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想。
無論是他曾明確說出口的，亦或者是他深埋在心底從未提及的，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阿勒西奧總是會將它們送到他跟前。
年少的心願一夕成為現實，唐酒在歡喜的同時，又有些晃神。
這麼好的阿勒西奧，真的是他一隻蟲的嗎？
眼前的一切，真的是實實在在的現實，而非虛無縹緲的夢境嗎？
“糖糖？”
耳畔是年長的雌蟲隱含擔憂的呼喚，唐酒定了定神，心裡依然有了決定。他攥住手心裡的星河玫瑰，轉頭看向對方，深吸一口氣，輕聲開口道：“阿勒西奧，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阿勒西奧猜測，唐酒接下來的故事很重要。
他想了想，乾脆對著小雄蟲伸出了手。
唐酒疑惑地走過去，剛準備問怎麼了，就被蓄謀已久的帝國元帥重新攬回了懷裡，還幫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確認外麵的風雪吹不進來後，阿勒西奧順手關了直播，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唐酒稍微卡了下殼。
好在對方的舉動有效緩解了他心底的些許不安——唐酒抿了抿唇角，開始講“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隻小雄蟲。
小雄蟲漂亮驕縱，是聖地最受歡迎的小雄蟲，然而有一天，聖地忽然來了一隻外來雄蟲，那些原本誇他任性也可愛的雌蟲們，也都喜歡上了外來雄蟲，對小雄蟲十分嫌棄厭惡。
小雄蟲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直到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因為和外來雄蟲作對，失去了一切，就連疼愛他的家蟲，也在之後戰爭中一個接一個死去。
唐酒說：“一開始，小雄蟲還以為，夢隻是夢，可很快他就發現，夢裡的一切都能和現實裡對上號，小雄蟲意識到，如果他什麼都不做，噩夢的一切，同樣會在現實裡發生。”
“小雄蟲不想現實裡的自己和家蟲也落得噩夢裡一樣的下場。”
阿勒西奧心中微動，隱約猜到了唐酒想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
隻見小雄蟲略微垂下腦袋，輕聲道：“於是，小雄蟲的目光，落在了全帝國最厲害的雌蟲身上。在厲害雌蟲的幫助下，小雄蟲成功改變了自己和家蟲的結局，得到了所有蟲夢寐以求的一切。”
他問他：“你覺得，這個故事是真的嗎？”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矛盾——哪有講故事的蟲，反過來問聽故事的那一個，故事是否真實的呢？
阿勒西奧卻瞬間理解了自家小玫瑰的意思。
與其說是唐酒在問他故事是否真實，倒不如說，小雄蟲其實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變相問他：在得知一切的開端，其實起源於一場荒誕而又真實的夢境後，他還會待他如過去那樣嗎？
阿勒西奧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他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小玫瑰口中的故事，反過來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沒有小雄蟲，厲害雌蟲的結局會怎麼樣？”
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問題。
然而阿勒西奧話音尚未完全落下，就感到懷裡的小雄蟲拖著顫栗的身體，固執地、緊緊地抱住了他。
一切似乎儘在不言中。
有了訂婚前那次談判的經曆，阿勒西奧對這個結果也不意外，他輕柔地拍拍唐酒的後背，換了一個問題：“那，故事裡的小雄蟲，後來愛上厲害雌蟲了嗎？”
唐酒小聲說：“愛上了。”
明明並非第一次聽到小雄蟲直白地表白愛意，然而當唐酒再一次將這樣的情意訴之於口時，阿勒西奧還是不免呼吸一窒。他頓了頓，同樣放低了聲音，溫和卻堅定地告訴他：“這樣就夠了。”
阿勒西奧說：“你覺得這個故事不太真實，可我卻覺得，恰恰是小雄蟲本身已經夠好，足以配得上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一切，才有了這場奇妙的、預兆未來的夢境。”
“或許蟲神之所以降下這場夢境，就是希望讓我來愛你的。”
小雄蟲微微睜大了眼。
眼見著唐酒再一次露出標準的鬆鼠表情，阿勒西奧好笑地搖了搖頭，糾正道：“糖糖，我和你之間，真正要說謝謝的那個蟲，應該是我才對。”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帝國元帥雖說是其中的當局者，可年輕的阿勒西奧都看懂了的東西，年長的阿勒西奧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他與唐酒之前，看起來似乎是他履行對小唐酒的承諾，帶著唐酒遊覽宇宙星河，可反過來，唐酒又何嘗不是陪伴他重走了一遍他前半生的走過的地方，用嶄新又明亮的記憶，取代了他一切陳舊而晦暗的過往？
從今往後，他再看到那些刻下了他年少時的烙印的星球，大腦裡浮現出來的，都不再是前半生寂靜又漫長的永夜，而是小雄蟲拉著他的手，踮腳親吻他時，眼裡含笑的樣子。
“糖糖。”
他歎息道：“是你改變了我灰暗無趣的一生——真正應該道謝，為你口中的這個故事惶恐不安的蟲，其實是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