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理直氣壯(1 / 2)

雪越下越大。

風雪的呼嘯聲與異獸的咆哮聲交織在一起,唯獨由幾十萬軍雌肅穆交彙的這一角靜得鴉雀無聲。鵝絨般的大雪簌簌地落下,轉眼間就將現場的幾十萬機甲塗抹得雪白。

短暫的沉默過後?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阿勒西奧終於開口。

他問:“為什麼?”

這其實是個很明知故問的問題。

以阿勒西奧的性格,本不該在這種時候說這種廢話。他既不憤怒,也不惆悵,自那夜調查出軍部某些潛移默化的變化後,屬於“阿勒西奧·克萊因”應有的情緒已經發生過了。

此時此刻的他,更像是單純的好奇。

好奇對方在以如此理直氣壯的態度,做出這樣恬不知恥的決策後,會用什麼樣的麵孔來與他對峙,又以什麼樣的身份與立場,將他和他身後的近衛軍團儘數埋葬。

對麵的軍雌首領——亞倫,同樣明顯地愣了一下。

“你居然也會問出這種問題?不對……”

短暫的意外過後,亞倫恍然:“我明白了,你是想借聊天拖延時間,好通知你本部的軍雌?沒用的,從你背叛維新派,走向弗萊明的那一天起,你就應該知道,維新派不會再將寶壓在你身上,你也不可能再得到來自維新派的任何支持。”

“不出意外的話,你留在本部的蟲已經被維新派控製,如今的本部也儘在維新派的掌控之中,沒有蟲能接收到你的消息,而所有能夠接收到消息的軍雌,也早已倒向了我們。”

阿勒西奧神情不變。

“所以,為什麼?”

“即使是這樣,你也要拖延時間嗎?”

亞倫勾起一邊的嘴角,露出一個稍顯無奈的微笑:“如果這樣能夠讓你走得安息的話,好吧——”

他話鋒一轉,用一種嫻熟的、回憶般的口吻,緩緩開口道:“阿勒西奧,我們認識多久了?”

不等阿勒西奧回答,軍雌便自顧自繼續說道:“我記得我和你是第一軍校同一期畢業的,那時候我們還是舍友,日常訓練都是一個小組的,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已經過去差不多一百年了吧?”

阿勒西奧沒有說話。

亞倫也不在意。

軍雌的表情十分專注,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過往的回憶之中,他的目光不再遊離散漫,而是流露出了一絲明顯的興奮,施施然的語調裡猶然還帶著幾分歎息與懷念。

“我記得畢業那年,我們一起由軍校推薦到本部的精英訓練營,和中央星係的高等雌蟲競爭晉升本部的名額,最後的團體對抗,你和我都被分到了高等雌蟲占比最少的小組。”

“大家都說,本部精英訓練營的團體對抗,本質比拚的其實是各個團隊中高等雌蟲的數量。哪一支團隊的高等雌蟲數量最多,哪一支就能獲勝。反過來,哪一支團隊低等雌蟲的數量越多,就會輸得越慘烈。就連當時的教官都認為,我們這支小組一定會率先被淘汰出局。”

說到這裡,亞倫

忽然笑了一下,聲音也變得很輕。

“可我們還是贏了。”

他扭動著頭顱,看向對麵的阿勒西奧。

於是由他駕駛的這架機甲也隨著他的動作,對準了三米之外,靜靜地佇立雪地立的帝國元帥。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當時說的話。”

“你說,低等雌蟲與高等雌蟲之間的基因鴻溝並非完全不可跨越,基因不行還有腦子,戰鬥力不行還有戰術,隻要肯賭,肯拚,豁得出性命,總還會有一份晉升的希望在。”

“以螻蟻之身屠戮神明,未必完全沒有可能。”

他讚歎道:“是你的領導,你的戰術,帶領我們在隻屬於高等雌蟲的本部殺出了一條血路,也是因為你,直到現在,我們那一屆的精英訓練營,都是低等雌蟲通過率最高的一屆。”

“那時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低等雌蟲不一樣。”

“如果有低等雌蟲能從偏遠星爬到首都星,打破高等特權雌蟲經營了數萬年的階級封鎖,代表維新派與保守派對抗,一步步上帝國最高權力的王座,那個雌蟲一定是你!”

他咧嘴一笑:“我賭對了。”

“中上等星球的資源和份額被高等特權雌蟲把持壟斷,你就帶我們去往星辰大海,我們一起從零開始,去尋找、去掠奪,去征服一顆顆隻屬於我們的新能源星球。”

“因為你,低等雌蟲第一次踏上高等星球的土地。”

“因為你,軍雌在帝國的地位空前提升。”

“因為你,聖地有史以來第一次向軍雌敞開了大門。”

“越來越多的低等雌蟲擁有了向上走的機會,能夠與低等級的雄蟲交流、約會;個彆幸運兒甚至達成了基因突破,成為了中央星係的新高等雌蟲,成功與曾一度被高等特權雌蟲們壟斷的高等閣下攜手。”

“這樣的你,說是帝國百年來最璀璨的星辰也不為過。”

他輕聲道:“像你這樣注定要載入帝國史冊、照耀一整個時代的雌蟲,怎麼能夠像那些可憐的、卑微的、一生都接觸不到高等雄蟲的低等軍雌們一樣,死在可笑的精神暴動之中?”

大雪漫天漫地地飄落。

雪地裡,屬於軍雌的機甲卻伴隨著亞倫的動作,做出張開手臂的詭異動作,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表情越來越狂熱,聲音越來越激昂:“戰場!隻有這浩瀚的星河宇宙,才是這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你的墳墓!”

“你必須死在黎明到來之前。”

“而我,作為你的戰友兼好友,我有義務接過你的理想與抱負,帶領軍部繼續往前走,直到屬於你我,屬於維新派,屬於‘低等雌蟲’們的黎明,真正到來的那一天為止。”

雪還在下。

這其實是相當詭異的一幕。

眼下正是戰時,外圍的軍雌們還在清理洶湧而來的異獸潮,位於核心地帶的兩軍首領卻擺出了交談的姿態,其中一位更是對另一位本該是敵蟲的軍雌大加讚賞,語氣中不無敬佩之意。

反倒是被吹捧的那一位,由始至終,都沒有為這場極具戲劇性的誇張演出,給出任何反饋。

帝國元帥的座駕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機甲內。

阿勒西奧的神情始終平靜,似乎壓根就沒注意聽對方在說什麼。

亞倫還以為自己是在與帝國元帥陣前強強對決,宿命相望——殊不知坐在機甲裡的阿勒西奧早在他開口長篇大論的那一刻,就漫不經心地翹起了二郎腿,手托著下巴出神地看向了窗外。

他在走神。

放在以往,軍部之主就是再不把對手放在眼裡,也不會傲慢到乾出這種在戰場上發呆的事情——可阿勒西奧就是忍不住。

霜螢星的氣候總是很冷的。

蟲族並非沒有掌控四季的科技,隻是霜螢星上生長著一種名為“霜螢”的花,其外形純淨剔透如冰晶,入口鮮甜清涼,口感比蟲族最出色的廚蟲親自製作的雪糕還要美味,且不會對雄蟲相對脆弱的腸胃造成任何負擔。

為了保證霜螢花的產量,滿足雄蟲們的口腹之欲,以獲取巨大利益,霜螢星的執政官自然不會蠢到蟲為地去改變這顆星球的環境。

阿勒西奧對霜螢星沒什麼興趣。

他隻是忍不住突發奇想——

以他對唐酒的了解,這種徒有其表,看起來漂亮晶瑩得好似由冰晶雕刻而成、實際吃起來也就比雪糕好吃那麼一點點的冰花,一看就是他家小玫瑰會喜歡的東西。

嗯。

之後回首都星的時候,讓蟲帶上今年最鮮甜的一批,給小玫瑰當伴手禮好了。

他又想到了臨行之前,唐酒穿在身上的那件米色針織毛衣。

當初隔著視頻通訊一眼看過去的時候,阿勒西奧隻覺得這層暖色係套在自家小雄蟲身上,顯得格外溫暖居家,。如今再忽想起來,帝國元帥不免後知後覺地擔憂:冬天隻穿著那樣薄薄的一層毛衣,唐酒又一貫喜歡赤著腳在地毯上噠噠噠跑來跑去,這樣真的不會著涼嗎?

也不知道弗萊明家的蟲子能不能照顧好他。

唉。

真叫蟲憂心。

還有弗洛裡。

維新派那幫老家夥刻意把他調出首都星,估計也有順勢和高塔那邊打配合的意思。臨行之前,他可是千叮萬囑,要副官好好盯著小玫瑰那邊的情況的,也不知道這幫蟲子靠不靠得住。

算了。阿勒西奧又想。

靠天靠地靠誰都不如靠他自己——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弗萊明蟲和他留在軍部的暗棋身上,還不如趕緊解決眼前的突發事故,早一點回首都星,親自守著他小玫瑰。

想到這裡,阿勒西奧不再猶豫。

“所以——”

雖然壓根就沒聽到對方剛剛究竟說了什麼,但這顯然並不影響帝國元帥若無其事地接過話茬,冷靜地總結:“你也看上了我的‘遺產’?”

語氣平穩又隨意。

仿佛他此刻談論的,並不是自身權柄

被昔日好友覬覦這樣的大事,而是霜螢星一如既往的暴雪天氣。

不知道為什麼,亞倫忽然就有點接不下去了。

就好像……

就好像,對方早已透過他故作高高在上的浮誇表演,看到了他內心的卑陋齷蹉,可阿勒西奧似乎並不在意,又或者說,一直到現在,對方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以前是這樣。

現在也是這樣。

似乎隻要有阿勒西奧在的地方,所有蟲的目光都會落在阿勒西奧的身上,無論他付出多少努力,作為低等雌蟲做得有多麼出色,長官與閣下們都不會因此多看他一眼。

好在他還有未來。

想到帝國元帥作為高等雌蟲,必然會死於精神暴動的未來,軍雌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已然恢複了遊刃有餘的高姿態。

他沒有否認阿勒西奧的說法。

被譽為軍部下一任主蟲的本部大將,亞倫·阿米特露出一個從容不迫的微笑,他看著這位權利、地位和榮耀,都壓了他足足一百年的帝國元帥,語氣溫和中透出並不掩飾的勢在必得。

“至少我能在這裡,在今天,讓你有尊嚴地死去。”

……

同一時刻。

首都星,弗萊明家。

“唐酒閣下,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熟悉的語言,熟悉的畫麵,熟悉的蟲群——如果不是唐酒肯定自己的大腦還在正常地運轉,唐酒可能真的會以為,自己是不小心穿越進了那本奇怪又扭曲的之中。

這還真是……

伊林是想不出什麼有意思的新招數了嗎?

唐酒心不在焉地想。

他挑起一邊的眉間,正準備開口,身後就傳來了自家雄父隱含慍怒的聲音:“誰給你的膽子,未經批準擅帝國高層的私蟲府邸?還有,裁判所什麼時候能夠未經高塔許可,就直接扣押雄蟲了?”

麵對高塔雄蟲的發難,為首的雌蟲卻是不急不緩、不卑不亢。

“事急從權,賽萊斯特首席的意思是說,帝國畢竟已經足足兩百年沒有聖閣下誕生了,滋事重大,為了保證案件能夠不受外界乾擾,做到絕對公正,理應第一時間將嫌疑蟲護送回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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