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才剛剛奔跑過的緣故,姣好的麵容浮動起爛漫的薄紅,原本寬鬆的襯衫背部有部分布料被打濕,輕貼著肌膚。
香江是開放的城市,她現在的穿著依然是保守的,並不會有什麼失儀,走在大街上絲毫不會引起什麼注意,但是因為同處車廂這樣狹小的空間,又彼此陌生,便多少有些不妥。
剛才遞給她安全帶時,他甚至感覺到小姑娘身上蒸騰出的熱氣,帶著少女溫軟的馨香。
她好像不太通人情世故,對異性並不設防。
說不上來出於一種什麼感覺,也許她恰好和自己女兒年紀相仿的緣故,葉立軒竟有了罕見的嗬護之心。
他淡聲開口:“你冷嗎?”
葉天卉:“我不覺得冷,隻覺得熱……剛才跑了好長一段。”
葉立軒單手拿起旁邊一件西裝外套,直接遞給她:“披上。”
葉天卉:“啊?”
她驚訝挑眉,不明白這人怎麼了。
葉立軒:“披上吧。”
葉天卉並不想披上陌生人的外套:“我真不冷,謝謝了。”
葉立軒蹙眉:“你去馬場?”
葉天卉:“對對對,我去馬場,第一天上班呢,那邊堵車,我以為要遲到了,隻好跑過去,幸好遇到你。”
她感激地衝他笑。
這麼看著時,她也有些意外。
剛才匆忙中沒來得及細看,現在看,這個人竟然有些眼熟。
她記得,她在“媽媽”的相冊裡看到過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風華正茂的少年,站在紅牆小樓前,戴著禮帽,穿著白色西裝,清雅漂亮,雌雄莫辨,格外惹眼。
不過那張照片因為年代久遠且保存不當,已經斑駁陸離,以至於有些模糊了。
如今她看著眼前這男人,隱隱覺得眼熟。
眼前的男人氣質俊逸儒雅,穿了羊絨西裝,麵料考究,看上去貴氣斯文,不過細看,那五官其實還是過於出挑,隻是被他斯文氣質所掩蓋罷了。
她回憶著那照片上的少年,那少年若是經了多少年歲月的打磨,是不是恰好變成現在的模樣?
葉立軒自然察覺到了她探究的目光,肆無忌憚,毫不收斂。
他沒見過這樣放肆的女孩。
他感覺自己在被冒犯。
當下越發蹙眉,他往常自然不是什麼熱心人,也萬萬不至於讓一個陌生女孩隨意上他的車,更不會拿著自己的外套去給那女孩披上。
他覺得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經脫離了自己正常的軌道。
況且,自己對這個小姑娘的判斷顯然失誤了。
多少有些懊惱,不過很淺淡,左右馬場很快就到了。
接下來,汽車安靜地行駛著,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在即將抵達馬場時,有一處紅綠燈,葉立軒停車等待的時候,看向身邊的女孩。
她正好奇地看著車前麵的一件發飾,上麵鑲嵌了碎鑽的,閃閃發光。
葉立軒記得女兒晨間時候似乎戴了這個,她可能整理頭發時無意中落在車上了。
這時候,女孩卻仿佛察覺到他的目光,朝他看過來。
她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探究和打量,有些微妙的異樣感。
葉立軒迎著她的視線,微挑眉,茶色的眸底有著疏遠的排斥。
葉天卉望著他,突然就笑了:“先生貴姓?”
葉立軒抿唇,無聲地看著她,眼神漠然。
對於這個問題,他當然不會回答。
葉天卉卻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謝謝你載我這一程,我想,也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我姓葉,今年十八歲,你呢?”
她把自己最關鍵的信息透露給他,希望引起他的興趣。
葉立軒聽這話,擰眉,眸間泛起鄙薄來。
葉天卉驚訝:“你不要誤會,也不要生氣,我隻是覺得,我們可以聊一聊嘛,你也姓葉是不是?我們都姓葉,這實在很巧。”
綠燈亮了,葉立軒一腳油門開過去,於是馬場便在眼前。
他停下車,涼涼地道:“下車。”
葉天卉:“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猜到你姓葉,以及為什麼我竟然也恰好姓葉?”
葉立軒麵無表情:“抱歉,我不想,請你下車。”
葉天卉從看到那碎鑽發夾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她哪肯放過,當即道:“我猜你就是葉立軒葉教授,是不是?其實葉先生,我之前找過你,我——”
葉立軒眼神冷若冰霜,他斷然拒絕:“你認錯了,我不是。”
葉天卉狐疑:“你不是?你姓葉嗎?”
她盯著他:“你女兒十八歲了,是不是?你看我也十八歲,我來香江是來找我親生——”
葉立軒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漠聲道:“小姐,請你下車。”
葉天卉看著葉立軒,他俊逸的麵孔寫滿了冷漠的排斥和不屑,倒仿佛自己覬覦了他什麼。
他說他不是葉立軒。
也許確實自己推測錯誤了。
葉天卉隻好推門下車,下車後,她才看著葉立軒,道:“先生,剛才是我冒昧錯認了,我很抱歉。另外,謝謝你載我這一場。”
他在車上,她在車下,隔著副駕駛座和一道門,他安靜地看著她。
她已經收斂起了之前的肆無忌憚,眉眼涼淡,禮貌周到起來。
倒仿佛變了一個人。
葉立軒幾不可見地頷首:“不必,順路而已。”
說完,他當著她的麵,將自動門關上,也隔離了她的視線。
葉天卉看看時間不早了,攥著自己的包趕緊進去馬場。
葉立軒開著車子行駛離馬場。
他從倒車鏡裡看過去。
馬場地處偏僻,雨後的萬物靜籟,她穿著寬鬆休閒的白色襯衫,很簡潔的牛仔褲,比起香江絕大多數年輕人來說,過於保守和樸素,不過她卻穿出了疏朗通透的颯爽。
他擰眉,想著她剛才的種種。
她乍看之下,明明是風光霽月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