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並排放在一起的書桌,形成一條有邊界的線。
顏以沐靠過道,乖巧安靜。
年鶴聲靠窗,沉默少言。
即使是同桌,他們也幾乎很少有超過這條邊界線,跨進對方領域的時候。
顏以沐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年鶴聲,他長得高,身姿挺拔的像棵青鬆,此刻俯身一隻手伸長按在她的書桌上,就好像張開了懷抱,把顏以沐整個人都攏入了他的懷裡。
他靠的太近,此刻的姿勢也太具有侵略性。
顏以沐眨了眨眼睛,然後伸出兩隻小手抓住年鶴聲過線的那條胳膊,小心翼翼的推回去,“年鶴聲你超線了。”
不等對方回答,她又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你不喜歡我叫你弟弟仔嗎?那我以後不叫啦,你彆生氣。”
抓在年鶴聲手上的力氣,輕的像幼貓在撓癢癢。
在她把年鶴聲的手推回去之前,年鶴聲先把手臂抽了回去。
她手裡一空,愣了一下,然後又乖乖坐回去,繼續埋頭幫年鶴聲和自己包書皮。
今天開班會,班主任李薔在課堂上當眾表揚年鶴聲,稱年鶴聲為六班全體師生爭了一口氣,對其讚不絕口。
顏以沐作為年級第一的同桌,也感覺到很光榮,鼓掌的時候特彆賣力,開心的連掌心都拍紅了。
直到班主任說要在六班成立學習幫扶小組,而她就是那個需要被幫扶的對象之一,跟著年鶴聲沾光的一點好心情一瞬間又跌落回原地。
所有科目的卷子都發了下來,她偏科,理科的分數都很難看,英語聽力也不好,唯一能看的隻有語文。
她偷偷看一眼年鶴聲的卷子,上麵的分數是她恐怕再讀一次高中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顏以沐,我們倆一組吧?”劉睿轉過來對她說,“我這次考了46名。”
他是六班的學習委員,班上除了年鶴聲,就數他排名最靠前,幫扶520名的顏以沐綽綽有餘。
顏以沐很快點頭,“好啊,謝謝你劉睿!”他們又是前後桌,到時候想問問題也方便。
年鶴聲抬眸,餘光淡掃一眼劉睿,笑的合不攏嘴,開心兩個字就差寫在他臉上。
楊盈這時候主動走過來,不像平時對著顏以沐說話陰陽怪氣,看著年鶴聲的表情還有些少女特有的扭捏。
“年鶴聲,你可以幫扶我嗎?”
年鶴聲微笑道:“不可以。”
楊盈神情一僵,她平時經常向年鶴聲請教問題,年鶴聲從來沒拒絕過,她還以為這次對方也會答應。
“點解啊?”她還有些不死心。
“有幫扶對象了。”
他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但楊盈卻絲毫沒有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她回了自己的座位,把不甘壓回了心裡。
不用問也知道,年鶴聲的幫扶對象,整個六班,除了那個能坐上他車的顏以沐還能有誰?
楊盈拿出手機在姐妹群裡
發了好大一頓火。
又是顏以沐,從高一就開始和她不對付!現在又讓她在年鶴聲麵前吃了閉門羹,她遲早要讓顏以沐還回來!
剛才年鶴聲和楊盈的對話全程粵語,顏以沐一個字沒聽懂,反倒是聽見的劉睿表情有些古怪。
不過顏以沐既然已經答應了和他組隊,年鶴聲的幫扶對象應該另有其人吧。
晚上放學的時候,顏以沐意外的在校門口遇到了夏即昀。
夏即昀單肩背著書包倚在路燈下,他長得像媽媽夏蔚,有點女相,是時下正流行的韓係美男長相,要不然也不能自進二中以來,每年都被評選為校草。
不過他性格不好也是二中出了名的,即便同校有很多女同學喜歡他,也不敢去招惹,怕被他骨子裡那股桀驁勁兒喝退。
“杵在那兒乾什麼,當門神?”
夏即昀站直了身體,衝顏以沐說道。
顏以沐連忙小跑了過去,有點受寵若驚,“你在等我啊?”
夏即昀哼聲:“少自戀。”
“哦。”
學校離地鐵站還有一段路,城市陷入夜色中,霓虹燈影熠熠生輝。
遠處的廣州塔顏色變換的抓人眼球,讓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張潮最近還有沒有纏著你?”夏即昀忽然發問。
顏以沐啊了一聲,把視線從小蠻腰上收了回來,不知道夏即昀為什麼問這個,但她還是回答了:“沒有。”
說起來也是奇怪,自從張潮那天和她道過歉之後,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了。
“他應該是覺得他的小弟把我頭砸了,不好意思再來找我了吧。”顏以沐開始分析。
誰料夏即昀聽見後卻罵了她一句“白癡”,她精致的眉眼蹙了蹙,很不喜歡彆人說她是笨蛋白癡。
“我不是。”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地鐵站,夏即昀話鋒一轉,“年鶴聲,是你們班的?”
“是啊。”
“上次帶你去醫院的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
“他就是年鶴聲啊。”顏以沐覺得奇怪,“你問他乾什麼?”
難道是覺得自己年級第一的寶座要被撼動了,有危機感了?
夏即昀刷卡進站,頭也不回的威懾她:“顏以沐,你這次隻考了520名,你要是還敢早戀,我就告訴我媽。”
“你不要亂說啊夏即昀!”
顏以沐最怕他在夏蔚麵前打自己的小報告,本來就是寄人籬下,她很怕夏蔚覺得她不乖。
“我才沒早戀!520也不是我想考的啊……”
“你最好是。”
他們等著地鐵進站,顏以沐站夏即昀後麵被他的身體擋住,她以為這個角度夏即昀看不見自己,衝著夏即昀的背影做了個掐他脖子要把他滅口的動作。
殊不知閉合的玻璃門上,把她的動作印的清清楚楚。
一向乖順的洋娃娃在後麵對夏即昀做鬼臉,那張漂亮臉蛋上的表情
顯得生動又可愛。
夏即昀望著鏡子裡的顏以沐,那張不耐煩的拽臉上,唇角難得往上勾了勾。
張嘴無聲吐出兩個字:白癡。
十月中旬,秋高氣爽,二中的運動會也在這個季節拉開了序幕。
顏以沐坐在主席台上臨時搭建的長桌前,拿著手裡二中學子的投稿,清甜如泉水的嗓音透過話筒,傳遍學校操場的每個角落。
“高二(一)班的夏即昀同學,願你在賽道上馳騁肆意,如風般迅捷,摘得第一的桂冠……”
跑道上正在備賽男子200米的夏即昀,被旁邊的競賽者吹了聲口哨:“顏以沐故意的吧,專挑我們要比賽的時候念這條,這叫什麼,夾帶私貨?給自家人開後門??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少廢話。”夏即昀懶得理他,但心情似乎還不錯,“終點見真章。”
顏以沐還是很公平公正的一個小廣播員,隻是剛好這條稿子被人新收上來,她就順便念了。
稿子落款既沒有班級也沒有名字,字體很清秀,顏以沐猜估計是哪個暗戀夏即昀的女生寫的。
“辛苦了。”餘弋拿著幾瓶涼茶過來分發給顏以沐和彆的廣播員,“大家潤潤喉,順便降火。”
羊城秋天乾燥的不行,嘴唇乾裂起皮還算普通的,嚴重起來還有可能流鼻血。
顏以沐雖然來羊城也有幾年了,但從小在氣候濕潤的城市長大,每次氣候變換身體還是適應不了這裡的乾燥,隨身攜帶潤唇膏已經成為習慣了,但廣式涼茶她還是敬謝不敏。
餘弋卻特彆叮囑她,“尤其是你,去年播音播著就開始流鼻血,把我嚇死了,學長特意給你買了兩瓶,拿好!”
還溫熱著的兩瓶涼茶被放進顏以沐懷裡,她正要遞回給餘弋,對方把雙手往後一背,一副不收的樣子。
“新來的小姑娘,幫我盯著你學姐讓她把涼茶喝完啊,我回去上課去了。”
這學期新招的高一廣播員,聞言小雞啄米的點頭。
她叫祝珠珠,一口氣乾了大半瓶涼茶連眼睛都不眨,“學姐,你就當成是喝中藥吧,我從小生病我媽都給我喝涼茶,喝了就好。”
就是因為像喝中藥,顏以沐才不想喝。
負責收稿的同學又把新收上來的稿子拿來了主席台,顏以沐念了半小時,祝珠珠主動接過開始念。
“高二(六)班的年鶴聲同學,希望你畢業之前都不要和彆的女生談戀愛,你是我們全校女生的白月——”
話筒開關被一旁的顏以沐迅速的切斷,祝珠珠的聲音被迫中止,學生觀眾席上傳來接連不斷的口哨聲。
祝珠珠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看向一旁的顏以沐,“……學姐,我是不是闖禍了?”
顏以沐覺得頭疼,“你沒審稿?”
很多稿子的內容都是學生寫來濫竽充數的,根本不能念。
尤其早戀這個話題在少男少女之間有多敏感,哪怕一個字眼都能掀起驚濤駭浪。
“這屆廣播員真
6啊,這種表白的稿子也敢念?”
“怎麼不繼續念了?我還等著聽是誰寫給年級第一的……”
“快點念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們廣播站也太玩票了吧!”
祝珠珠是新人,剛才順手拿過來就念了,根本沒有審稿的概念。
現在出了事隻能求助顏以沐,她欲哭無淚的說:“學姐,我該怎麼辦?”
顏以沐快速的思考了幾秒鐘,重新打開話筒,微笑著說:“高二(六)班的年鶴聲同學,希望你畢業之前都不要和彆的女生談戀愛,你是我們全校女生的白月光,你優異的成績是我們追趕的目標,你漂亮的分數更是我們學習的動力……”
“讓我們在激蕩飛揚的青春裡,不負韶華,共赴高考之約,譜寫下無悔的答卷。”
一條敏感的禁忌稿,在少女含著笑音的清甜嗓音下,變成了積極向上的正能量稿件。
學生們覺得無聊不再繼續起哄了,卻也不得不為這份隨機應變的業務能力折服。
祝珠珠一臉崇拜的看著顏以沐,“學姐,你好厲害!”
顏以沐掐掐小學妹的臉蛋,“以後你也可以的,但是一定記住要審稿。”
祝珠珠長了記性,接下來的播音都很謹慎。
顏以沐在旁聽了幾分鐘,覺得沒有問題,這才放下心打算回一趟自己的班級。走之前她還把那兩瓶涼茶拿起來,準備帶給班上的同學。
主席台離各班級的看台有一段距離,顏以沐邊錯開人多的看台,走上了外側的大道。
道路兩旁栽種的銀杏樹像是還沒從夏日裡回過神,扇形的小樹葉一半黃一半綠,呈現出一種彆樣的黃綠漸變色。
秋日微風從林間拂過,顏以沐被吹的舒適極了,玩心大起,閉上眼睛倒著走路,感受秋天的氣息。
沒成想還沒走到幾步,就撞到了人,被對方從身後按住了肩膀。
顏以沐緊張的回頭,看清來人的臉後,瞬間放鬆下來。
“年鶴聲,你怎麼在這兒啊?”
年鶴聲鬆開她的肩膀,“聽廣播。”
“啊?”顏以沐轉身正對他,“聽廣播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