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並不是足以殺死他或者救活他的奇跡啊。
畢竟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
少年想起她第一次將他從水中撈出來時的情景。少女的表情有些頹然,她應該是聽到了他的抱怨也知道了他有這樣一個愛好,但她沒有說什麼,隻是不知道從哪裡取出塊毛巾幫他擦頭發。
那個時候太宰治隔著一層白色盯著青石的磚麵,聲音也隨著腦袋一晃一晃的。
“不勸說什麼?”
那雙手的動作慢了一下,很快就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少女的聲音隔了層布顯得有些模糊,她說,“不。”
“我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
於是他就知道了她也是救不了他的。奇跡也沒辦法的話——“無藥可救”,是這樣形容吧?
前來護送的Mafia成員恭恭敬敬地敲開了門,即使是個自殺未遂剛剛被搶救回來的孩子、太宰治也經受了非常嚴苛的檢查,更彆說正當壯年的森鷗外了。手術用的刀具被細致地比對查驗,等好不容易被放進來時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了。
畢竟快死了的老首領很惜命嘛,笑嘻嘻地隨口扯了兩句半真不假的謊話,從見到其他人開始太宰治沒有再跟森鷗外說任何一句話。是不對付的呢,誰都知道,首領寵愛的喜歡自殺的少年、和首領信任的醫生之間,幾乎可以說是兩看相厭。
否則在其他派係的乾部都不在的情況下,老首領怎麼會讓他作為“監督者”陪伴呢。
——這個世界上自作聰明的家夥太多了。
他坐到椅子上,黑發紫眼的醫生在得到準許後也走上前來。
錯身的瞬間傳入耳中的是很輕的詢問——
“太宰君曾經是很努力地想要殺死藤丸君吧?”
像是東方某種名為“變臉”的絕技,俊秀的少年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表情。而疑問仍在繼續。
“那麼後來,又為什麼停止了呢?”
黑發的醫生在大床前站定,躬身行禮。
“首領,有何吩咐。”
*
投影類的魔術完全可以模擬出下令的文書,催眠類的魔術模糊掉違和之處。藤丸立香加快了腳步。
【是今天】。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就確定了,而隻要聯係一下上下的情景,就能夠猜到了......他們想要做的,究竟是怎樣異想天開又非常可行的計劃。
非常、非常有勇氣。
她在生氣。藤丸立香非常確定此時心中的情緒名為憤怒。最高級彆的【忘卻補正】令她時刻回想的都是那些充斥著絕望與無能為力的記憶,太過強烈又無法控製的恨意磨滅了絕大多數情感,無論正麵還是反麵——她很久沒有過這樣強烈的情感了。
是憤怒於那個醫生在經過警告後仍然牽涉到了那孩子、還是因禦主的自投羅網一意孤行而氣憤?
她無法分辨。
她不需要分辨。
*
殺死一個人,有多難?
殺死一個位高權重、身邊護衛眾多的人,又需要做些什麼?
隻需要......一刀。
飛濺的赤色與皮膚被割裂開的細微聲響,從肌肉組織到神經末梢再到血管壁——無論是聲音還是觸感森鷗外都再熟悉不過了。他是醫生,數枚小巧的手術刀既殺人、且救人。
他殺過很多人、也救過很多人,但是這一次不同——是的,這一次是不同的。
臉被濺上了尚且溫熱的血液......夏目老師的三刻構想、港口Mafia的黑夜與福澤閣下的黃昏、他必定要付出一切去守護的這座城市......後續的安排、怎樣處理現場偽造遺命、又如何將這座龐然大物完整地納入手中。
他想了很多,他什麼都沒有想。
他回過頭,以繃帶覆麵的少年動都不動,背光的原因看不清表情,月色下隻有一雙沒有半絲光亮的鳶色瞳仁靜靜地注視著他——就像無悲無喜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兀地產生了這種想法,隨即又自嘲於突然的多愁善感。
他開口。
“首領病逝——”
——門被猛地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