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伯難財(1 / 2)

老倆口的臥室內, 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唯唯你說什麼?親子座談會?”老太太半躺在床上,臉色有些白,眼眶還是紅的, 偏過頭瞪了老爺子一眼,“大人的事,說給孩子聽做什麼?”

這個死老頭子,又談崩了,居然病急亂投醫, 找孩子來幫忙。

她有些急促地呼出一口氣:“唯唯,你爺爺腦子糊塗了, 彆跟他胡鬨——”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誰腦子糊塗了?老太婆, 要不是你跟老大先談崩了, 我跟他也不至於鬨這麼難看——”

“你個死老頭子,彆以為我不知道, 去林家前一天,你就和老大鬨了一場, 是不是又為了你們老喬家那堆親戚的事找他茬了?他這是心裡還有氣,這才聽不進去我的話……”

平時威嚴肅穆優雅雍容的豪門老太爺老太太,這會兒卻跟為了一個雞蛋兩根蔥吵得不可開交的普通老頭老太沒什麼兩樣。

看著二老互相甩鍋, 喬唯滿頭黑線,這個家裡真的能找出一個心智成熟的大人嗎?

“咳!安靜, 肅穆,大家聽我說, 我有辦法讓大伯聽你們的話!”喬唯雙手攏在一起充當小喇叭, 使勁大喊。

二人暫停,齊齊看向她。

老太太眉頭微蹙,仍要拒絕, 喬唯搶先甩出炸彈,滿臉沉重:“因為我和大伯很像,爸爸媽媽都不心疼我們,所以我能知道大伯在想什麼。”

老倆口表情瞬間僵住,如同被一道雷劈開了天靈蓋,久久無言。

十分鐘後,喬唯往嘴裡塞了第二個小籠包,細嚼慢咽。

老爺子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吃快點,說完再吃,邊說邊吃。”

老太太倒是沒有催,但也是一臉焦急。

“爺爺奶奶,你們不吃早飯嗎?”喬唯無視他們的急躁,貼心地問。

老爺子無語,哼道:“這都快中午了,能沒吃早飯嗎?”

喬唯長長地哦了一聲,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大伯吃早飯了嗎?”

“這……吃了吧?他這麼大人了,還能不知道吃早飯?”老爺子有些不確定地望向老太太,她也一頭霧水,不知道喬唯怎麼問這個。

喬唯拍拍手,笑眯眯地說:“我給爺爺奶奶出一道數學題吧。現在是十一點,聽說爺爺罵了大伯兩個小時,奶奶罵了大伯兩個小時,市區到咱們家至少要一個半小時,請問大伯是幾點出發的?”

這是個很簡單的數學題,夫妻二人卻遲遲答不上來,麵色都有些不好看。

“你個死老頭子,誰叫你昨晚非打電話叫老大必須一早就過來的?”

“老太婆,老大一進門你就把人叫上來了,都不問問他吃沒吃早飯?”

又開始互相甩鍋了,喬唯扶額。

“OK OK,關於大伯餓著肚子挨了兩頓罵這件事,就先不說了,”她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語氣嚴肅,“接下來開始說正事。誰再吵就罰款,打斷調解員或者另一嘉賓,一次罰款一百萬!”

老太太&老爺子:……

調解員·喬唯:我不是要趁機發伯難財,我這是為了維持秩序,懂?

“爺爺奶奶,我提問,你們回答,必須誠實回答,今天你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透露出去,”喬唯說著舉起兩根手指,像模像樣地發誓,“天知地知,你們知我知,絕對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如果我說出去了,就讓我這輩子收不到紅包!”

二老被喬唯這一本正經的架勢搞得也有點緊張,一看她都拿紅包發誓了,那肯定會守口如瓶,對視一眼後,同時點頭。

喬唯舒了一口氣:“開始了啊,每個問題思考不能超過五秒鐘,超時也要罰款一百萬。”

“你……”二老被這臨時加的條件噎住,可還沒等他們反對,喬唯就開始提問了。

“第一個問題,爺爺奶奶,你們承不承認偏心?”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用眼神催促對方,自己卻不開口。

“五秒時間到,一百萬!”喬唯“鐺鐺鐺”連敲三下銅鑼,宣布罰款。

老倆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什麼時候拿了銅鑼進來的?

窗戶沒關,清脆的銅鑼聲隱約傳了出去,傳到了花園裡正在吃早飯(午飯)的喬承業耳中。

“哈哈,大舅舅您也聽到啦?那是唯唯在練習敲鑼,幼兒園開學要表演節目。”陳嘉熙見他眉頭微蹙,忙乾笑著解釋。

她一路急追,總算在離主屋五十多米的地方把人追上了,但喬承業麵色難看得嚇人,眼看就要攔不住,他肚子裡忽然冒出幾聲咕咕叫。

當時場麵非常尷尬。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陳嘉熙硬著頭皮好說歹說,終於把人勸動了,同意吃了飯再走,但他不肯進餐廳,她隻好叫人把東西端到花園裡。

“唯唯呀唯唯,快點吧,大舅舅吃飯好快啊,我快頂不住啦!”她默默祈禱,內心流下兩條寬麵淚。

“好了,所以爺爺奶奶,你們都承認偏心對吧?”喬唯替他們作出回答,二老默了默。

老爺子垂死掙紮,想要辯駁:“不能說偏心,家業你大伯占了大頭……”

在喬唯“還敢狡辯”的清正眼神之下,他漸漸收了聲,最後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喬唯輕哼了一聲,繼續說道:“第二個問題,請奶奶作答,您在跟大伯談話的時候,具體是怎麼說的?請複述一遍,必須客觀誠實,請勿弄虛作假,掐頭去尾。”

剛才還是兩個人一同麵對喬唯的拷問,壓力平分,這會兒老太太被單獨點名,壓力陡然傾斜到她一個人身上,頓時下意識坐直了。

她瞪了一眼垮下肩膀、倒在沙發背上放鬆的老爺子,正要斟酌一下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就聽到喬唯在倒計時了,心裡竟一慌,顧不上斟字酌句,衝口而出:“我說……我說。”

捋了一下頭發緩衝,老太太開始述說關於她和喬承業多年來第一次母子談心的故事。

“我先問了幾句你大伯的工作,他說沒什麼問題。我就說起了些家裡的事,說到了你姑媽和你爸爸……讓他以後多照顧些他們倆,他就有些不太高興了——”

這裡說得有些含糊,喬唯直接打斷:“奶奶,展開講講您是怎麼說我姑媽和爸爸,怎麼叫大伯照顧他們的?不要閃爍其詞哦。”

“你不是說不能打斷插話嗎?你打斷你奶奶了!”暫時安靜如雞的老爺子像是抓到了喬唯的漏洞,精神一振。

喬唯猛敲三下銅鑼,斜著眼看他:“我說的是不準打斷調解員,調解員可以隨時打斷任何人。爺爺,您打斷我了,罰款一百萬!”

老爺子一口氣憋到了心口,重重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奶奶,您繼續。”

“……我說我和你爺爺年紀大了,說不準哪天就走了。你姑媽雖然在你姑父家的公司有話語權,但難保將來的事,而且她剛生了孩子,精力不比從前。你嘉熙姐姐單純,你小表弟還是個嬰兒,以後萬一有什麼事還要靠他這個大哥撐腰。”

“還有……你爸爸不成器,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撐不起這個家,雖說你哥哥也大了,但畢竟年輕,還是要他這個當大哥的幫忙照看一下。然後……然後你大伯就不太高興了。”

字字句句都是對女兒和小兒子的擔憂,讓大兒子照顧弟妹還不夠,還要照顧一大家子?!

擱誰誰高興啊?

而且這疑似臨終遺言的囑托,關心的全是老二老三,對老大就是托重擔甩包袱,也不關心關心人家。

喬唯聽得都想齜牙,更彆說當事人了。

“大伯不高興,那他說什麼了?”

“他倒是沒說什麼,點頭應了,站起來就要走。但是我叫他來,最重要的事不是這個,”老太太遲疑了一下,眉毛擰了擰,還是繼續闡述當時的情況,“我是想問問他,會不會認為我和你爺爺偏心,是不是……恨我們。”

喬唯挑眉,這還用問?恨不恨的先不說,偏心這事兒還有爭議?

“那大伯的反應是什麼?”

“他,他有些驚訝,好像沒料到我會這麼問,很快就否認了。我看兜圈子是不行了,直接問他,如果不是恨我們,那為什麼要和你爺爺對著乾。”

說到這兒,老太太的後悔之意全寫在臉上了:“都怪你爺爺瞎念叨,說你大伯要把喬家的親戚都趕出集團,就是因為恨我們偏心,想一個人把持話語權。我乍一聽到他居然以為我們偏心,就又氣又急,還真聽進去了——”

“哎哎老太婆,又怪我頭上了!調解員,你奶奶這種抹黑行為是不是該罰款?”一旁裝死的老爺子差點跳起來。

喬唯又是鐺鐺鐺連敲三下:“肅靜!奶奶這是正常闡述,待會兒輪到您了,您也可以暢所欲言。現在本調解員對您打斷奶奶的行為作出處罰,罰款一百萬。”

老爺子徹底沒脾氣了,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喬唯:“然後發生什麼事了?”

老太太的聲音低下去:“你大伯當時……當時有點生氣,說他要清退一部分親戚跟我們偏不偏心沒關係,說著就要走。我有些著急,情急之下說他不認為我們偏心,那就是你大伯母這麼認為了?不然你何姥姥,哦,就是他丈母娘,怎麼還當眾諷刺我們偏心呢?”

其實她還有一點沒說,當時大兒子不止是有點生氣,看起來還有點難過。隻是她那會兒先入為主,隻當他是被說中了,麵上掛不住。

喬唯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老太太精明一世,怎麼在家事上這麼糊塗?說兒子就算了,還說兒媳婦,還扯到兒媳婦她媽,但凡是個有點擔當的男人都不能忍。

喬承業不是有點擔當,那是相當有擔當。

果然,老太太一掃剛才的萎靡,輕錘了一下床墊,氣道:“我就這麼隨口一說,話趕話趕上了,你大伯立馬就變了臉。那臉掛的,好像我不是他媽,是他的仇人!”

“他居然讓我捫心自問,到底有沒有偏心,說我們為你姑媽和你爸殫精竭慮,做了這麼多,哪用得著靠他這個大哥,還說什麼光是去年給你爸的那兩棟樓就能讓你爸錦衣玉食一輩子了。你看看,還說不是認為我們偏心?都悄悄記在心裡呢!”

老太太喘了一口氣,老爺子不裝死了,趕緊遞上一杯水。

喬唯沉吟了一下,追問:“然後你們就吵起來了?”

老太太自嘲地笑了笑:“哪能啊,你是不知道你大伯,他不跟人吵,從來都是隻做不說。小時候就這樣,要是闖禍了,你姑媽和你爸都撒嬌賣乖,就他乾挺著,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這回也是,說完那兩句嘴巴就跟焊上了一樣,怎麼著都不開口了。就我一個人說,嘴皮子都磨破了,他隻跟塊石頭一樣聽著,我唱了快兩個小時的獨角戲!”

喬唯摸了摸下巴,明白了,爹媽偏心而不自知,長子性格隱忍,含淚將多年委屈藏在心底。

這種苦她可太懂了。

鐺鐺鐺——

喬唯敲響銅鑼,趕在老爺子抗議違規罰款之前開口:“彆誤會,這不是罰款,是陳詞總結,注意不要打斷我,違者罰款一千萬!”

喬唯:我臨時十倍加碼,是為了讓你們意識到嚴重性,不是趁火打劫哈^3^

“爺爺,奶奶,你們太偏心了。你們說大伯占了家業大頭,那為什麼要把家業交給他?就因為他是老大嗎?不是的,是因為他最優秀,因為你們知道三個孩子裡,隻有他能挑大梁。平心而論,如果大伯和我爸一樣,是個廢物點心,你們還會把家業交給他嗎?”

“爺爺您是知道管理一個集團有多辛苦的,大伯累死累活,就算他多得了些,那也是他該得的。姑媽就不說了,她在姑父家上班。就說我爸爸吧,啥也不乾,就是個碎鈔機,隻靠股份分紅就一輩子不愁了。相當於大伯打工養一大家子,你們還私下補貼米蟲,過分了啊。”

“OK,物質方麵就不說了,其實這個還不是最重要的,要命的是你們的態度。爺爺奶奶,你們隻擔心百年之後,姑媽和我爸爸萬一過不好,卻一點都沒有為大伯考慮過。”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麼多人的飯碗都壓在他身上,他也會累,壓力很大?你們有沒有像關心姑媽和我爸爸那樣,關心過大伯有沒有按時吃飯?關心他有沒有生病?生病了有沒有按時吃藥?請你們好好想一想。”

振!聾!發!聵!

屋子裡靜寂無聲,老倆口呆若木雞。

喬唯非常滿意自己這番靈魂拷問,簡直鞭辟入裡,一針見血,發人深省,值得打印下來反複品讀。

過了好久,老爺子才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他,你,我,你大伯從小就懂事獨立,優秀,一點不用我們操心——”

“他懂事,獨立,優秀,一點不用你們操心,你們就真的心安理得地不操心,理所當然地忽視他嗎?”喬唯平靜地反問。

老爺子啞口無言,怔怔的,老太太懸在眼眶裡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哎哎老太婆,怎麼又哭啊?你看你這丫頭,把你奶奶都說哭了。”老爺子急著抄起被子給老太太擦眼淚,被一巴掌呼開。

老太太一邊流眼淚一邊怒道:“你個死老頭子真是鐵石心腸啊,唯唯說了這麼多你還沒聽進去?你為什麼不哭?”

老爺子:“??”

嗚嗚的哽咽聲在房間裡響起,老爺子嘴巴開合幾下,麵露頹然,扶著老太太肩頭的手都在微微地抖。

喬唯趁機查看微信。

陳嘉熙:【唯唯我快頂不住了!大舅舅要走,我就差跪下來求他了,怎麼辦!】

喬唯:【那就跪下來求他】

陳嘉熙:【???】

喬唯:【求大伯幫你主持公道,就說姑媽姑父偏心,你察覺到他們想把你的股份給你弟弟,你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求他幫忙[加油]】

陳嘉熙:【……】

喬唯:Sorry,姑媽,姑父,為了咱們這個家,隻能暫時犧牲你們了(抱拳)

過了好一會兒,哭聲還未歇,喬唯不得不輕咳兩聲破壞氣氛。

“奶奶這一環節結束了,接下來——”喬唯看向老爺子,隻見他才回魂似的,端肅了表情:“你問吧。”

神色之凜然,肢體之緊繃,仿佛馬上要上斷頭台。

連老太太也止住了哭聲,靜靜地等著喬唯的問題。

氣氛又緊張起來。

喬唯鐺的一聲敲了鑼:“好,開始提問,爺爺,如果二爺爺和大伯同時掉水裡了,隻能救一個,您救誰?”

老爺子:“??”

喬唯:“超時未作答,罰款一百萬。”

老爺子急了:“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你故意訛你爺爺我的錢是吧?”

喬唯歎氣:“爺爺,這就是問題所在。您把親戚看得太重了,當然,不是說重親戚不好,但您把親戚看得比親生兒子重要,這就不行。”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老爺子臉色一變。

喬唯淡定解釋:“我都聽到了,咱們集團裡的親戚實在是太多了,又光吃飯不乾活,還耍威風欺負人,大伯要把他們弄走,您不肯,就罵他。這不就是把親戚看得比親兒子重要嗎?”

老爺子的臉黑如鍋底:“那都是我們的親人,你二爺爺他們還給你發過紅包的,你忘了?”

“沒忘,我感謝他們的紅包,但是一碼歸一碼,”喬唯語重心長,一本正經,“網上都說了,咱們這叫家族企業,親戚太多了不好,應該把吃白飯的親戚趕出去。”

“誰吃白飯了?”老爺子牛眼一瞪,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反駁道:“你外公家不也是家族企業,你怎麼不跟他說把親戚趕出去?”

喬唯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這還用我說嗎?誰不聽話,外公直接就把人趕走了,那個三外公和四姑婆兩家人都被發配邊疆了。”

這是她偶然聽到林家傭人說的,才知道原來那晚不是噩夢,是真的有小孩跑過來哭。

“發配邊疆?你還知道發配邊疆?”老爺子悻悻道。

“嗯啊,電視劇裡就是這麼說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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