所擁有的全部,都獻給帝國最昂貴漂亮的玫瑰,那麼他當然有必要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替對方將債務討回。

無數的繁雜瑣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阿勒西奧本以為自己會為此感到頭疼。

讓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麵對肉眼可見、接踵而來的麻煩事,此刻浮上他心頭的,卻並非是煩躁不耐,而是自他掌控軍部以後,便再也沒有過的,作為獵食者的愉悅與興奮。

命運是公平的。

想要在漫山遍野的荊棘叢林,摘下栽得最高、盛放得最為瑰麗爛漫的帝國玫瑰,當然需要秉持相當的智慧,與十萬分的耐心,方能披荊斬棘,抵達生長著玫瑰的彼岸。

軍雌垂眼,低笑,從容奔赴屬於他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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