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凡爾賽，喬唯點頭，和喬淮陽如出一轍，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嗬嗬。
老太太不知道視頻裡的小司機的想法，她正戴著老花鏡在評論區巡邏。
底下評論主要分為三類。
第一類：唯唯這開車也開得太好了，剛拿了金牌，開車也這麼厲害，全麵發展啊這是，羨慕大嫂/大姐有這麼優秀的孫女[強]
第二類：這是你那小孫女？技術這麼好還不夠？比我都強，你個老東西還挺會裝模作樣[發怒]
第三類：確實還得再練練（此處指出需改進的地方1234），有空可以讓我孫子/孫女教教她
老太太冷笑一聲：“謙虛兩句你還當真了，油門離合都分不清還想教我孫女？”
老爺子在一邊喝茶，見狀連吞咽聲都放輕了。
他不敢動，也不敢笑。
老太太一直不理解圈子裡很多同齡人有了小輩後就大變樣，整天在朋友圈發小娃娃的照片和視頻，完全喪失了自我，她對這種行為隱隱不屑。
前段時間看到林老太太也畫風突變，朋友圈不發插花古董水墨畫了，居然狂發喬唯的照片，還是P得亂七八糟鄉土風那種。
她很是驚愕，甚至惆悵，歎息跟她一樣還維持著以往高雅品位的同齡人是越來越少了。
結果今天忍來忍去，還是沒忍住秀了喬唯開玩具車的視頻，並且在評論區和人大戰三百回合。
老爺子摩挲了一下茶杯，心說既然老太婆都先破例了，那他跟人顯擺顯擺孫女是個釣魚天才沒問題吧？
***
喬唯跟著喬淮陽如約去了溫家。
溫家不輸喬家，也是彆墅群圍成的一個園子，氣勢恢宏。
一進門就受到了溫母蔣寧的熱情款待，她拉著喬唯的手不放，美麗柔婉的麵孔上滿是笑意。
“伯母好。”喬唯禮貌打招呼。
“唯唯好，快來，嘗嘗我親手做的點心。”邊說邊牽著喬唯往前走。
蔣寧是喬淮陽認識的人裡最溫柔心善的，見她這麼喜歡喬唯，就更加放心。左右張望了一下，故作疑惑地問：“仲年，你們家小季呢？”
此次來溫家，一是感謝蔣寧幫忙請老師，二嘛，就是讓溫季年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天才，結果正主不在，少了些樂趣啊。
溫仲年已經看到好友的朋友圈了，心知為何他一向和自家小弟不對盤，這次卻主動問人，心下好笑，含糊道：“可能在喂鸚鵡吧。”
人在家就好。
喬淮陽暗笑，抬腳就要跟上，卻被溫仲年攔住：“咱們好久沒切磋了，難得有閒下來的機會，切磋一下？”
一聽他說切磋一下，喬淮陽就想到了上次和喬唯打著玩，沒想到陰溝裡翻船，被喬唯給偷襲了，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行，走。”
他總不能真打回來吧？那就隻能打彆人，找回一點作為多年拳擊練習者的麵子了。
喬唯被蔣寧牽著進了花園，發覺喬淮陽沒進來。
蔣寧：“你哥哥肯定和你仲年哥哥玩去了，我們來吃點心。”
桌上擺了半個桌子的點心，蛋糕和餅乾，非常精致，引人食指大動。
喬唯真心讚歎：“伯母這都是你做的嗎？好漂亮！”
“對呀，快試試。”
“……好吃。”喬唯拈了一塊紅豆糕，一口咬下去，差點被甜翻。
蔣寧大喜：“我就說好吃吧！他們都不愛吃，嫌太甜了，哪裡有他們說的那麼甜。再試試這個。”
喬唯：我總是因為過於善良而受到傷害。
正當她緊急頭腦風暴找個借口躲過去時，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媽，”溫季年走近，掃了一眼滿桌的甜食，眉頭迅速皺了一下又鬆開，“我想和唯唯討論一下功課，可以嗎？”
蔣寧有些茫然：“討論功課？你？討論功課？”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
“哦哦哦，行，去吧去吧，照顧好唯唯。”不等溫季年說話，她像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一疊聲催著他們走。
喬唯捏著隻咬了一口的紅豆糕，不知如何是好，放下吧不太好，硬吃下去怕進醫院，這個時候小夥伴就發揮了作用。
他直接拿過來放在盤子裡，招呼她跟他走。
“你們先去，我馬上叫人把這些吃的送過來。”
溫季年一個趔趄，急急忙忙說道：“不用啦媽。”拉著喬唯就跑。
兩人一路跑到溫季年的書房，喬唯氣都還沒喘勻，就見溫季年嘴唇動了幾下，似乎在醞釀著什麼不好開口的話，注視著她，眼神堅定，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唯唯，這種比賽其實沒有什麼意義，參與第一，成績第二，沒有必要在意。拿獎沒什麼，沒什麼含金量，所以沒拿獎也沒關係。”
說完還飛快地瞟了一眼紙巾盒。
還挺貼心的，連給她擦眼淚的紙都準備好了。
喬唯笑了出來，溫季年臉色突變，憂心忡忡。
他不會以為她因為“沒拿獎”而被打擊得精神失常了吧？
喬唯整了一下表情，故意板起了臉：“季年哥哥，你拿了金牌對吧？”
溫季年點頭，眼神移開。
“你不看我，是怕刺痛我脆弱的自尊心嗎？”她幽幽地問。
溫季年馬上看向她，急急否認，但他的表情管理太差了，明晃晃寫著“我不能拿我的金牌刺激唯唯”。
喬唯深吸一口氣，才剛被吹了兩輪彩虹屁，天才神童的誇讚聽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這會兒卻被人認為是個低智兒童。
這落差，未免也太大，這誰能忍？
“你沒看到我哥哥的朋友圈嗎？”
“你哥哥的朋友圈？”溫季年疑惑，“我沒有他的微信，怎麼了？”
他認為喬淮陽此人，怎麼說呢，不太聰明的樣子，怕加了微信智商會被稀釋。
“那你也沒有看獲獎名單嗎？”
“……沒有。”
他認為沒必要看獲獎名單，拿獎是沒有意外的事，隻是這次的難度比上次大，他估計唯唯會和獎牌失之交臂。
喬唯笑了：“季年哥哥，你覺得這次比賽的題目難不難？”
溫季年遲疑了片刻：“挺，挺難的。”
喬唯：昧著良心說話真是難為孩子了。
她隨口道：“那你平時做什麼題？微積分啊？”
“……嗯。”溫季年點頭。
喬唯驚了，她就是隨口一說。
“你能把你做的微積分題目拿給我看看嗎？我看一下我能不能做。”她語氣好奇。
溫季年更驚，沉默：“……我做著玩的，你沒必要做——”
“不拿算了，我去找伯母玩。”她作勢欲走。
“我給你拿！”
溫季年歎氣，把平板拿過來，調出題目，剛想遞給喬唯，又往回撤：“我調錯了，重新選一道——”
“就這個吧。”喬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平板拉了過去。
溫季年欲言又止，像個憂愁的小老頭一樣坐在一邊。
喬唯掃了一眼題目，謔，是個難題，有水平。
再看一眼滿臉寫著“快住手啊你解不出來的”的溫季年，她哼哼笑了兩聲。
喬唯：顫抖吧，小天才！
她拿起了筆，開始看題。
“唯唯，這個是大學才學的知識，幼兒園不會做是很正常的……”
季年和尚開始念經，考生喬唯開始答題。
溫季年見喬唯看了三秒鐘就奮筆疾書，一個停頓都沒有，悄悄歎氣，並側過身拿出手機搜索“小夥伴沒把題做出來該怎麼安慰”。
這道題他思考了八秒鐘才下筆，唯唯隻看了三秒——
“做完啦，你看看有沒有錯誤。”喬唯笑眯眯地將平板推了過去。
溫季年下意識說道：“做錯了也沒關係——”
話才說到一半就卡了殼，他視力極好，平時寫東西都坐得板正，此刻卻沒意識到自己的背脊彎了下去，眼睛離屏幕近得過分。
“唯唯，你？”他倏然抬頭，目瞪口呆，像一隻迷茫的羊駝。
喬淮還沒見過他這個模樣，一時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等她笑完了，他仍舊沉浸在震撼之中，呆呆地望著她。
喬唯殘留在臉上的笑容一僵，完了！她這神來一筆不會把小天才給打擊崩潰了吧？！
“唯唯，你，你是，你是提前看過這道題嗎？”他喃喃地問。
淦！
她收回對他的擔憂。
因為他說中了，她的確提前看過這道題。
從她意外發現溫季年一直以為她智商不太行的那天起，她就讓數學老師給她突擊速成微積分，以防萬一。
幸好未雨綢繆，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巧合的是，溫季年給她的這道題她曾經練過。
喬唯想否認，想義正辭嚴表明自己是臨場發揮，請勿惡意揣測，但是看著溫季年這被打擊得眼珠子都不轉了的慘樣，她又有些說不出口。
估計他心裡正在經曆一場大雨，有多大？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的雨還要大。
有時候越聰明的人越脆弱。
他雖然有著超高智商，但終究還是個孩子，內心還很稚嫩，由於從來沒經受過挫折，抗壓能力和抗擊打能力估計都很不夠。
不像她，老油條一枚，上一秒辛苦做出來的工作成果被老板罵成屎，下一秒還能快樂乾飯。
“這樣，季年哥哥，咱們來比賽吧，隨機選一道題，看誰先做出來。”
喬唯掙紮了好一會兒，做出了這個可能會翻車的決定。
這次不靠運氣，就純粹比智商。
喬唯：再說一遍，我總是因為過於善良而受到傷害。
“比賽？”
聽到這兩個字，溫季年總算回了魂，眼神複雜，緩緩地點了頭。
為公平起見，二人各自從題庫盲選一道題目，做兩道題。雙方約定，牆上的掛鐘走到十一點整，就開始答題。
當當當——
鐘聲響起，二人同時動筆。
喬唯簡直夢回高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溫季年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甚至有些緊張。
高手對決，一秒鐘就能定勝負。
倆人同時低頭答題，又同時抬頭停筆。
麵麵相覷五秒鐘，默默交換平板。
一模一樣的答案，結果顯而易見了。
沉默半晌，喬唯好心提議：“要不要再來一局？”
打了個平手，沒輸，她挺滿意，就是溫季年可能不是這麼想。
“不用。”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唉，這大概就是天才的偶像包袱吧，平手=輸了。
溫季年一直沉默，麵無表情，喬唯漸漸坐立難安，就在她馬上要衝出去叫他媽蔣寧安排心理醫生過來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
“對不起，唯唯。”
“……哈？”
溫季年居然站了起來，鄭重朝她鞠了一躬，眼睛異常的亮，聲音很鎮定：“對不起，唯唯，是我誤會你了，誤會你……不是智商高，不是像你哥哥以為的那樣，是天才，而是靠勤奮刻苦維持的成績，我向你道歉。”
搞這麼正式，倒把喬唯嚇了一跳。
她立馬也站起來，想說他不用道歉，她本來就很勤奮刻苦，嘴巴卻有它自己的意誌：“沒事兒，現在知道我是真正的天才也不遲。”
溫季年一怔，眼睛更亮了，慢慢展開一個笑。
喬唯：……我有點害怕。
喬唯和喬淮陽傍晚才回去。
喬淮陽贏了兩場，心情很好，等回到家了才猛然想起正事兒沒乾，忘了用金牌好好挫一挫溫季年的氣焰，氣得捶了一下沙發扶手。
溫仲年顴骨挨了一拳，有點腫脹，斜著眼睛看小弟：“小季啊小季，二哥這回為了你，可是犧牲大了。”
溫季年敷衍地說了句“謝謝二哥”，雙眼發亮，情緒外露，和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沒兩樣。
“二哥，終於有跟我一樣聰明的人了！不，比我更聰明！”
“哦？誰啊？”溫仲年十分配合。
“你肯定想不到，唯唯！你知道嗎？我之前怎麼會誤會呢？是因為唯唯說她熬夜看書，可聰明的人沒有必要熬夜看書，我就誤會了……不，不是，關鍵證據是，唯唯是淮陽哥的妹妹，哥哥不聰明，那妹妹聰明絕頂的可能性就不大，而且他們的爸爸媽媽也不聰明，我忘了還有基因突變……”
溫仲年先是詫異，繼而微笑，溫季年從來沒有像這樣嘀嘀咕咕，喋喋不休，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抱歉了，淮陽，抱歉了，喬三叔，喬三嬸，小孩子童言無忌，他在心裡替小弟道歉。
當晚喬淮陽收到一條好友申請。
“小季？”他著實驚得不輕，那個眼高於頂的小鬼怎麼會主動加他？
這回也該他擺擺譜了，他正想拒絕，心念一動，點了同意，並再三檢查了朋友圈的可見範圍，確定金牌那條所有人可見。
左等右等，不停點開朋友圈新消息提醒。
給他點讚評論的太多了，紅色的數字點開一個又來一個，他煩躁地嘖了一聲：“彆點了，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終於，在半個小時後，收到了溫季年的點讚。
喬淮陽滿意了，含笑入睡。
本該早早美美入睡的喬唯卻還在線上谘詢心理醫生。
“醫生你好，如果一個神童被另一個神童在智商上打擊到了，他有可能心理變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