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俊生答應離婚, 秦湘的一顆心終於落在了實處。
終於啊,她終於要離婚了。
上輩子她蹉跎二十多年,直到四十多歲才看清王俊生的真麵目得以離婚。上輩子四十多歲了她都敢離婚,這輩子她還那麼年輕, 離開了這樣的人渣, 她隻會有更美好的將來。
秦湘有些激動,有些興奮, 嘴角都帶起了微微的弧度。
王俊生看著秦湘的表情, 心裡難受, 他更加確信, 秦湘真的對他沒感情了。
他看著秦湘忍不住問,“秦湘, 你喜歡過我嗎?”
聞言秦湘一愣, 眼尾掃了他一下, 反問道,“你這樣的人值得我喜歡嗎?”
她唯一遺憾的就是重生的時間點不是她高考完的時候,如果重生到那時候她連一個眼神都不舍得給王俊生這王八蛋。
秦王兩家的事兒算是有了結論, 兩人本就沒領結婚證, 離婚也簡單,由王俊生寫個證明材料, 倆人簽字兒摁手印, 書記也蓋上村裡的公章證明一下也就行了。
但秦保田和秦洋卻不樂意,覺得這事兒王家有錯在先,讓秦湘受了委屈,為秦湘的人生造成了極大的傷害,那麼王家就得賠償秦湘損失,這也是出門前秦湘二哥秦海交代的, 秦保田記得一清二楚,這時候如果放過王家,王家還得以為他們秦家好欺負,吃了虧也隻能忍著呢。
本就不讚同離婚的崔蓮花一聽還得要錢就更不樂意了,“這離婚我們答應了,你們怎麼還提條件了。如果是這樣,我們不同意離婚了,讓他們繼續過日子,往後你們也不用犯愁再找婆家的事兒。”
秦洋直接翻個白眼,冷冷的瞥了一眼這個麵甜心苦的老太太一眼,“你想的倒是美,你們也可以不答應,我們立馬報公安。至於繼續過日子……”他鄙夷的看了眼王俊生道,“你們自家的孩子自家不嫌棄,我們秦家可不是垃圾回收站非得把這種垃圾撿回去膈應我妹子。”
“你說誰是垃圾呢!”崔蓮花氣的渾身直抖,手指頭指了指秦洋,轉頭去跟秦保田道,“親家,冤家宜解不宜結啊,兩家雖然離婚了,但也能當親戚走動,你們這開口閉口要那麼大筆賠償,口口聲聲的說俊生是垃圾,這以後可怎麼處啊,親事不成,難不成就成仇人了?”
“不成仇人難道還當親戚?”秦保田有些不明白崔蓮花的邏輯,“你聽誰說過離婚的兩家還能當親戚的,不打破頭都是我們家的人脾氣好給你們王家莊麵子了。你們可彆忘了,這件事兒是你們做錯事才出的,我們好好的大姑娘嫁了你們家滿打滿算才一年結果出了這種事兒,我們找誰說理去。還當親戚,給你們臉麵你們還真打算開染坊了,秦洋說的就是我和孩子媽的意思。”
秦保田雖然往常不怎麼言語,但這時候也是真的生氣了,“該多少就多少,你們王家人多勢眾,我們秦家也不是怕事兒的,我們吆喝一嗓子,到時候看看誰更丟人。”
崔蓮花心疼死了,還想爭辯,被王大柱攔住,“我們已經做錯事了,不能在其他的地方讓人再戳脊梁骨了。”轉頭問秦保田,“你們要多少賠償。”
秦洋道,“怎麼也得五百塊錢吧。”
“什麼,五百塊錢?”一直覺得理虧沒吭聲的蔡紅豔不樂意了,王家到現在沒分家呢,家裡的錢那就是大家的,以後老兩口還得跟著他們養老,那大頭就該是他們的,絕對不能拿。當即蔡紅豔反駁,“不行,不能給。”
秦保田也不理會蔡紅豔怎麼說,在這時候就是長輩的較量,小輩兒的說話不算數,他隻看著王大柱,“五百。”
他明白兒子的意思,以後秦湘離婚了再找也不好找,既然如此不如多要點錢,起碼讓秦湘有個安身立命的根本,手裡有錢心裡不慌。這是王家欠了他閨女的,他這個當父親的,在這婚事上本就對不住自己閨女,這時候如果不堅定的為閨女爭取該得的,那以後不得讓閨女涼了心啊。
王大柱站起來,臉色很難看,聲音裡帶著祈求,“親家……”
現在才八十年代初,就是城裡的工人工資也才三四十塊錢呢。鄉下地頭一年靠著收成落到手裡才多少錢,五百塊錢,王家倒不是沒有,可掏出來之後真的就空了家底了。況且旁邊還有個王青山一家子呢,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他現在隻盼著秦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少要一點了。
“馬上就不是親家了,你也不用跟我套近乎,該多少就多少。”秦保田冷著臉道,“五百塊錢,倆人離婚。不給我們就去派出所。”
王大柱閉了閉眼,想到五百塊錢嘴唇都開始哆嗦了,王俊生看了秦湘一眼沒想到秦家會如此絕情,到了這時候王俊生也不想秦家看輕了他,木著一張臉說,“我給。”
現在在王俊生的眼裡,天大地大都不如他的前程大,村裡其他人書記震懾一下沒問題,秦家和王青山一家不行。
“我們也得要賠償。”一直旁觀的丁小娟指著王俊生道,“你偷我兒媳婦這人,我們這日子也沒法過了,也得離婚,往後青山娶媳婦還得花錢,娶崔紅養崔紅都花了不少錢,你們至少得賠我們五百塊錢,不然我們也去派出所報公安。”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崔蓮花手指顫抖,眼皮一翻就往地上倒去了,蔡紅豔喊了一聲娘啊,就朝崔蓮花撲過去了。
王笑憤怒的看著秦家人說,“你們滿意了嗎?”
秦洋白了她一眼道,“給了賠償離了婚我們就滿意了。彆拿暈倒嚇唬我們,是你三哥不爭氣非得偷人把你身嬌體弱的媽給氣暈了,我們湘湘可是受害一方,真比起可憐比你們可可憐多了。不信你現在可以打開門問問外頭的人,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笑看著他們道,“我媽都暈倒了真是沒有同情心。”
“同情心給你們這一家子有點多餘。”秦洋也不跟她廢話,直接問王大柱,“你是王家的一家之主,我隻聽你說,這錢給還是不給,五百塊錢買你兒子的前程你不虧。”
王大柱深深的看他一眼,“行,我們給。”
說著又道,“年輕人,老頭子在這裡跟你說一句話。做人千萬不要趕儘殺絕,這人呢,日子長著呢,總有風水輪流轉的時候,說不上什麼時候你就有倒黴的時候。”
秦洋壓根不畏懼他的威脅,樂嗬嗬道,“這偷人做壞事兒的都不怕呢,我這正直善良的青年怕什麼。老天爺就算天打雷劈也得先劈做了喪良心事兒的人。真要說趕儘殺絕……”秦洋冷哼一聲,“大叔,我們真要趕儘殺絕,那您明兒隻能抬著棺材板去派出所接您那大學生兒子了。”
王大柱聽這話渾身一震,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向王福生,王福生歎氣點頭。王大柱頹然的坐下,一下子老了許多。
丁小娟見秦家計劃得逞忙說,“我們就要五百。不給我們就去報公安,我們好好的兒媳婦成了破鞋,沒讓你們陪兒媳婦就不錯了,反正又不是我們家的人了,愛死不死,死了也活該。要麼給錢,要麼一塊都進去吧。”
王大柱哈哈笑了兩聲,眼淚都掉下來了,“給,我們都給。”
最後幾個字兒都快把牙給咬碎了。
蔡紅豔看著公公一下答應一千塊錢出去,心裡恨毒了王俊生,眼睛像要吃了王俊生一樣。
王大柱雙眼沉沉看了兩家人,然後道,“但這麼多錢我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希望能寬限我們幾天。我們砸鍋賣鐵賣.血也得有個時間了。”
秦洋不理會他的賣慘,點頭,“那當然可以,寫欠條就是了。”
王大柱無奈的歎了口氣,看向秦湘,“秦湘,雖然做不了家人,但我希望以後見了麵也能打聲招呼。再怎麼說也有一起過了一年的情分在。”
秦湘無語,“這樣的情分不要也罷。跟吃了蒼蠅是的膈應人。我隻希望離婚後老死不相往來,見了麵也彆說認識我,丟不起這人。”說完她直接往旁邊坐下了,就等著商量好便簽字離婚。
王大柱呼吸急促,沒想到往日挺好的兒媳婦突然就變了臉,一張臉都漲的通紅,滿嘴的牙都開始打顫,“好、好的很呢,我們王家留不住人呢。”
“不要說了。”王俊生悲痛的阻止他爸,“爸,不要說了。都是我的錯。”
“的確是你的錯。”要不是王俊生的臉現在都沒法看了,擔心開學的時候都好不利索,王大柱都想再給王俊生兩巴掌。
以前的時候他以王俊生為榮,這兩年在村裡,男女老少的誰不羨慕他有個好兒子。可現在這些全都沒了,以後他們家都將是村裡的笑柄了。
那邊王福生也拿了寫證明材料的紙過來,讓王俊生照著他說的寫上,一式三份,兩人再簽了字摁了手印,王家莊的公章一壓,這婚也就離了。
秦洋將離婚的證明材料還有欠條交給秦湘,“拿好了,這是你應得的。你不要覺得自己心狠,你不欠他們的,是他們欠你的。”
秦湘從不覺得離婚了就兩不相欠這一說,該她拿的她也一點不含糊,不然憑什麼便宜了王家人,就該讓他們出點兒血,感覺到疼了,以後才不會再招惹她了。要不然上輩子她也不能大張旗鼓的跟王俊生打官司然後分錢後又將人搞破產了。
她將東西接過來,笑道,“我知道,謝謝你三哥。”
這聲謝,是真心實意的,上輩子離婚的時候就是她三哥陪在她旁邊保護她。重來一世還是三哥護著她。她是真的高興,她終於脫離王家了。
一家子並不管王青山一家如何跟王俊生一家理論,自家的事兒處理好了,直接就出門準備走了。
走到門口,秦湘回頭說,“明天我們會來拉嫁妝,希望你們把錢能準備好了,不然我們會天天來的。”
說完一家子就走了。
屋內氣氛卻並不怎麼好,崔蓮花醒了,堅決不肯給王家五百塊錢,認為是王青山的媳婦勾引了她兒子,王俊生才是受害者。可丁小娟也拿捏住了王俊生家的命門,叫囂著要舉報這倆人,“反正一個是破鞋,一個是奸夫,那就都去死好了,省的丟人現眼。”
兩人都跟王青山一家沒什麼血緣關係,丁小娟發起狠來可以不要臉麵直接鬨大,可崔蓮花卻不敢,總得顧忌王俊生。
而蔡紅豔也開始鬨騰,甚至連把王俊生送派出所的話都說出口了,直到王老大將蔡紅豔拽出去這才消停了。
丁小娟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崔蓮花說,“二嬸兒,少了一毛我今兒都不能算了。”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
秦家一家三口是騎了兩輛自行車過來的,回去的時候正好兩人一輛,上了車,出王家莊的時候,連鳳英仍舊不敢相信,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湘湘真的離婚了?”
秦湘笑的舒心,“是啊,離婚了。”
“你還笑的出來。”連鳳英滿臉的愁,“這以後日子可怎麼過呀。”
秦湘就笑,“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啊,我還想考大學呢。”
連鳳英頓時惱火,“你還提考大學,王俊生跟崔紅搞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因為你想考大學的事兒鬨的?”
聞言秦湘呆了一下,“所以您以為我們離婚責任在我?”
“你肯定也有錯。”連鳳英被她看著有些發虛,不肯看她,“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要是不鬨著這些事兒,跟王俊生好好過日子,崔紅那個騷狐狸能有可乘之機嗎?我早就說崔紅這女人不是個安分的,你非得和她好,這下好了,好好的對象都被她勾去了,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秦湘怒了,“對,我就是要離婚,我跟您講,就算沒有今天這個事兒,我也是要離婚的。”
“你怎麼變得這樣了,一點事兒都不懂,你離婚了能怎麼辦,以後能嫁給誰,村裡的光棍都得嫌你不乾淨。”
連鳳英氣壞了,覺得女兒就不懂她的一片苦心,看著秦湘道,“早晚有你……”
“行了,你閉嘴。”
還不等秦湘反駁,秦保田先發火了,他停了車子,看著後座上的連鳳英道,“你這麼能耐衝著閨女撒火,剛才在王家莊的時候怎麼不對著王家人發,就知道窩裡橫,你橫個屁啊你。對自己的閨女那麼刻薄,被兒媳婦指著罵的時候你怎麼不刻薄,把刻薄都給了閨女,你算什麼本事。”
連鳳英一愣,沒料到一向老實人的秦保田都發了火,眼眶直接紅了,“我、我……”
“你什麼。”秦保田道,“他們家自己不當人,不把秦湘看在眼裡,你可是她親媽,你守著閨女說這些話,你想乾什麼非得逼死她你才甘心嗎?”
秦湘撇開頭不看她媽,兩輩子了,她都知道她媽這人沒主意,是個軟性子的人。可到了今天她才知道軟性子的人插刀子是真疼啊。
連鳳英終於慌了,“我、我就說的氣話,我沒想逼死她啊。”她看向秦湘,可秦湘已經不看她了。
“我就是怕有人說她,好好的大學生不跟了,這以後怎麼辦啊,在娘家不得被人說道。老三還沒娶媳婦呢。”連鳳英聲音越來越小,卻也越來越委屈了。
秦洋直接冷了臉,“我就沒想娶媳婦,您也甭惦記了,就算娶媳婦,如果連我妹妹都容不下,那趁早拉倒,我也不稀罕。”
說完秦洋喊了聲,“抓穩了。”車子直接往前麵去了。
大年夜的野外,烏漆嘛黑的,車頭上綁了一個手電筒也隻能勉強鑽不到溝裡去。
秦湘拽著三哥的衣襟,說,“三哥,有你真好。我什麼都不怕。”
有時候兄長的存在比父母能帶給她的安心都要多。娘家因為有三哥的存在,讓她毫不畏懼離婚後的日子。
秦洋的笑聲在這樣的夜晚裡格外的清爽,“傻丫頭,我是你三哥啊,我們從小關係最好了。”
秦湘頓時笑了起來。
“媽那人就那樣,你跟她一般見識能氣死,你就當聽不見,反正咱家裡她說了也不算,如果後麵她還是那樣,乾脆你就到縣裡住去,拿著五百塊錢也夠買個房子住了。”
秦湘本來也沒打算在家多住,便笑:“好。”她不想秦洋為她擔心,便說道,“三哥,我今天是真的高興。”
“嗯。”秦洋早知道她有離婚的打算,現在雖然以這樣的情況收場,但怎麼說也達成心願了。錯不在秦湘,旁人說嘴,他們也有話堵回去。
秦湘張開雙臂大聲的笑,兩輩子了頭一次這麼暢快,“我好開心。”
有人替她打算的感覺可真好。
不遠處連鳳英聽著秦湘的小聲忍住皺眉嘮叨,“你看看她……”
“行了,閨女難得高興。”秦保田聽著這聲音,卻想著年前閨女就說離婚的事兒,如今這聲音裡最多的可不就是暢快了?
其實在秦保田的觀念裡,結了婚也不該離婚的,但過年這陣子,倆兒子一直在他耳邊念叨一些事兒,所以他才想通了。有錢沒錢,有出息沒出息的,閨女過的不舒心,日子也沒法過。
來的時候他也為自己的決定忐忑,但這會兒看見閨女臉上泛起了笑,才驚覺閨女從嫁了人似乎頭一次笑的這麼暢快,他心裡最後一點忐忑也沒了。
他知道連鳳英是個糊塗的,便囑咐道,“你管好你的嘴,就算你看不慣也閉嘴。”
連鳳英委屈了,“我是她媽,還一句話也不能說了?”
秦保田不耐煩道,“你少說少錯。”
後頭秦保田慢慢追上來了,也沒再提剛才的事兒,進了秦家屯的時候,秦湘看到一片魚塘。
她突然問道,“現在這魚塘空著嗎?”
“不空著怎麼辦,前些年村裡養魚沒賺到多少錢,現在家庭聯產承包了,大家收拾地裡乾勁十足更沒人承包了。”秦洋說起來道,“但我跑車的時候看到咱們縣南邊的南沂縣有人在養魚養鴨乾的熱火朝天的,還真是不錯。”
秦洋一頓,“你不會是想養魚吧?我跟你講,養魚可是技術活,沒那水平乾不了這個。”
秦湘之前還真有想法,上輩子她跟朋友出去玩的時候看過一些農家樂裡頭弄的生態養魚養鴨的景象,還因為好奇跟人詢問過。那老板跟她朋友也認識,以為她能投錢,還特意跟她詳細的講解了一下,所以雖然沒動手操作過,可具體的流程她也知道一些。
剛穿過來的時候她就想到了他們村閒置下來的魚塘,便打起了主意,想要利用魚塘為自己賺第一桶金。
但自從她打算重新參加高考後這想法就得變換一下了,現在又能拿到五百塊錢的賠償金,計劃就得更改了。她說,“三哥,我之前想著承包魚塘養魚養鴨的,但現在我要去高考,我得賺錢,我要換個法子了。”
“你想乾什麼?”秦洋知道妹妹從小就聰明,但還是得提醒她,“當個體戶可不容易。”
秦湘知道這年月人的想法,覺得當個體戶不體麵,可隨著萬元戶越來越多,那時候誰不羨慕個體戶。到了八十年代末期,多少人不惜停薪留職都要下海闖蕩一番。也就是在那時候,王俊生辭去國營企業乾部的身份下海創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