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的話一出來, 兩個妖神都沉默了。
連久知道這個提議有些大膽，畢竟現在山裡的所有人都當自己是個失憶的妖神，所以對自己都很信任。
但要是光明正大招進來一個人類……這意義就有所不同。
在提出這個建議時, 她自己也猶豫了許久，這些妖神對人類的感官都不是很好。
“可能會讓你們有些難以接受。”連久輕聲說，“但從長遠來看, 這應該是可行的。”
司闌一直沒說話, 龍應倒是有點交流欲望：“怎麼說？”
連久：“第一，以後我們會出去，遲早都要與跟人類接觸；第二是以我們目前的有限資源, 妖並不能滿足教育需求。”
“這一點我們以前不是沒想過, 隻是……”頓了頓, 電話那頭的龍應歎道, “我們不放心將孩子交到人類的手上。”
“如果是可靠的人呢？”
龍應：“連久老師，你讓我們再考慮一下。”
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下決定的事, 連久沒有急切地要得到答案，提出這個建議後便開始商量中秋節的事。
時間太晚, 第二天還得上班, 連久說完就回去休息了。
卻不知半夜龍應從人界趕來去見了司闌和宿才豐一麵。
三個妖神聚在司闌的山頭, 麵色凝重。
司闌化成原型，似乎是躺在雪地裡, 耳朵貼在地麵，龍應蹲在他身邊：“這件事你怎麼看？”
之所以要背著連久老師商量，是因為龍應覺得連久跟他們這些妖獸不同。
他們這些妖獸自古就不樂意跟人類搭邊, 現在說得好聽是妖神，以前那就是凶獸，靠武力壓製其他物種的, 不然也不會從戰場中走出來，不然司闌也不會是最讓妖怪忌憚的那一個。
雖然沉睡了這麼多年，又是在和諧社會，凶性暫且壓製了很多，但凶獸本能還是在，是站在妖怪這一邊的。
可連久不一樣，她可以無差彆的對待人類和妖怪，身上自帶平和的氣息，說句不好意思的，幾個妖神覺得自己達不到連久老師那樣的高度，所以隻敢悄悄討論。
司闌依舊保持著癱在雪地的動作，懶聲說：“隨便。”
“怎麼能隨便呢！”龍應不樂意了，摔了把雪在他耳朵上，“我們找個工程師都要藏著掖著，招老師的話等於所有的事情都要暴露在人麵前了，萬一到時候人多了控製不了，那我們這裡……”
司闌耳朵微動，那些細碎的雪都被抖落，他睨了龍應一眼，輕嗤：“你怎麼知道這之前就沒有暴露？”
“什麼意思？”
“她沒說錯。”司闌答非所問：“當初你們想跟人類和平共處的時候，就該知道這種事遲早會發生。”
聽這話裡的意思，是不反對？
龍應驚訝低頭：“所以，你不介意？”
“隨便。”
最不喜歡人類的司闌居然都不介意了！
宿才豐仔細端詳著這隻犼：“什麼讓你改主意的？”
司闌沒說話。
宿才豐又問：“那如果到時候我們預想的最糟糕的情況發生怎麼辦？”
司闌起身，貼著地麵的耳朵也垂下來，而後化成人形，麵向有幼兒園亮光的方向，淡聲說：“以前怎麼辦現在就怎麼辦。”
他笑了聲：“殺過的人還少？”
“跟人類簽的那些……”
司闌緩緩轉身，想起什麼似的，似笑非笑：“誰先違約，誰才該擔心這件事，能進來可不一定走得出去。”
其餘兩隻妖對視一眼，不由得回憶起很多年前司闌站在戰場時的模樣，都打了個冷顫，現在他這是瘋起來，不知道現在還有誰能壓得住他。
不過雖然狂了點，倒是有理。
互相製約的條約，誰先違背了那就是誰的錯，思及此龍應也答應了：“那明天我跟連久老師說說，讓她來選擇吧。”
又說：“對了，最近你們在山裡，多關注下白澤的情況。”
“對啊！”宿才豐一拍腦袋，“白澤又是什麼情況？”
“會不會跟連久老師有關？”龍應若有所思，“那會兒白澤出世也是這樣。”
提到這個，宿才豐好奇死了：“你們當初是在哪裡發現連久老師的？”
龍應看了司闌一眼：“他聽見的。”
司闌不置可否。
朝天犼上傳天命下達民情，對此要敏感些，那會兒正好是幼兒園招園長最焦頭爛額的時候，龍應將司闌拖著去市局非要讓他選一個妖神出來。
但幾個互相認識的妖神都無比熟悉，自然都知道對方是什麼德性。
尤其是司闌，他就是那個一個不開心可能會吃掉小妖怪的特例。
在市局待了幾天後司闌就不耐煩了，最後那天正要把貔貅拉回來湊數，司闌卻忽的改變主意，指了個方向。
然後龍應就在那裡看到了憑空出現的連久，一看果然很合適，這不，著急忙慌就把她給哄去市局簽合同了。
宿才豐問：“司闌你都不知道連久老師是什麼妖嗎？”
司闌頭也不回：“不知道。”
龍應擺手：“以後會知道的，先把眼下的事情解決好。”
“什麼事情？”
龍應數著手指，特彆為難：“如果要招人就要付工資，我們的工資還能有多少，夠嗎？”
“……”宿才豐默默後退，特彆不確定地說，“要不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
中秋節放三天假，因為打算要做五百來個妖怪的月餅，放假前一天晚上連久更新完視頻後就開始計劃第二天出去買材料回來，但沒想到她在清理後台消息的時候卻發現了一條特彆的消息。
是一家本地蛋糕店發來的廣告合作。
因為有了雙靚靚的告誡，所以即使最近妖怪幼兒園因為各種原因熱度起來，連久也暫時沒有要接廣告的想法，但是蛋糕店就不一樣了。
第一是能夠實際解決她現在的需求，而且肯定會比自己一個人做來得要快速很多。
畢竟這麼多妖怪，就算現學也得學好久，質量還不能保證。
思來想去，連久決定去實地考察一下。
放假第一天，連久安排好山裡的校車畫馬和玉重明先搬一些東西去司闌那裡後，就帶著司闌出山了。
其實原本想帶上玉重明的，隻是吃這種事情，得到藥獸“特殊照顧”的司闌可能更有優勢一點，而玉重明也表示跟神君一起出行壓力暫時還是有點大。
經過學校外的那個湖時，連久正好撞上了四腳朝天背著龜殼在地上翻滾的龜崽方慢慢。
連久走過去將他翻過來：“怎麼啦？”
“曬太陽，長高高。”方慢慢坐在地上，仰起頭，“久久老師和司闌老師，去哪裡？”
連久：“我們要去人界。”
方慢慢眼裡滿是羨慕：“人界欸…龜崽也想去，是不是，要長高高才能去？”
“對。”
方慢慢眼裡露出失望，急匆匆啪嗒一聲又仰躺下去，晃晃自己小短腿，嘴裡不住地念叨：“那龜崽，再曬曬！”
說話本來就慢，所以著急的時候顯得特彆彆扭。
連久被可愛到，俯身輕輕揉了一下他的頭，而後想到什麼，轉頭看向司闌：“你說，我們能不能帶他一起出去？”
饒是司闌對什麼都胸有成竹的，這會兒也被她大膽的方法驚了下：“出去？”
小龜崽聞言，晃動的短腿一下子就停了，眼巴巴地仰躺著盯著久久老師看，期待又害怕。
連久對司闌很放心：“你在旁邊，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而且慢慢是大班的小朋友，直播這些天都能很好控製自己。”
“你又有什麼想法了？”
“很多幼兒園都會有戶外拓展活動。”連久說，“我們雖然也有戶外，但那隻是孩子們平時生活的地方，始終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要是慢慢出去可行的話，以後我們可以試試帶著大班的孩子開展在人界的戶外拓展，這樣比紙上談兵的效果來得更好。”
“可以嗎？”
司闌露在外麵的耳朵動了下，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龍應說的那句話：要是發生了預想中最壞的情況會怎麼辦？
黑眸沉沉看著連久好一會兒，司闌牽了下唇：“隨便。”
連久莫名被他盯起了點寒意，但看司闌又是普通的狀態，便沒有多想，俯身對方慢慢道：“今天慢慢能不能一直把龜殼收起來呢？”
“能！！”方慢慢後背的龜殼瞬間就消失了，他在地上翻了個滾，站起來，“久久老師，慢慢聽話！”
連久：“那我們跟你爸爸說一下。”
方慢慢家住在湖邊的草叢裡，得知連久老師和司闌神君要帶自己兒子出去，方慢慢爸爸激動得話都說不清了，他自己都沒出去幾次！
自己的兒子這麼小就能被帶出去了！
有連久園長和神君在，也不會擔心其他問題！
一著急方慢慢爸爸正常的說話語速都有些回到本性，慢了起來：“不會，有什麼問題嗎？”
“司闌老師在。”連久將司闌推出來，“隻要您同意，我們會照顧好他的。”
方慢慢爸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神君：“我很同意！謝謝園長和神君！”
“隻是我家慢慢沒有一身合適的衣服。”龜爸爸去摸兜，隻掏出了百來塊錢，羞澀地說，“這是我昨天去打螺絲掙來的，要不麻煩您給他買一套像樣點的衣服，這樣出去您也稍微……”
山裡的孩子都穿得隨便，灰撲撲的，可連久園長雖然穿得簡單，卻很好看，龜爸爸擔心孩子會讓連久老師不好做。
“沒事，不在乎這些。”連久將已經完全變成小男孩的龜崽抱起來，“我們慢慢這樣就很好，這錢你們留著以後花。”
在龜爸爸一萬句重複的“龜崽聽話”裡，連久抱著方慢慢和司闌一起走出山門。
這小龜崽不愧是偷偷藏飯團的，分量抱起來還真不輕，又是走山路，還沒到車站連久就有些吃不消了。
方慢慢好像也有察覺，小聲說：“久久老師，慢慢自己走。”
要是讓龜崽自己下山，什麼時候能到還不一定。
司闌閒散走在一邊，也不明白怎麼她平時要打架或者其他的時候會叫自己，這時候倒是一聲不吭了。
見她額頭冒出細密的汗也在笑著安撫小孩，司闌抬起手拎起來小龜崽脖子口的衣服：“來。”
動作一點都不含糊，連久原本還要說什麼，但司闌隻是拎了那麼一下就沒鬆開了，她隻好閉嘴。
小龜崽的頭也頓時一縮。
爸爸媽媽說出門儘量不要去惹到神君，他有些慌亂回頭，脖子上的窒息一瞬而過，就被摟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裡。
沒有久久老師軟，可好像很有安全感。
龜崽乖乖縮著，又忍不住悄悄抬頭，看到神君的下巴，山路有些顛簸，龜崽怕自己掉下去，於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慢慢抱住神君的衣服，神君沒有反應。
好像沒有爸爸媽媽說的那麼可怕誒。
按照地址找到那家蛋糕店的時候，已經知道消息的老板早就站在門口等待了。
見到連久時，老板眼睛驟然一亮。
這位園長真人可比直播裡要好看好多！
而且居然還帶著一個也很帥的男人和一個小孩！
這家老板最初是在雙靚靚的賬號上注意到連久和司闌的，後來又追到了幼兒園的直播裡，得知連久要帶山裡的人一起過中秋時，她一下就抓住了商機。
其一是連久現在的關注度高，其二是連久的顏值真的很高，現在還算是素人階段不會很貴，其三是幼兒園的性質社會關注度也很高，其四跟店裡的產品很合，還有就是不管真假，她的確有些心疼那些孩子，也想正麵接觸一下這個連久園長看看，正好連久跟自己是在同一個地方。
老板沒想到，司闌居然也來了，真的好帥！！！
“你好你好。”老板激動地走上去自我介紹，“我叫魏靜萱。”
連久伸手，溫聲說：“你好，我叫連久，是妖怪幼兒園的園長，這是司闌，也是我們的老師。”
司闌輕點了下頭。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方不是明星，連網紅都不太算得上，魏靜萱卻總有種自己在追星的感覺，無端緊張。
而且，園長好溫柔啊！
她又看到了司闌懷裡的孩子，常看直播的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那個一直說自己是龜崽的慢慢寶寶：“這是慢慢嗎？”
方慢慢沒想到人類居然認識自己，而且人類其實長得也跟自己差不多誒！
他回想老師們教過的禮儀，又謹記爸爸說的要好好聽話，鼓起勇氣說：“您好，我叫，方慢慢。”
小孩子說話有點慢，但稚聲稚氣的，魏靜萱收到會心一擊，捧住心臟：“好可愛！”
她問：“我能摸摸你的臉嗎？”
小龜崽疑惑地看向久久老師，人類也可以摸摸妖怪嗎？
連久笑道：“這位阿姨喜歡你，像老師們一樣。”
方慢慢這才點頭：“好呀。”
魏靜萱迫不及待地摸上小孩子的臉，又軟又滑，而且一點化妝的痕跡都沒有！她也鬆了口氣，孩子本身就是這麼可愛的！
“我們進去說。”魏靜萱帶著三人進去，“不過沒想到你們會帶著孩子來。”
連久解釋：“今天來時正好遇到他在湖邊曬太陽，他沒出過山門，所以跟他家長說過後就帶著來看看。”
魏靜萱有些詫異：“你們山裡可以隨便帶孩子的嗎？”
“都是一家人。”連久笑著說，“就那麼些人。”
魏靜萱心下有了計較，山裡一個村的人都互相認識，看來關係也很好，而且家長們都很信任連久，所以她更真誠了一點：“我大概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店吧。”
蛋糕店叫LK，幸運的意思，是本地市區的一家老店，現在這個店長從家裡人的手裡接手過來後就多開了幾家分店，因為年紀不大，也有將本地的店也發展網上售賣的渠道，所以也有了做廣告的想法。
連久也將自己的來意說得很清楚：“做廣告是可以的，但我們需要了解你們家環境和質量，我們這個賬號都是為了孩子，所以如果有什麼差錯，影響會很不好。”
“這個沒問題。”魏靜萱也是對自家店負責的人，說，“我帶你們看看環境，你們可以隨便挑糕點來嘗，都是每天現做的，不會隔夜賣，不僅是這家門店，其他門店你們也可以隨時去了解。”
蛋糕店才重新裝修過，環境非常不錯，很溫馨，後麵的操作間也很乾淨。
輪到品嘗糕點的時候，連久明顯發現一直興致缺缺的司闌眼神亮了幾分。
小龜崽也早就忍不住一直盯著沒見過的蛋糕看了。
魏靜萱問：“我給你們挑幾個樣品嗎？還是你們自己來？”
連久默了默：“可以都嘗嗎？”
“？”
店裡的糕點要是都來一份，這可不是小份量，魏靜萱有些遲疑：“有點多，會不會吃壞身體？”
連久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幼兒園的食量，都還不錯。”
想起孩子們吃飯的那場麵，魏靜萱頓時明了，很乾脆地讓店員將所有糕點都上了一份，但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畫麵，於是問：“我能拍一下嗎？如果以後有機會合作，也可以作為一個素材。”
連久想也可以作為今天的視頻素材，於是點頭答應。
接下來，魏靜萱和店員們親眼目睹了一大一小是如何將桌麵上那些糕點暴風吸入的。
就連進來買東西的一些顧客也忍不住停下來觀看。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明明眼睛看著吃的那麼斯文，但沒一會兒東西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