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正文番外3 盛大逃亡(2 / 2)

侍蟲內心清明,麵上卻也沒有和伊林解釋的意思。

他深知:論個蟲前途,眼前已經徹底得罪弗萊明與克萊因的伊林閣下,簡直可以說是連他這個侍蟲都不如,對方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他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是以,麵對伊林的訓斥,侍蟲也不反駁,隻低垂著頭,連聲說是。

見身前的侍蟲露出若有所思,心悅臣服的表情,伊林這才感到胸口好受了些許,對自己心中的這一套理念,也愈發深信不疑。

就是這樣。

一定是這樣。

唐酒如今也隻是看起來光鮮亮麗,處處勝過他一頭罷了。以對方的愚昧,這會兒隻怕還沉浸在新婚的愉悅之中,被困於牢籠而不自知吧?

他伊林就不一樣了。

於他而言,眼前的牢籠隻會是一個中轉站。

這一次,什麼權利,地位,他統統都不要了。

隻要能夠逃離這個瘋狂又扭曲的烏拉諾斯,隻要能夠重獲自由,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想到自己暗中布局的計劃,伊林心中燃起久違的希望,再看星網上的婚禮直播,也不再感到不快或難受,隻剩下一種近乎於“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愉快和得意。

他倒是要看看,唐酒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將自己送進牢籠與墳墓的!

無獨有偶。

婚禮現場,因本部高等軍官的身份而蹭到邀請函的塔裡克,同樣站在庭院的一角,遙遙注視著不遠處,在花團與無數賓客的包圍下,麵帶微笑,並肩而立的兩位新蟲。

或許是因為漠不關心。

又或者是看在他沒有在那場政變之中,加入到對立聯盟的份上,阿勒西奧並沒有特意處置他的意思,隻是收回了他作為元帥養蟲的一切優待,作為本部少將的待遇,則是一切照舊。

這也是塔裡克能夠出現在現場的原因所在。

塔裡克知道,他其實是不該來的。

沒有蟲歡迎他,也沒有蟲想在這種喜慶的日子見到他。年輕的雌蟲對此心知肚明,卻終究沒能抵過內心的複雜情緒,最終還是抱著最後再見一麵的心情,頂著他蟲異樣的目光,來到了現場。

想見收養他的養雌父。

也想見那個他曾經險些伸手觸碰到的那朵帶刺的小玫瑰。

塔裡克說想看一眼,就真的隻是一眼。

他來得突然,也走得悄無聲息。

即將踏出弗萊明家庭院的大門之前,塔裡克轉過頭,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盛大典禮。

他的目光穿過川流不息的蟲群,落在勁頭深處的兩位新蟲身上。

彼時陽光明媚,萬裡無雲,是開春難得的好天氣。

塔裡克卻恍惚地想起,似乎很早以前的某個清晨,阿勒西奧也曾放下繁忙的公務,短暫的抽出時間,陪他特訓談心;而早在十個月以前,那朵僅開在王座之上的玫瑰,也曾短暫地對他露出笑顏。

如今再想起來,竟恍如隔世。

那個時候的唐酒,在對他微笑的時候,臉上所顯露出的,究竟是哪一種表情呢?

雌蟲努力地想要回想,卻想不半點畫麵來。

仿佛注意到了來自年輕雌蟲的目光。

庭院中,年長的雌蟲蹙了蹙眉,並不客氣地抬了抬眸,投來不悅警告的一瞥,引得雄蟲親呢地抱著他的胳膊,露出縱容又愉快的輕笑,緊接著,年長的雌蟲便低下頭,自然地與雄蟲交換了一個輕淺溫柔的吻。

引得邊上的賓客們,也配合地發出善意的哄笑。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不重要了。塔裡克想。

無論唐酒曾經在那場約會之中,因高等雄蟲的禮節,而對他露出過怎樣的笑容,時至今日,這些早已被雙方輕飄飄遺忘,漠然地塞進垃圾桶的記憶,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從今往後,他多看他一眼,都是罪過。

……

唐酒不會知道,就在他簡單露了個麵,意思意思陪阿勒西奧營業的這點時間裡,就有無數蟲因他的出現而浮想聯翩。

當然,即便知道,唐酒也不會放在心上。

此時此刻,小雄蟲的心思,已經徹底集中在了即將履行的“逃婚計劃”上了。

按照他和阿勒西奧商量的結果,考慮到雌父雄父辛苦布置會場,賓客們又千裡迢迢趕來,總不好直接讓他們撲了個空,他與阿勒西奧作為當事蟲,怎麼說,也得至少露個麵才行。

也就有了兩蟲在庭院裡短暫營業的一幕。

眼見著時間逐漸逼近他與阿勒西奧約定的點,唐酒隨便找了個借口,就以休息的名義,溜回了自己的臥室。

行李就不用收拾了,以阿勒西奧的作風,多半早就將他的行李考慮在內。

就是可惜了那塊幾乎有一層樓高,由帝國好幾個頂尖甜品大師聯合製作的婚禮蛋糕……

一想到自己逃婚之後,這塊既漂亮又美味的藝術品,會被隨便處理掉,唐酒就有些惋惜。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足足有一層樓這麼高的蛋糕呢!

小饞蟲耷拉著腦袋,有些鬱鬱寡歡。

考慮到“遇事不決,阿勒西奧”的蟲生準則,唐酒隻低迷了一秒,就瞬間抬起了頭,像貓貓蟲扒拉爪子試探一般,將自己的煩惱以文字的形狀,傳輸給通訊對麵的雌蟲。

不到三秒鐘後,通訊的另一端,便傳來了雌蟲從容不迫的輕笑。

帝國元帥臨危不亂,淡淡然道:“猜到了——蛋糕偷換了,廚蟲綁架了,準備旅居的飛艦也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裝修了,還有什麼?”

小雄蟲忍俊不禁。

誰能想到,堂堂帝國元帥,居然會因為他的喜好,提前偷走了訂婚典禮上的婚禮蛋糕?

他笑彎了眼角。

有點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

阿勒西奧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怎麼無論他想要什麼,對方都能先他一步猜到,甚至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想著想著,又有點得意。

這麼聰明厲害的阿勒西奧,從今往後就是他一隻蟲的啦!唐酒喜滋滋地想。

這樣沒頭沒腦地樂了好一會兒,唐酒才緩過神來,接著雌蟲的話,煞有介事地豎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經地回道:“還有一個問題。”

阿勒西奧就看著他笑。

“是什麼?”

小雄蟲認認真真:“你準備什麼時候帶我走啊?”

話音剛落,唐酒就聽到一陣低低的,自通訊與近在咫尺的落地窗外同時傳來的輕笑聲,伴隨而來的,還有雌蟲猶然含笑的聲音。

“糖糖,往下看。”

一切都仿佛是某個月夜下的重演。

年輕的雄蟲眨巴著眼睛,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二樓的落地窗處,與樓下的帝國元帥四目相對的瞬間,唐酒翹了翹嘴角,有點想笑:“阿勒西奧,你怎麼又爬窗戶啊。”

這其實是句寒暄般的廢話。

阿勒西奧卻並沒有真的將之當做多餘的話題簡單拋下的意思。

年長的雌蟲故作沉思狀,一本正經地分析:“可能是我太心急,總想著能夠第一時間見到某隻小雄蟲,沒耐心走正門,天天就想著抄近路,恬不知恥地來爬閣下的窗了。”

唐酒聽得直樂。

他曾一度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熱戀中的蟲子,能夠將一些毫無邏輯又肉麻的話麵不改色的說出口,現在他明白了。

沒邏輯沒腦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和自己的雌君膩歪,要什麼腦子嘛!

唐酒理直氣壯地想著,一邊勉強拉回話題,不無擔憂地道:“雌父要是知道我們偷跑,肯定會打死你的。”

他說的是“打死你。”

彆看唐酒在這次私奔事件中,占據了主導地位,私奔計劃之所以能夠達成,也與唐酒本蟲的自發要求有著直接且密不可分的關係,可一旦事發,唐酒敢打賭,自家雌父卻不會對自己的叛逆有任何追究。

自家小雄子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寶寶而已,怎麼可能會做錯事呢?

一定是詭計多端的老雌蟲的鍋!

唐酒都看得出的代價,阿勒西奧當然不會毫無所覺。

阿勒西奧輕聲道:“糖糖,你看那邊。”

唐酒不明所以,卻仍是本能地順著阿勒西奧的目光,向著不遠處依舊蟲來蟲往,蟲聲鼎沸的庭院看去。

“看到往來的賓客了嗎?”

“一旦我們從這裡逃開,不止你雌父會對我生氣,”阿勒西奧說著,語氣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軍雌本部會動搖,上議院也會混亂,整個首都星都會因為我們的胡鬨,再一次陷入動蕩之中。”

“可這些都不重要。”

年長的雌蟲抬起頭,靜靜地注視著二樓落地窗裡的雄蟲,他的神情是那麼鄭重,語氣卻平淡得不可思議:“隻要你向我邁出這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都能為你獨自走完。”

他說:“糖糖,過來。”

彼時陽光溫柔,花兒爛漫。

唐酒沒來由地想起了那個早前橫亙在他心中,卻最終被他拋之腦後的疑問——

什麼是愛?

唐酒起初不懂。

但現在他懂了。

愛是什麼?

它不是冰冷昂貴,高高在上的金錢與權利;不是精明狡詐,算計得明明白白的利益互換;更不是高等蟲族之間,為了繁衍足夠出色的後代,因而導演的勉為其難與將就。

它是月夜下的久久對視。

它是炮火聲裡的漫長相擁。

它是無數蟲在外翹首以盼,緊張等候,他卻隻想任性地拋開一切顧慮與拘束,坦坦蕩蕩地去牽阿勒西奧的手,與心上蟲共赴一場隻有他們二蟲相伴,自由環遊宇宙的甜蜜旅途。

幾個月前。

年長的雌蟲在一個月色明亮的夜晚,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年輕雄蟲的窗台,為鬱鬱寡歡的小雄蟲,講述了大半夜的故事,帶來了猶然裹挾著透明露珠的、玫瑰般的夢。

幾個月後。

年輕的雄蟲在一個日光傾城的白天,笑著拉開了落地窗,翻過二樓陽台的欄杆,迎著鋪天蓋地的陽光,一躍而下,撲進命定之蟲的懷中。

這一天。

盛況空前,萬眾矚目。

細嫩嬌貴的小玫瑰卻抖了抖枝葉,義無反顧地紮進它滿心喜愛的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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