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喬唯差點因吃太多而進醫院。
半夜胃裡開始翻江倒海, 上吐下瀉。
彆處的燈都接連熄了，隻剩她的彆墅燈火通明，折騰了大半宿, 鬨出了不小的動靜。
“吃撐了？”
老爺子有些灰白的眉毛抖動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
老太太默然, 點了點頭。
她昨晚離開餐廳的時候，喬唯還在吃東西，沒想到會吃撐, 還撐得這麼厲害。
老爺子接過毛巾擦汗：“這丫頭倒是心大。”
當時鬨成那樣, 她自己挨了一頓罵，她親爹也挨了一頓罵，其他人都早早離席, 她居然還吃得下, 還吃撐了。
果然是年紀小。
老太太聞言，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那些菜肴對於他們來說是司空見慣，喬唯卻像是頭一次吃到, 驚為天人, 非常捧場, 誇得天花亂墜，哄得大廚們個個走路都發飄。
想起當時的場景, 老太太忍不住想笑，暫時忘了用餐時那場糟心的鬨劇，然而這笑並沒有持續太久。
她承認從喬唯出生起, 他們都沒有給過關注，但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孩子的生活水準似乎都沒有得到保障, 住的傭人房，沒吃過好東西……管家竟然疏忽成這樣。
老太太微蹙著眉在石凳上坐下，心緒起伏不定。
不，不是沒有想到，也不是管家疏忽，她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話，是他們所有人都不在意。
“……老三這個脾氣，是我們把他慣壞了，慣子如殺子，”老爺子忽然長歎一聲，語氣轉為嚴厲，“必須得把他這個毛病擰過來，再過幾年都能當爺爺的人了，心性跟個孩子沒什麼兩樣。”
老太太詫異，昨晚她問了半天，怎麼問都沒問出來他為什麼發這麼大邪火，難道還真是跟老三有關？
“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你那些老戰友給你吹了什麼風？”她似笑非笑。
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說要糾正小兒子的性子。
老爺子麵色有些不自在，輕哼一聲：“用不著彆人給我吹風，你看看，他那些發小，哪個不是獨當一麵，事業有成，就他整天遊手好閒，招貓逗狗，逞威風都逞到自己女兒頭上了——”
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寂靜後，老太太眉毛一動，自覺找到了症結所在。
“果然是受了彆人家的孩子的刺激，老三這樣又不是一天兩天，”她停頓兩秒，“是我們對不起他，當年他都收了玩心，想進集團做事了，要不是我們逼他聯姻……”
安靜了一會兒，老太太安慰道：“再說不是還有老大嗎？老大夠出色了吧？這一圈兒的繼承人裡頭，比他做的好的沒幾個。自從他接手集團，市值一路上漲——”
“好了，時候不早了，進屋洗漱一下吃早飯吧。”老爺子突然出聲打斷。
老太太不覺有異，跟著起了身。
剛在餐桌上坐下，他忽地開口：“喬唯那丫頭換彆墅的事，老三要是再敢鬨，就把他的卡停了。”
老太太恰巧正在想著喬唯的事，聞言嚇了一跳。
“看看哪家做老子的像他這樣，把親生女兒當仇人……”說到一半卡了殼，老爺子乾咳兩聲，“就從讓他承擔起做父親的責任開始好了，喬唯不是病了嗎？待會兒叫老三去照顧她。”
說到這裡，他莫名想起了那個鼻涕泡，急忙悶咳一聲才止住了笑。
老太太：“……”
老頭子難道真是年紀大了，開始神誌不清？想一出是一出。
她暗暗皺眉，心下自嘲，老三拿親生女兒當仇人，不也是他們當爹媽的縱容的嗎？
現在突然逼人改正，哪有這麼容易？歸根結底，她和老頭子這做父母的才是問題根源，老三沒責任心，喬唯沒受到應有的關愛疼寵……
老太太上次因喬唯的事而猶豫不定，還是她剛滿月的時候。
主屋裡雖然隔音很好，但架不住喬唯白天黑夜都在哭，恰巧喬繼恩從國外散完心回來，他耳朵又靈，聽到哭聲大鬨了一通。
說再聽到喬唯的哭聲，他立刻就走，甚至揚言要是再看到她，他就不回來了。
老太太聽著小孫女撕心裂肺的哭聲，看著又氣又委屈的小兒子，心中猶豫。
和老爺子商量了一番，又想了半夜，還是決定先順著兒子，把喬唯暫時挪到離主屋最遠的小彆墅，同時在旁邊另建一棟。
他們想的是喬繼恩隻是暫時接受不了而已，等孩子再大點，會叫爸爸了，他肯定就會改主意了。
誰知道事與願違。
而他們竟也漸漸習慣了無視喬唯的存在，直到換房子，才知道四年來喬唯居然一直都還住在傭人住的小彆墅裡。
沒人提這個事，說到底是沒人上心。
二人俱都心不在焉，餐桌上隻有勺子筷子輕輕磕在碗碟上的碰撞聲。
“昨晚上人都齊了，你還發那麼大火，罵孩子們不回來陪你吃飯，”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麼，閒閒開口，“這會兒人都在家，沒人來陪你吃飯，你怎麼不發火了？”
老爺子差點被粥嗆到，臉色有些許尷尬，他也知道自己那通火發得沒道理。
“我一個老頭子有什麼好陪的，”他含糊說了一句，轉了話題，“彆忘了叫老三去看看喬唯，人都四歲了，他這個當爹的也該擔起責任來。”
老太太略一猶豫，點了頭。
喬唯這回遭大罪了。
胃裡空空，頭暈眼花，喉嚨仿佛火在燒，渾身軟得跟煮熟的麵條一樣，難受得要命。
更難受的是一睜眼發現被人包圍了。
“我可憐的唯唯，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嘴都白了。”陳嘉熙滿眼心疼，拉著喬唯的手不放。
“小傻瓜這是吃了多少啊，下次彆吃這麼多，”她旁邊還坐著個人，邊說邊把喬唯的手從她手裡摳了出來，“該我了。”
此人有著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五官明麗大氣，中長發紮成馬尾，英姿颯爽，是堂姐喬臨溪。
也是個自來熟。
喬唯：……
她掙了掙，沒力氣，掙不動，隻好悄悄把另一隻手放進了被窩，滿臉寫著生無可戀。
噗嗤一聲輕笑，惹得喬唯轉過頭，才發現床的另一側還站著兩個人。
“不好意思唯唯，咳，唯唯正是虛弱的時候，需要好好休息，你們倆彆打擾人家了。”
喬臨洲清俊的臉上帶著歉意的笑。
與之相反的是喬淮陽，臉上沒個笑模樣，語氣責備：“你怎麼吃了這麼多，你那胃才多大。”
說完像是察覺到語氣過重，緩了緩臉色：“廚子又不會跑，你喜歡吃他們做的飯，隨時都能吃到，彆傻得都往肚子裡塞。”
他想起了那一盒曲奇餅，流水線上出來的東西，喬唯都能吃得這麼開心。前一次和老太太一起吃飯，她也是埋頭吃得很香。
問了負責廚房的傭人，才知道昨晚的情況。
如果是從小就吃過這些，又怎麼會胡吃海塞？他頓時心裡就有些澀然，語氣就更加溫和：“等你好了，想吃什麼就讓廚房做。”
“好啊！我要吃獅子頭東坡肉龍井蝦仁鬆鼠鱖魚蛋奶小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