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寒月留在了喬家。
但她不去自己的彆墅, 非要住到喬唯這裡來,還要擠一張床,振振有詞:“你的床大得能遊泳, 多我一個怎麼了?”
喬唯無語。
不過睡一張床的好處馬上就體現出來了, 林寒月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說起了當街搶男人是為哪般。
“……所以,你就隻是看到那個女孩子從仲年哥哥的車上下來, 你就炸了?”喬唯滿頭黑線。
林寒月一點不虛, 理直氣壯:“我怎麼約他都約不出來, 結果轉個頭就碰到那個女的從他車上下來, 還磨蹭了一會兒才走。”
“那天可是工作日, 他把工作看得那麼重要, 而且他跟那些鶯鶯燕燕不離身的花花公子可不一樣,潔身自好, 居然在工作時間跑到外頭送女人!你說, 你如果是我,不會覺得那個女的不一般嗎?”
這口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正宮抓奸。
喬唯默默翻了個身, 不想理她。
“唯唯你說是不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沒動靜。
“唯唯?唯唯?不準裝死!”
林寒月撲過來扒喬唯眼皮。
喬唯嗷的一聲, 仗著體積小手腳靈活,嗖的一下就鑽進了被子裡, 林寒月也跟著鑽進去,倆人在被子裡打架,又笑又叫嘻嘻哈哈, 聲音都傳到了過道上。
門外小圓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沒敲門,屋裡暖氣這麼足, 穿短袖都沒問題。
聽動靜,她們隻是扯了被子玩,應該不會感冒吧?
小圓悄悄離開,心想隻是一晚沒進去看唯唯小姐有沒有踢被子,應該不會出岔子。
放學後,林寒月如約在大門口等喬唯。
“醫院?去醫院乾嘛?”林寒月疑惑,手上卻沒停,打著方向盤拐了彎兒,“我們不是去找那個女的,警告她不要纏著仲年哥嗎?”
喬唯:……這個惡毒女配好敬業。
她一臉無語,一字一頓地說:“姐姐,我們是社會混子嗎?”
林寒月乾咳一聲,嘟噥道:“我也是著急嘛。”
“姐姐,是不是仲年哥哥身邊有隻母蚊子,你都要拿個電蚊拍把它拍死?”喬唯好奇地問。
“……你姐姐我還沒這麼無聊。”林寒月沒好氣道。
她這次之所以隻是看到人從溫仲年的車上下來,就控製不住當街攔人,是因為那個女人不一般,隻看到的第一眼就讓她警鈴大作。
林寒月將這歸結於女人的直覺。
過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到了喬唯指定的醫院。
這是一家公立醫院,人群密集,來來往往的人形形色色,人聲嘈雜,還有人大聲吵架,保安拉都拉不住。
林寒月從小隻進過乾淨整潔環境優美舒適的高端私立醫院,乍然到了這種環境,感覺非常不適。
“我們來這兒乾什麼?”林寒月眉頭皺得死緊,隨即恍然大悟,“那個女的在這裡當醫生?”
說著語氣輕蔑:“在這種地方當醫生,嘁,沒家世沒前途,也敢肖想仲年哥。”
喬唯簡直要給她跪了。
這種地方?大小姐真是對大多數人的生活一無所知啊。
她瞧不上的“這種地方”,是市裡有名的大三甲,多少人擠破頭都擠進不去。
而且女主現在也才二十出頭,估計才大學畢業,怎麼可能當得了醫生,還是這種大醫院的醫生?
林寒月除了急需拆除戀愛腦,還急需惡補常識。
喬唯瞥了她一眼,搖頭。
“好啊你,你是不是在鄙視我?”
喬唯看智障的眼神被當場抓獲,林寒月要來逮她,她跑得飛快,林寒月緊追不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孩子不肯打針,家長隻能跟在屁股後頭攆。
等林寒月把人逮到,她才發覺她們跑到住院部來了。
過道裡人來人往,並不安靜,仔細一聽,還有吵嚷聲,不少人都在往聲源方向走。
喬唯也拉林寒月快步往那邊走。
一間病房門口圍了不少人,都在伸長脖子看熱鬨,裡頭都快吵翻了天。
“田軍你個王八蛋,真是夠狠心的呀,寧願眼睜睜看著兒子被人剁手,都不肯拿錢出來幫他還債!”
“沒錢?你拿錢供安若雪那死丫頭讀書讀到二十好幾的時候,怎麼有錢?把家裡的錢掏空了養她,現在說沒錢?我呸!”
“咱們家養她這麼多年,也該她報恩了吧?可你看看,你那好外甥女乾了什麼?你得了尿毒症,她管過你嗎?白眼兒狼!還不是老娘伺候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中年女人的嗓門洪亮,叫罵聲不絕於耳,間歇性夾雜著男人虛弱的辯解,還沒說完就被壓了下去。
護士象征性喊幾聲“安靜這裡是病房”,喊不動,就退了出去,直到護士長帶人殺了過來,裡頭這場單方麵輸出的吵架才終於平息。
裡麵平息了,外麵卻還說得熱鬨。
“什麼情況啊這是?這外甥女真是不像話,狼心狗肺,這大姐可憐,嘖。”
“哎呀你新來的吧?哪兒跟哪兒呀,這都是老節目了。這大姐隔三差五就要鬨一通,叫她老公拿錢出來給兒子還賭債,就是變相地逼著外甥女掏錢。”
“啊?養她一場,還供她讀了書,回報也是應該的吧?”
“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們家是外地人,沒醫保。那小姑娘才剛畢業,醫藥費都是她在負擔,東拚西湊,借錢治病,還打好幾份工。剛才我聽說又欠費了,醫藥費都沒著落,哪還有錢幫忙還賭債啊?”
“何止啊,聽說那大姐的女兒成績差,還要學畫畫走藝術生的路子,也叫這小姑娘掏錢給學費,那學畫畫多燒錢,天。”
其他熟知情況的病人或者家屬也加入了討論,熱情給新來的科普這家人的情況。
外甥女年幼父母雙亡,性格軟弱的舅舅頂著壓力收養了她,並供她讀書。
眼看就要熬出頭了,舅舅得了尿毒症,表哥賭博掏空家底,表妹還在讀高中,學費高昂,舅媽心狠刻薄,全家人的重擔都壓在了剛畢業的外甥女頭上。
眾人說得熱火朝天,護士接連說了好幾次“保持安靜”都沒能打消他們的興致。
這些情況喬唯早叫人調查清楚了,她一直在觀察林寒月的反應。
見林寒月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逐漸麵色凝重,最後若有所思,她暗暗點頭。
看看吧,人家女主已經這麼慘了,還要找人家麻煩,這像話嗎?
還好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還沒到人間疾苦湊臉上了都能無視的地步。
這緊鎖的眉心,這微抿的唇角,這無意識摳包包的小動作,無一不在表明,她已經有所觸動。
喬唯相信,隻要再稍加言語引導,林寒月就能意識到,她已經擁有了這麼多,超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再去為難一個除了債務一無所有的女孩子,和人家互扯頭花搶男人,是非常無聊且不道德的行為!
“……唯唯?”
頭上的小揪揪被彈了幾下,喬唯才回過神:“姐姐你說什麼?”
林寒月微微俯身,語氣得意:“我知道了,你帶我來這兒,是想讓我放心,她家裡慘兮兮,根本不可能和我競爭,對吧?”
喬唯:……我的母語是無語。
這一臉求表揚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
“你這什麼反應?我猜錯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讓我知己知彼,直接捅破她家裡這堆破事兒,讓她自慚形穢,警告她彆做灰姑娘的夢,打破她不切實際的幻想?”林寒月雙眼一亮。
原來介就是惡毒女配的腦回路,喬唯表示有被震撼到,非常經典。
她感覺腦瓜子又開始嗡嗡嗡了。
“不是,你不準亂來!如果你敢私自行動,我以後都不和你玩了。”她發出嚴厲警告。
林寒月被她這突然變臉嚇了一跳。
“你還護著她?到底誰才是你姐姐?”她臉一垮,見喬唯瞪她,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咕咕噥噥,“你是我姐姐,我叫你姐姐行了吧?”
喬唯伸出食指虛虛點了點她:“彆亂來啊。”
“那你到底為什麼帶我來這兒?你可彆說是讓我看在她家裡這麼慘的份兒上,放她一馬啊。”林寒月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眯起眼俯視她。
喬唯:你怎莫雞到的嘞?
看來力度不夠大,光是聽人說不行,還是得親眼目睹才能真正讓人觸動!
喬唯琢磨了一下,拉著林寒月進了病房。
一進去,一股夾雜著難以言說味道的熱風撲麵而來,是消毒水和藥的氣味,混合著多人長時間聚集在不通風的環境下產生的濁氣。
喬唯屏住呼吸,林寒月已經克製不住低呼道:“好難聞。”並捂住了鼻子。
這是個三人間,病人加家屬,把房間擠了個滿滿當當。
她徑直走到最裡麵那張病床前,發現隻有病人,家屬不在,那個戰鬥力剽悍的中年女人出去了。
病人身材中等,皮膚發黃暗淡,形容枯瘦,滿臉都是被病痛和生活磋磨過的痕跡,眼眶裡都是血絲。
她們的這一舉動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畢竟來看望田軍的,除了債主,還是債主,這還是頭一次來這麼光鮮亮麗的人。
“叔叔,您好,若雪姐姐是我的家教老師,我聽說叔叔生病了,就讓我姐姐帶我來看看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不要客氣。”
不等田軍反應,喬唯搶先開口,連珠炮般說完,從小背包裡掏出一個大紅包。
眾人一看都驚了,暗暗咋舌,好厚的紅包!
這小朋友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說話做事跟個大人似的。心地善良,還長這麼可愛,真是相由心生啊。
倒是她姐姐,長得也很漂亮,跟明星似的,但是怎麼來看病人還臭著一張臉啊?
林寒月察覺到了眾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頓時臉更臭了,有什麼好看的?還指望她也掏個紅包出來嗎?
等等,唯唯這小丫頭居然敢背著她給安若雪的家人準備紅包?!待會兒再來算賬!
半躺在病床上的人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喬唯正要向前走兩步放到床頭櫃上,斜刺裡衝過來一隻手,一把將紅包搶了過去。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梁紅梅掐著紅包,滿臉喜色,揭開封口看了一眼,笑得見牙不見眼,“謝謝你們啦。小朋友,你是我們若雪的學生對吧?你知道她還教了彆的學生嗎?”
“紅梅!”田軍漲紅了臉,又羞又怒。
梁紅梅身材偏胖,看著有些憔悴,眼裡同樣有血絲,乍然收到紅包的喜悅讓她眼中爆發出精光。
她充耳不聞,繼續追問安若雪還有沒有其他學生,激動之下還來拉喬唯的手,把田軍都快氣暈過去了。
林寒月眼疾手快,將喬唯拉到一邊,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
“你彆在若雪的學生麵前這樣行不行?丟人,還連累若雪……”田軍低吼道,還沒說完就咳嗽個不停。
“丟人?你還嫌老娘丟人?你那好外甥女陪男人喝酒不丟人?出去賣不丟人?”梁紅梅氣得跳腳,指著他的鼻子罵。
田軍呆了呆,猛地坐起來,緊緊抓住對方的手,目眥欲裂,失聲道:“你說什麼?什麼陪酒?”
“哎喲!鬆手,手都給我掐斷了!”梁紅梅去拍他的手,他不肯放,她竟掙不脫,立時又叫又罵。
病房裡再次雞飛狗跳。
喬唯趁亂拉著林寒月跑了。
直到坐到車裡了,林寒月才如夢初醒,哈的一聲:“安若雪竟然——”
喬唯盯著她,盯得她把下半截話吞了回去。
“姐姐,你看到了,安若雪已經這麼慘,一大家子都靠她養,一堆人壓榨她,還沒個好臉色,你就彆再雪上加霜了。”喬唯循循善誘。
林寒月一拍手心,目光灼灼:“你說的對,我不僅不會雪上加霜,我還要雪中送炭!”
喬唯:?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林寒月再次語出驚人:“她不是缺錢嗎?我給她錢,但條件是離開A市,有多遠走多遠,永遠不許再出現在仲年哥麵前!”
多大仇?
喬唯雙手抱頭,感覺頭好癢。
不好!再跟林寒月待下去,她怕是也要被傳染得長個戀愛腦出來。
乾掉林寒月的戀愛腦,迫在眉睫!
“唯唯,你知道她在哪裡陪酒吧?”林寒月忽然轉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你能直接帶我來看她舅舅,肯定早就把她的情況摸清楚了。”
喬唯睨她一眼,沒正麵回答,反而問了個問題:“姐姐,你跟安若雪也隻見了一兩麵吧?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她?”
林寒月理所當然道:“她跟我搶人,我還不能討厭她了?”
“喜歡仲年哥哥的人那麼多,難道每一個你都這麼上心,都要趕走嗎?”
“當然不是了,她們家世不如我,長相不如我,我上心乾什麼?又不是閒得慌。”
喬唯馬上追問:“那安若雪家世不如你,長相也不如你,你這麼上心乾什麼?”
這個問題讓林寒月一怔,呆了好一會兒,眉頭攏起又放開:“直覺吧,我也說不清,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像她這樣,讓我產生危機感。反正先下手為強總沒錯。”
說完又自嘲般地笑笑:“我這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感覺蠻掉價的,跌份兒。但是吧,不把這事兒了了,我連覺都睡不好,心裡跟貓抓一樣。”
林寒月在這兒恍惚迷茫,喬唯卻是恍然大悟。
原著的力量。
林寒月是貫穿全文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少了她,這本霸總甜寵文字數得少一半。
作者安排了她是惡毒女配,女主一出現,她就血脈覺醒了,就跟田園貓見了老鼠一樣,刻在DNA裡的東西。
難搞啊,喬唯遺憾宣布plan-A——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