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你要請老師嗎？不如讓老太太……讓淮陽少爺幫忙吧？”
小圓進書房送牛奶，偶然瞥到電腦屏幕上的家教平台頁麵。
喬唯擺擺手：“哥哥還在出差，太忙啦，我就不打擾他了。”
她要猥瑣發育, 在無人的角落拚命生長, 厚積薄發！
出於一種複雜而不可言說的心理, 類似於“今天的我你愛答不理, 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十年之期已到, 恭迎高考狀元回歸”, 總之就是不想讓彆人知道。
所以她不僅不會找喬淮陽幫忙，還隻會找線上家教。
在考察試聽了一整天後, 喬唯舉手投降。
家教這行水太深, 她把握不住。
與其遮遮掩掩猥瑣發育, 不如光明正大吊打所有人！
能隨時隨地對計劃做出正確的調整，是宏圖大計執行人的必備素養。
喬唯很快說服自己，一邊給喬淮陽發微信, 一邊擦汗, 她這回算是體會到了一點家長的焦慮, 找個有真本事又合適的老師好難！
喬淮陽接到妹妹的請求時，他正在開會。
會議冗長，已經開了一個小時, 全是沒營養的廢話, 聽得他昏昏欲睡, 這條消息讓他精神一振。
喬淮陽：【你這麼聰明, 還要請老師？讓彆的小朋友怎麼辦】
喬唯：【……可是哥哥，不請老師，我是第一名, 請了老師，我還是第一名，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啊】
喬淮陽噗嗤一聲，打斷了子公司某個部門經理慷慨激昂的彙報。
“淮陽總，您看，是有什麼問題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其他人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喬氏集團裡有不少“喬總”，為了區分，隻有總裁喬承業被稱呼為喬總，其他姓喬的這個總那個總，一律按名字稱呼。
“嗯，不錯，繼續。”喬淮陽隨口敷衍，底下提起一顆心的眾人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媽耶，上麵來人視察工作，連著開了三天會，這還是欽差大人第一次露出笑模樣。
喬淮陽不管底下人的眉眼官司，繼續打字調侃：【厲害[強][強][強]】
自從工作後，他也不知不覺受了一些職場風氣的影響，比如說職場表情包五件套。
喬唯作為曾經的社畜，看著這充滿中老年氣息的三個大拇指，眼前一黑。
【哥哥是不是很忙？我還是不打擾哥哥了，我問問姐姐有沒有靠譜的老師推薦吧】
才發出去兩秒，語音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存心氣我是吧？”喬淮陽像在咬牙，冷哼一聲，“等過兩天我回來了就給你找，我親自給你把關。”
喬唯故作遺憾：“還要等兩天嗎？那算了——”
“馬上安排。”
這個“馬上”真的是字麵意義上的馬上，掛了語音電話才兩個小時，喬唯就被告知，老師上門，請她去麵試。
兩個小時還包含了在路上的時間，喬家所在的青檀山距離市區至少要一個半小時。
那找人就隻用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能找到什麼名師？
喬唯對此持懷疑態度，合理懷疑這二十多個老師是喬淮陽讓人隨便在路邊拉的。
沒錯，二十多個。
屋裡四處靜立著五六個傭人，一見她進來就齊聲問好：“唯唯小姐好。”
帶她進來的管家則側過身，微微彎腰介紹：“各位，這是我們唯唯小姐。”
候選人紛紛站起來，手忙腳亂，有些拘謹，顯然喬家的富貴和她的排場震懾到了他們。
喬唯回頭望了望跟在她身後進來的七八個傭人，無語扶額。
管家大爺這也太高調了。
“各位，今天的麵試官就是唯唯小姐，抽簽決定麵試順序。十分鐘後麵試開始，請大家抽簽，做好準備。”
管家微微一笑。
身後的一個傭人立即上前，將裝著號碼牌的抽簽箱捧到候選人麵前。
眾人麵麵相覷，估計從來沒見過這樣的。
喬唯轉過身背對他們。
喬唯：好傻，好中二，好丟攆。
是值得被人連夜投稿到微博的程度，[有錢人bot]和[說說你見過的最裝逼的人]兩大博主必須是首選。
再在浩如煙海的投稿中評選個top3，該投稿必定榜上有名。
麵試內容是喬唯定的，隻有一個題目：函數的圖像。
五分鐘後，喬唯不懷疑這些候選人是隨便從路邊拉的了，懷疑是從幼兒園裡拉的。
“……X軸和Y軸，這個軸的意思呢，就是……”
有一種把她當嬰兒的感覺，像在教小朋友“東東掉到地上會臟臟”的口氣，即使她再三強調，道理她都懂，這位老師也依舊控製不住把她當幼兒。
大概以為她是心血來潮玩遊戲，畢竟眾所周知，有錢人的愛好就是這麼變態。
喬唯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與此同時，在偏廳等待麵試的人也覺得自己的專業受到了侮辱。
在傭人們退出去的一瞬間，靜默的廳內立時爆發了嗡嗡聲。
“我天，跟做夢一樣！傳說中的喬家！真是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現在都這麼卷了嗎？還在上幼兒園的小孩兒都開始學初中知識了……底層人永無出頭之日！”
“那個，大家彆想太多，我見過幼兒園提前學小學知識的，人家就是圖個氣氛，相當於花錢請人帶孩子，不會真學的。”
“哼，有錢人我見多了，沒見過這麼會羞辱人的。咱們好歹在教培圈子裡有名有姓，大熱天的跑這麼遠，居然是陪才幾歲的小孩兒過家家？真拿咱們當保姆了……”
……
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
他們在教培圈裡都是千金難求的名師，家長都是排著隊求他們收了自家孩子，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
輪到他們排隊了。
薪資待遇是相當豐厚，而且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喬家！
給受寵的小姐當老師，如同一隻手摸到了登雲梯。喬家隨便一句話，他們就能接觸到想都不敢想的機會和資源。
可惜。
可惜要請老師的是個小娃娃。
他們可是教中學的，這不是逗人玩兒嗎？
其實陪小朋友玩也不是不行，就怕小孩兒三分鐘熱度，沒準兒麵試通過第二天就被通知小姐不想玩過家家了，不用來了。
眾人心思各異，但都不約而同達成了共識：今天鐵定白跑一趟。
管家悄然合上門，廳內流淌出來的熙攘聲被隔絕在了一門之後。
淮陽少爺現在真是寵這個妹妹，管家暗暗心驚，不但叫他立刻安排有名氣的老師來麵試，還特地囑咐他把排場做足，生怕那些老師見來麵試的是個小朋友，欺負了唯唯小姐。
他回頭望了一眼偏廳大門，心想這些老師也不算白跑一趟，無論有沒有通過麵試，都會給他們兩萬塊的辛苦費。
日薪兩萬，也不算虧待他們了，管家笑笑，看來淮陽少爺也認為唯唯小姐是鬨著玩，不會真的請老師。
唯唯小姐是天資聰穎，表現優異，但那僅限於在幼兒園，這些可都是教中學的老師。
上幼兒園的年紀學初中知識，隻會惹人發笑。
但等所有人都麵試完後，管家笑不出來了。
“感謝各位老師專門跑一趟，辛苦大家了，”喬唯站在眾人麵前，雙手叉腰，笑容甜甜，“不過在大家離開之前，我想請大家幫我檢查一下我做題有沒有錯誤。”
話音一落，就有人推著一塊白板進來。
是培訓班上課常用的白板。
眾人有些頭疼，這唯唯小姐還沒玩夠？
喬唯站在椅子上，麵向他們。
果然高度不一樣，看到的風景也不一樣。
站得高了，才發現有好多人都處在禿頂的危險邊緣。
“小朋友……唯唯小姐，請問你還要玩什麼？”一個中年男教師有些不客氣地問道。
隻走了一遭，陪小孩兒玩了一出鬨劇，就有兩萬塊，絕大部分人都很滿意。
但他深耕教培行業多年，成名數十載，在場所有同行，哪個不認識他？哪個家長不把他捧著敬著？今天這一出耍猴讓他很憤怒。
“吳老師，請稍安勿躁。”喬唯微笑。
這位吳老師她印象很深刻，其他人或多或少會流露出輕視，但至少會掩飾，就他最直白，就差指著她的腦門說“小屁孩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數學”。
喬唯欣賞了幾秒對方油光發亮的禿頂，這才拿起了白板筆。
高端的炫技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展現方式。
她開始在白板上寫寫畫畫，下筆毫不猶豫。
不明所以的眾人這會兒才注意到，白板上事先寫了兩道數學題。
而這才幾歲的小丫頭正在解題，落筆很快。
這好像是初中數學題吧……
隨著沙沙聲響起，眾人渾不在意的表情逐漸嚴峻，眼睛瞪大。
“好了，請老師們幫忙看看，我有沒有做錯的地方。”喬唯收了筆，跳下椅子。
老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震驚不已。
不用再看了，沒有一點錯誤的地方。
這這這？
原來人家不是鬨著玩，是真天才？！
“小朋友，你的記憶力很好，比較適合表演背古詩。”吳老師笑容嘲諷。
這算什麼？他還看過四歲小孩解微積分的視頻呢，解初中題還不夠看。
同樣觀看了全程的管家平複了一下驚訝，皺眉掃了一眼這個吳老師。
喬唯心下好笑，並不在意他的嘲諷。
天才總是少數的嘛，彆人不信也正常。
“那就請吳老師現場給我出兩道題吧，不要太難哦，初一水平就好。”
“……行。”
吳老師麵帶譏嘲，起身上前拿起筆快速出了兩道題。
他等著看這黃毛丫頭哭鼻子。
五分鐘後，麵對半個白板的字母和數字，以及數學符號，他嘴巴微張，卻再也發不出嘲諷的聲音。
現場一片靜謐。
大家互相交換眼神，確定了，人家是真的想請老師！
“吳老師，您看看要是考試的話，這兩道題如果一共二十分，我能得幾分？”喬唯禮貌發問。
對方臉色難看，語氣僵硬：“……滿分。”
他盯著氣定神閒的喬唯，心緒翻騰。
這是他親自出的題，親眼看著人解的題，不存在提前背答案的可能。
在行業裡這麼多年，神童他是見過幾個的，但同時他也太清楚所謂的神童是怎麼造就的了，無非就是嚴苛到畸形的學習計劃。
他早已練就火眼金睛，被逼著在這種苛刻環境裡長大的小孩，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喬唯明顯不是，眼神騙不了人，從她拿起筆解題的神態就能看出來，她不是被逼迫著做題。
那就是真的天才了？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異於常人的智商是一方麵，另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他們的自驅力很強。學習在普通小孩看來是很痛苦的事，在天才眼中卻是樂趣。
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家裡寵壞了的，嬌氣任性，不像能坐得住的。
沒想到這次看走眼了，還是當眾走眼，又被當眾打臉，他麵上一時掛不住，隻好僵著臉保持沉默。
就在這時，喬唯再度爬到椅子上，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大喇叭：“各位老師，非常感謝大家撥冗前來，諸位都是名師，教學水平高超。有心想聘請大家為我指點迷津，可惜我資質愚鈍，和大家有緣無分，非常遺憾。”
眾人：……
說話一套一套的。
這真的是個才四歲的小孩嗎？
眾人的眼風都不斷往吳老師身上飄，當事人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難言的尷尬在人群中蔓延。
直到上了車，這種尷尬才被打破。
“居然還有伴手禮？！”
每個座位上都放著一個禮品盒，拆開一看，都是某大牌的錢包。
“不愧是喬家，好周到。就是可惜了，唉……”
“真的好可惜，沒應聘上就算了，還不準發朋友圈。我連標題都想好了——‘比你有錢的人還比你聰明，再不抓緊補習就來不及了！’哈哈哈哈……”
“倒是可以理解，像這種豪門都很注重隱私的。”
“那小姑娘也太會投胎了，我接觸過這麼多學生，她應該是最聰明的，雙商都高。也是最有錢最漂亮的哈哈，真該讓那些自以為自家孩子是天縱奇才的家長來看看，看看什麼才是真聰明。”
……
聽著同行們激動興奮的討論，吳老師嘴巴緊抿。
來的時候，同行的人都在奉承他，向他取經，也默認如果隻聘一位的話，那肯定就是他了。
結果顏麵掃地。
他拳頭緊握，修剪得很短的指甲將掌心刺得發痛。
喬唯一回房就給喬淮陽發了微信。
【哥哥，你在安排人請老師過來的時候，真的有跟他們講我的真實情況嗎？】
對方秒回：【當然了，聽說你都不滿意？羅叔怎麼搞的，找了些烏合之眾過來。沒關係，等我回來親自給你找】
喬唯：【……[再見]】
她扔掉手機，往床上一躺，大罵喬淮陽不靠譜。
什麼烏合之眾。
喬唯搜了兩個老師的名字，都是教培行業的名師，水平肯定是有的。
但他們見到學生是一個小孩，都震驚錯愕，滿臉寫著“你玩我”幾個大字，甚至都不願意發揮真正的實力。
顯然喬淮陽隻按她的要求找了教中學的老師，沒有事先告知他們她的學習水平。
虧她還發了自己做過的卷子給他看，很明顯了，他也跟他們一樣，認為那是假的，她隻是在鬨著玩。
可惡啊，四歲會做初中題有什麼稀奇的？喬唯在腦子裡羅列出那些她專門搜過的天才，心想和前輩相比，她進度還算慢的了。
喬唯氣得睡了一下午，醒來看到數十條來自喬淮陽的文字語音消息，以及未接電話記錄。
這氣又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