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認輸(2 / 2)

看來某隻軍雌是真的不長教訓。

年輕的雄蟲氣哼哼地按住老狐狸的id,就要往黑名單裡拖,手上的動作進行到一半,便因回憶起中午與軍雌交涉時的記憶,不由自主地頓了頓,又默默地收了回來。

算了。

今天勉強先放過對方一馬。

不想拖黑,也不想當主動溝通的那一個,唐酒沉吟數秒,決定去請外援。

唐酒:【利埃爾。】

唐酒:【利埃爾!】

唐酒:【彆睡了彆睡了,你快告訴我,假如你心情不好,想折磨一隻蟲,給對方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但是又不方便真的做得太過火,你會用什麼樣的辦法整對方?】

接到通訊的利埃爾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誰大半夜被這種無厘頭的通訊吵醒都會生氣的好不好?

他很想發火,但唐酒明顯也知道他的致命弱點,這會兒L發起的通訊並非是信息通訊,而是麵對麵的視頻交流。

目光落在年輕雄蟲驕縱漂亮到理所當然的麵孔上,利埃爾火氣一頓,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回想了一下對方話中的內容,神情頓時就變得有幾分微妙。

怎麼說呢?

唐酒是真的對他折騰蟲的手段毫無自知之明啊?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直說,否則那個即將遭到唐酒折騰的蟲,說不準就從某個倒黴蛋變成他了——想到這裡,利埃爾心念一動,抱著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想法,建議道:

【唐酒,你不覺得,每次三更半夜騷擾我的行為,就很符合你的要求嗎?】

唐酒眼前一亮。

對哦!

他怎麼沒有想到這個!

要說折騰蟲,那肯定是半夜騷擾最為合適,也最能替當下的他出氣了——他都因對方氣得深更半夜難以入眠,另一端的軍雌憑什麼跟沒事蟲一樣,睡一個好覺?

唐酒覺得不行。

他都沒睡著,阿勒西奧憑什麼睡呢?

這麼想著,唐酒哼哼一笑,抱著不鬨醒對方誓不罷休的想法,興衝衝地撥通了通訊。

*

同一時刻,軍雌本部。

光腦環上的時間已經來到了淩晨四點。

這本該是個萬籟俱靜的時候,屬於軍部之主的辦公室裡卻仍亮著冰冷的光。阿勒西奧獨自站在窗邊,目光透過剔透的金屬窗,沉默地對著高樓下霓虹閃爍的帝國眺望。

“你說,霍華德究竟向他們許諾了什麼,才換來了他們的反目?”

副官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無需點名道姓,弗洛裡也知道帝國元帥口中的“他們”,是在指哪些蟲。

以帝國元帥為首的軍部能走到今天,依靠的當然不是元帥一隻蟲的單打獨鬥。

蟲神是公平的,正如同雄蟲存在有星河玫瑰這樣平穩提升基因等級的特彆資源,雌蟲同樣能夠憑借自身的努力和特彆的機遇,從落後的偏遠星係爬到中央星係的權力中心。

這樣的數目不會太多,但放在高達數百億的軍雌中,總會有那麼十幾個幸運兒L,機緣巧合之下,奇跡般地實現階級的跨越,過上年輕的自己想都不想想象的日子。

弗洛裡沒有想到的是,在這漫長的五十年間,改變的不僅是這些雌蟲們的基因等級,還有曾許下的互為盟友的承諾。

憑借著維新派與元帥的提攜,得以從低等雌蟲蛻變為高等軍雌的雌蟲們,在接觸到了中央星係的繁華後,反倒將刀劍指向了最初一手扶持他們,賦予他們一切的主蟲。

為什麼?

副官沒有回答。

因為他知道,阿勒西奧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能夠讓蟲忘卻肩上的勳章與榮耀的,不外乎是那幾樣。

金錢、權利、地位。

這三者軍部都能給他們。

可蟲的欲望終究是無窮的。起初想要錢,往後便又想要權利,想要高高在上,足以俯視所有蟲的地位,等到一切都握在掌心了,又開始貪婪的想要這份榮耀得以永存。

於是理所當然的,他們開始將目光轉投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高等雄蟲們的身上。

難過?不至於。

遺憾?似乎也談不上。

被自己養出來的狗反咬一口這件事情,並沒有給阿勒西奧帶來什麼明確的負麵情緒,他隻是忽然之間感到有些無聊。

就好像你跋山涉水,終於抵達了夢中的彼岸。你以為你的一生都因此有了意義,其實沒有,對岸的風景根本就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好看,相反,這裡的風景無聊透頂。

挺沒意思的。

阿勒西奧想,不可避免地因此有些意興闌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他隨手放在辦公桌上的光腦環,忽然發出一陣通訊來臨時的聲音。

……這個點?

阿勒西奧意外地點開光腦環,待他看清屏幕上出現的名字時,原本微蹙著眉頭下意識舒展開來,嘴角也跟著翹起。

通訊接通。

唐酒抬眸,目光本能地從軍雌的身上一掃而過。

阿勒西奧的嘴角依舊含著淡淡的笑意,和以往社交性質的禮貌笑意不同,唐酒看得出來,對方是真的在為這次的通訊感到愉快,這讓他在留意到軍雌眉眼間不易察覺、卻真實存在的淡淡疲憊時,下意識頓了頓。

想要折騰對方的話,忽然就有些說不出口。

說起來,半夜三更折騰彆蟲,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那就,稍微折騰一下好了?唐酒不確定地想。

抱著“我就稍微折騰他一下,不會很過分”的想法,唐酒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對方所處的環境。

從背景來看,似乎正是阿勒西奧自己的辦公室,室內燈火通明,並沒有熄滅的跡象,可見一直到他的通訊打過來之前,對方都在專心致誌的工作,這麼一看,他的半夜騷擾,似乎也算不上折騰?

念及此,唐酒鬆口氣。

想要折騰對方的惡劣念頭,又悄悄地從心頭升起。

【我餓啦!】

這話剛說出口,唐酒才猛然意識到,因為中午那會兒L一覺睡到現在,他還真沒吃過晚飯呢,忙不迭地點了十幾道菜,末了才連聲催促:【嗯,目前就這些,要快一點哦,你隻有二十分鐘時間!】

阿勒西奧微微一怔。

唐酒口中念叨的幾道菜,基本全都是首都星私房菜館的菜式,並且這些餐廳之間相隔遙遠,恐怕得來回跑上好幾趟,才能卡在對方限定的時間範圍內,堪堪將食物送到小雄蟲跟前。

考慮到這個點的聖地並不好入內,阿勒西奧還得想個辦法混進去。

阿勒西奧有點奇怪,也有一些擔憂。

他倒是不介意大晚上的跑一趟,畢竟今晚都已經通宵了,也不急於回家補覺,倒是唐酒突如其來的要求讓他有些在意。

這個點吃夜宵,對雄蟲的腸胃是否負擔太大?

還是說,唐酒的話隻能看表麵,實則話裡另有乾坤,有什麼新招數還在等著他?

阿勒西奧:“今天太晚了,你先乖乖回去睡覺,我保證,明天早上你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你喜歡的所有食物,怎麼樣?”

“我現在就要。”唐酒威脅道“你要是不給我買,我現在就餓死在你麵前!”

聽得阿勒西奧簡直哭笑不得。

餓死這種事情,怎麼還帶“現在”的?

“好吧。”阿勒西奧拿他沒轍,隻好道:“二十分鐘,我馬上就到。”沒辦法,隻能稍微注意一下菜式,提醒廚蟲少放點刺激性調料,將不易消化的食材換成同樣口感的平替了。

通訊就此掛斷。

阿勒西奧神情稍霽。

副官一看自己上司的表情,就猜通訊另一端主蟲的身份——該說不愧是上司家的大寶貝嗎?不過一個簡短的通訊,就成功讓心情不愉的帝國元帥轉換了心態,整隻蟲再度回歸到日常懶洋洋的模樣。

這也是他說話的最好機會了。

弗洛裡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元帥,對於這些叛蟲,您的意思是……?”

“暫時按下吧。”阿勒西奧道,語氣隨意又自然,似乎這一刻,他又變回了那個處變不驚、遊刃有餘的軍部之主:“現在還不是正式和他們撕破臉的時候,留下他們對我們的利益更大。⒕[]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弗洛裡點頭稱是。

……

飛艦的速度很快。

夜間的首都星繁華依舊,阿勒西奧將操控係統調節為AI自動駕駛模式,自己則對著窗外的風景,兀自出神。

想唐酒深夜使喚他的真正用意。

想唐酒會不會喜歡他要求廚蟲改良後的口味。

最後什麼都不想了,隻是單純的想他,想要見他。

很想很想。

飛艦在烏拉諾斯的邊沿停靠。

阿勒西奧跳下飛艦,悄無聲息地奔向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居所,原本還算平穩的腳步和速度,在不知不覺之間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仿佛他奔赴的不是一場月下約會,而是未知的戰場。

直到他停下腳步,遙遙望見雄蟲的身影。

夜色靜謐,月光皎潔。

年輕的雄蟲披著鬥篷,安靜又乖巧地坐在亮著孤燈的門前。托軍雌超強的視力所致,有那麼一個瞬間,阿勒西奧幾乎看到了滴落在小玫瑰身上的露珠,顯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對方已經等待了許久。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看見了唐酒亮晶晶的貓眼。

“阿勒西奧!”

小雄蟲“唰”的起身,一下子就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嘴上卻在抱怨:“你今天怎麼這麼慢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聲音清亮中帶著淡淡的不滿。

可他的嗓音是那麼的又是那麼的甜,說這話的時候,像是一隻貓貓蟲一樣,還將高高興興地將臉頰蹭在他的手臂上。

連抱怨,都像是在撒嬌。

僅此一瞬。

阿勒西奧忽然有種連日來的疲憊,都煙消雲散感覺。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心忽然下沉,穩穩地落在了地麵上,胸口空虛的某個角落也隨之被一股說不出的暖流填滿,仿佛他一路翻身越嶺,抵達對岸,都隻是為了這樣的一個瞬間。

阿勒西奧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或許他一路走到今天,其實正是為了對方也說不一定。

上天注定要他在坐擁世間一切的時候,遇見恰恰需要他用這一切去小心嗬護的雄蟲,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幸運?

他低頭,垂眼,出神地注視著他的小玫瑰。

也就是在這一刻。

阿勒西奧忽然不想玩了。

唐酒的目的是什麼?

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

要不要滿足他?是僅滿足一半,勾著小雄蟲自發貼著他走,還是滿足對方想要的全部?倘若他達成了對方全部的期望,唐酒會不會因此低看他一眼,將他視為不值錢的、能夠隨意拿捏的仆蟲?

無所謂了。阿勒西奧想。

認輸就認輸。

對於高等蟲族而言,虛以委蛇,將真心掩藏在一層又一層的圈套下,才是彼此正常的交流方式——這同樣是他與唐酒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似乎無論是他還是唐酒,都無法坦率地將自己真實的想法,直白地訴諸於口。

仿佛誰先開口,誰就是輸家。

阿勒西奧本以為自己同樣習慣了這樣的做法,然而此時此刻,抱著懷裡的雄蟲,他忽然就不想這麼下去了。

如果他與唐酒之間,注定會有一個輸家,那麼這隻蟲為什麼不能是他?

對自己喜歡的、未來的雄主服軟,原本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念及此,阿勒西奧的反倒心情鬆快起來,仿佛有一陣風來,輕飄飄解開了橫在他心中某種無形的枷鎖,讓他本能地因這份自由而輕鬆暢快起來。

他垂下眼眸,神情始終認真地凝視著年輕雄蟲的眼睛,竭力自然地叫出那個他曾無意從對方的雌父口中聽聞,卻因為種種原因,始終沒有宣之於口的、親呢的稱呼:

“糖糖,我們談談。”

阿勒西奧並不知道,當未來的自己回頭遙望這個看似尋常的午夜時,會是一副怎樣的心情。

可至少在此時此刻,比起那些無意義的揣測,來來回回的試探與對弈,將真心不動聲色地掩蓋在圈套之下的算計與陷阱,阿勒西奧更想抱住眼前的雄蟲,認真地、坦誠地、虔誠地告訴他:

唐酒其實什麼都不用做。

不用猜測,不用算計,不用任何利益交換——隻要小玫瑰開口,他早就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了。

他早已是他的俘虜,又何須他千方百計、殫精竭慮地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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