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雉才忍不住道:“你對我還有什麼要求?”頓了頓,“逼我掏錢, 逼我做官, 這會兒居然又慫恿我去搶?”
梁螢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當然是想要做大做強。”
趙雉冷哼一聲,不想理她。
梁螢圍著他轉,又開始忽悠, “你看我們目前要養這麼多人,還得把武器升級, 照這樣下去, 地盤沒有擴張不說,還內耗得凶, 時日一長,恐難支撐。”
趙雉沒好氣道:“合著你到現在才知道這茬呐?”
梁螢:“我早就知道了呀,現在有平陰這個糧倉養著,短時期內不會再去想其他的,得先把糧和兵養好,再謀前路。”
趙雉雙手抱胸, “你還想謀什麼前路?”
梁螢暗搓搓給他畫大餅,說道:“你瞧王太守那等草包都能做一郡之首,為什麼我們這幫人就不行了呢?”
聽到這話,趙雉被噎著了。
梁螢:“你看胡縣令治內差嗎?李疑差嗎?奉三郎程大彪張議這些人哪個差了?”
趙雉:“……”
她真的很敢想!
梁螢雞賊地戳了戳他的肩膀,“趙郎君你當初十三歲從軍,看看咱們安縣的那些新兵,也不過是半大小子,當年你在軍營裡看不到前程, 也想他們跟你一樣看不到前程嗎?”
趙雉皺眉,“這是兩回事。”
梁螢不服道:“怎麼就是兩回事了?”
趙雉指了指她,嚴肅道:“你知不知道造反是要被誅九族的?”
梁螢理直氣壯道:“你傻呀,打不過就加入,難道不會招安嗎?”又道,“隻要是咱們打不過的,立馬投降歸順。”
趙雉簡直忍無可忍,“士可殺不可辱。”
梁螢戳他的腦門,“迂腐,你骨子裡的血性是拿來護老百姓搶地盤的,跟朝廷較什麼真?”又道,“既然是造反,就得低調,彆動不動就又殺又辱的。”
她那種“超凡脫俗”的理念徹底絞殺了趙雉的三觀。
他雖然是個土匪,可骨子裡還是挺有血性的。
作為一個武將,頭可以斷,卻不能受辱。
這女人卻恰恰相反,什麼邪門歪道都能鑽營,隻要能達到目的,就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毫無節操可言。
她大膽到想要圖謀永慶郡,委實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麼大一個郡,且太守府還有三千多的兵馬,郡內管轄著二十三個縣,少說也有三四十萬人。
這麼大的一塊餅,彆說吞了,就算吞了也得被噎死。
趙雉露出心梗的表情,他覺得他需要喘口氣兒。
見他要起身走,梁螢用蠻力把他拽了回來,死死地按壓到椅子上,“我跟你說正事呢,你跑什麼?”
趙雉皺眉道:“我還想多活幾日。”
梁螢撇嘴,“我不就讓你重操舊業麼,又不是逼你去賣身,你慌什麼?”
趙雉不高興道:“你這不就是逼我去賣身養三個縣?”
梁螢:“……”
趙雉:“你說你還是個人嗎,我若賣身養自家老母,一句屁話都沒有。
“可是你讓我養三個縣的老百姓,他們跟我一點乾係都沒有,我憑什麼又當爹又當媽為他們操碎了心?”
梁螢默了默,露出死亡凝視道:“養這點人算個鳥,以後你還得養一個郡。”
趙雉:“……”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人生好灰暗。
這女人就跟一塊石頭似的套在他身上一個勁兒把他往泥潭裡拖拽,每每到他想要爬上去時,她直接扒他的褲衩子,硬是又把他給拽了回去。
他想要離她遠一些,那女人卻好似八爪魚把他壓到椅子上不讓他走。
這不,她還不死心,說道:“你以前反正都是乾的土匪,現在重操舊業為民除害。
“咱們也不是什麼都搶,專門搶外頭那些為富不仁的,欺男霸女的,貪得無厭的,這是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趙雉“嘖”了一聲,她可真他媽會說乖話。
明明是搶劫,偏要說得冠冕堂皇,好似不去搶就是罪大惡極一樣。
他伸手推開她,那女人卻往他懷裡鑽,附到他耳邊蠱惑道:“左手掌生殺大權,右手美人兒環繞,這難道不是天下男兒所求的?”
趙雉壓根就不吃這套,從喉嚨裡哼出一聲不屑。
“我趙雉很是惜命,沒你這般大的誌氣。”停頓片刻,“你這樣的美人兒我吃不消,有毒。”
梁螢撇嘴,挑釁地捏住他光潔的下巴,“你都沒嘗過,怎麼知道有毒?”
趙雉垂眸睇她,沒有答話。
那時室內的燭火忽明忽暗,他睇著懷裡這個狡猾多端的小狐狸,單手忽地收攏她的腰肢。
這女人的膽子愈發大了。
他不知道她從哪來的膽量妄想圖謀永慶,也不知道她從哪來的膽量敢爬到他身上作威作福。
懷裡的女人溫香軟玉,仿佛沒有骨頭。
收攏腰肢的指腹隔著薄薄的衣物貼到她的肌膚上,她似乎很懂得利用女人的美色,有心引誘。
拇指落到他的唇上,梁螢忽地吻了上去。
趙雉整個人都愣住了。
鼻息間是女人撩撥的氣息。
觸碰到的唇溫軟,他明明心跳如擂鼓,卻硬是忍著一動不動。
梁螢從未親過男人,自然不懂得什麼技巧。
她自認為小有幾分姿色,膽子也大,想來能把他勾得蠢蠢欲動。
不曾想那家夥居然跟柳下惠似的坐懷不亂。
媽的,居然撩不動?!
這可把她惹惱了。
骨子裡的征服欲被激發出來,也不管他願不願意,直接用強勢的態度把他的腦袋按到椅子的靠背上,強吻。
趙雉整個人都炸了。
隻覺得三觀再次碎裂一地。
氣息交融間,他不由得箍緊她細軟的腰肢,捉住她的後頸回應她的侵犯。
他無恥地想著,反正是她先來撩撥的,罪不在他。
那女人卻很會玩,在他被勾起欲望時忽地發狠咬破他的唇。
趙雉吃痛嘗到了腥甜的味道,皺著眉頭抓她的腦袋,發簪不慎脫落,滿頭青絲從指尖傾瀉而下,少許幽香縈繞在鼻息。
梁螢被迫仰頭,下顎線條柔美,頸脖纖細白皙,仿佛輕輕一折就會被折斷。
她的唇上還帶著刺目的紅,是他殘留下來的血跡。
那女人明明生了一張清麗脫俗的臉,看他的眼神卻帶著幾分妖。
她似笑非笑地舔了舔唇上的血跡,緩緩說道:“趙郎君都沒嘗過,怎麼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毒呢,嗯?”
趙雉眯了眯眼,似乎這才意識到懷裡的女人比他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梁螢繼續玩火,披散著發一點點靠近他,溫熱的氣息吐到他的頸項間,露出細密的牙齒輕輕咬了咬他的喉結。
這是野獸捕獵的動作。
趙雉整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隻戒備地盯著她的小動作。
那女人卻像小貓一樣在他身上蹭了蹭,發間的幽香時不時刺激他敏感的神經。
她幾乎把整個身子都依偎到了他身上,小聲道:“阿螢在這世上無親無故,趙郎君處處包容,老太太也疼惜我,你們便是我至親的人。”
這話趙雉聽得半信半疑,他捏住她的下巴,斜睨她道:“你這張破嘴,最會忽悠人,我是信還是不信?”
梁螢撒嬌,往他懷裡鑽,露出女人柔弱無骨的小模樣,“我想圖謀永慶,也是想要守住這片來之不易的安寧,趙郎君難道就不想守住它嗎?”
趙雉冷哼,“這跟圖謀永慶有什麼關係?”
梁螢理直氣壯道:“當然有關係了,萬一以後永慶守不住了呢?倘若又換了另外的太守過來,沒有王太守那般容易忽悠,我們豈不是危機重重?”
趙雉沒有答話。
梁螢繼續道:“我這也是未雨綢繆。
“太守府年年來收取大量賦稅,總不能一直慣著他們,我們辛辛苦苦養家,豈能一直往他們的兜裡扔銅子兒?
“這種寄人籬下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他們吃了多少,就得給我吐出來,若是不願意,就開腸破肚去取。”
她說話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嬌,沒有任何威脅性,可是他知道,她是有那個頭腦殺人的。
見對方許久不語,梁螢環住他的脖子,冷不防問道:“趙郎君可喜歡阿螢?”
趙雉沒有答話。
梁螢哼了一聲,起身想走,卻被他拽了回來。
他終歸食髓知味,想要在她身上索取得更多,卻又克製內心的蠢蠢欲動。
那種養成的矛盾令他備受煎熬,一邊想侵犯,一邊又提醒自己小白兔太小。
猛虎細嗅薔薇。
他像個變態一樣輕嗅她身上的氣息,儘管已經收斂起利爪,仍舊擋不住身上來自成年男性的危險。
一個在戰場上拚殺過的男人,滿手血腥,視人命如草芥的土匪。
哪怕他什麼都不乾,隻要坐在那裡就有壓迫力。
那是來自骨子裡的匪氣,與在黑暗裡長成的扭曲。
它同時也是充滿著矛盾掙紮的。
在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小白兔跟前,他會自然而然收起獠牙與利爪,儘量表現得像個人樣。
可是他又很苦惱。
因為小白兔比他想象中更有野心,甚至膽子大得驚人。
那種感覺很奇妙,好似魚塘裡容不下一條鯨。
於是為了養這條鯨,魚塘隻能不斷擴張擴張,無止境擴張,直到養得下它為止。
趙雉覺得他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
隨著投入的成本越多,他的野心也跟著成本膨脹了。
現在他在安縣和平陰又花錢又耗精力,另一邊的鬆縣隻怕也得掏他的小金庫。
這些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東西,倘若被太守府收回去,他鐵定得吐血。
可是不繼續投入下去,就會處於上不上下不下的尷尬局勢。
進退兩難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微妙又複雜的心情梁螢自然是清楚的,因為就是她故意給他挖下的坑,設下的局。
目前他已經砸下了數萬貫,養衙門,買官,上賦稅,資助平陰修灌溉水渠,更換兵器,養兵丁等等。
也不過短短兩年,就花掉了這麼多錢銀。
照這速度敗下去,他的小金庫隻怕真會被她掏光,連褲衩都不剩。
趙雉瞅著眼前的女人,若說她沒毒,鬼都不信。
偏偏她裝得很無辜,挖的坑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深。
先是挖安縣,後是挖平陰,現在又開始挖永慶了。
甚至為了圖謀永慶,還忽悠他白天做官晚上乾土匪,當真是把他當成村尾的驢在使!
趙雉被氣得肝兒疼。
隻不過細細想來,這確實不失為一條財路,隻有乾土匪得來的錢財才更快捷。
當天晚上趙雉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他養這個女人太難了,在她身上下了血本的,就跟一個無底洞,可是骨子裡又確實被她勾引到了。
從見色起意,到現在的想要侵-犯占-有,在她身上投入的成本越多,對她的占有欲就越強。
這或許跟愛情沒有分毫關係,他也不懂什麼叫情愛,隻是出自於男性的本能。
不過跟畜生還是有區彆的,因為會糾結克製,不會像強盜那樣掠奪。
不管他承不承認,今天晚上她的小試探確實把他給拿捏住了。
他確實對她興致勃勃。
可是她是頭鯨。
為了把這頭鯨養在自己的魚塘裡,隻能不斷去把魚塘挖得更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