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們可知道徐一郎,若是認識他,便替我轉告他,他阿娘喚他歸家來,不要去打仗了。”
“還有我家的王五郎,以後種地也能養家糊口,不用去過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那些最樸素的言語令在場的俞州兵們聽得窩心,因為他們的父母也是如此盼著他們歸家。
城門上的士兵們一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張都尉不願被那些人動搖軍心,下令射殺驅退,一士兵說道:“張都尉,那是梁州的老百姓啊。”
張都尉冷著臉道:“一群吃裡扒外的東西,豈能由著他們放肆?”
當即就要命人放箭射殺。
士兵們急了,忙喊道:“快走啊!趕緊走!”
底下的趙雉察覺到不對勁,忙做了個手勢,盾牌把當地人護送走了。
膠東守城的將士既然油鹽不進,那就隻能靠武力奪取。
當天下午攻城戰火拉開了序幕,火藥桶轟炸的聲音震得當地老百姓揪心。
按說俞州人作為侵略者,他們本應仇視,可是在土地的利益麵前根本就恨不起來,隻會埋怨當地衙門不給他們活路走。
因為俞州兵說了,隻要當地衙門願意配合,多數都是維持原職不變,除非臭名昭著的貪官。
此次強攻根本就不給梁州兵喘息的機會,第一天下午在大軍的火器庇護下,膠東的城門被強行撞開,大軍殺入進去。
那些兵在火器的肆虐下脆弱得不堪一擊,再加之先前的攻心術,立場本就搖擺不定,現在大軍攻進來一下子就潰敗成一團散沙。
多數梁州兵投降,仿佛讓他們的心理上好受了些,不是他們窩囊,而是努力過,隻是打不贏而已。
這一戰比拿下九原輕鬆許多,由此可見攻心是有效果的。
奪下膠東後,俞州人又像先前那樣把土地下放的告示貼出去,但凡他們打一個地方,就貼一個地方。
而金林這邊的梁螢親自前往石坪,差人把龍門、石坪和定都三地的土地全部下放到戶。
石坪這座城池莊嚴宏偉,城內容納的人比河城少許多,但城牆修得堅不可摧,站在城樓上眺望遠方,頗有一股子君臨天下的氣勢。
梁螢望著身邊迎風飛揚的趙旗,胸中裝滿了改變整個世界的宏願。
待把九州打下,她要大力發展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開通中亞打通歐洲,把商貿經濟徹底搞活。
現在人口不多,日後待世道太平,人□□發,土地資源是完全不夠的,需得提高生產力,重點培育種子,改造生產工具,擴張土地。
她在腹中默默掐算現在所處的時代,應該離大航海時代還要早很多年。
這個時候那邊估計還沒有土豆那些作物,那就往南美洲印第安人所在的地方去尋。
還有那什麼棉花,是從天竺,也就是印度傳過來的。
還有那什麼牛肉,農耕大國禁止宰殺耕牛,除非是病死或意外死亡的那種,且還得上報到官府才能宰殺,要不然會坐牢。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牛肉了。
在這個生產力落後的時代,要把全民的文化素質提高,溫飽抓牢,搞活經濟,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她並不發愁,隻要把大框架搭建好後,操作起來就容易多了。
望著打下來的一座座城池,梁螢心中充滿了去改變它的願望。
有朝一日,待她成為這片土地的國王,她將用她的雙手去締造她理想中的烏托邦,開創一個真正的盛世。
用現代人的眼光去締造新時代。
這是一場偉大的創舉,幸運的是路上有人陪伴。
見她獨自站在城樓上吹冷風,譚三娘上前給她披鬥篷,說道:“阿螢莫要受了涼。”
梁螢回過神兒,指著遠方,問:“這裡的山水怎麼樣?”
譚三娘讚道:“極好。”
梁螢:“以後這些地方全都是我的。”
譚三娘野心勃勃道:“待前線的將士們把梁州拿下,青州想必要容易得多,到時候咱們手裡握了四州,且還有鹽湖鐵礦,以後誰敢與我們俞州抗衡?”
梁螢目露精光,“開年後把兩州拿下,周邊城池挨著橫掃吞並,想來這兩年就能把九州一統。”
譚三娘:“到時候把所有土地下放到戶,天下百姓眾望所歸,不再受戰亂流離之苦,這世道將會迎來久違的太平。”
梁螢點頭,“著實不容易啊。”
譚三娘歡喜道:“可是誰又知道,這樣宏偉的事業,竟是出自我們女人的手裡呢?”
梁螢失笑。
譚三娘憧憬道:“女官女學,我現在就能想象得出那時候的女郎們是怎樣的情形了,她們有學識有談吐,不再被束縛在後宅裡,大大方方地走出來像男人那樣去營生,去考科舉爭功名,去為百姓謀福。”
梁螢:“這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歲月去洗禮她們,改變她們的思想,顛覆世道對她們的約束。”
譚三娘嚴肅道:“可是我們已經在做了,隻要衙門的政策能扶持,就一定會有更多的人走出來。
“你看現在的甄氏,武安大長公主,韓大娘和韓一娘,她們做得很好,不比男兒差。
“我願意相信,日後最底下的平民也能像她們那樣有機會爬上來,走到我們身邊來,並肩而行。”
這番充滿期待的話語令人窩心。
梁螢看著她道:“三娘當真了不得,你跟趙老夫人一樣,不論吃過多少苦頭,總是對以後的日子充滿著積極向上的憧憬。”
譚三娘平和道:“那是因為你做的那些事正在影響我們,讓我們這些人從中看到了活著還有盼頭,哪怕世道再糟糕,總是有點出路在上頭的。”
梁螢抿嘴笑,“真的嗎?”
譚三娘點頭,“你看這就是天意,當初黃皮子稀裡糊塗把你我抓了去,讓我一人結識,而後又遇到了老太太他們那群人。
“雖然剛開始讓人不如意,可是後來磨合過來了,可見我們這些烏合之眾都是有緣分聚到一起的。
“這一路走來,相互扶持壯大,危機重重著實不易。
“我們這些人都盼著去把這個糟糕的世道變好,它現在確實在一點點變好了,至少在我們的立足之地,老百姓大體上是滿意的。”
梁螢:“沒有什麼東西比腳下的土地更能讓人去拚命追逐了。”
譚三娘:“是這個理。”
她們就目前俞州的形勢一番探討,隻要開年順利奪下兩州,那打到京畿指日可待。
現在梁州六郡已經奪下了兩郡,年後要打北春,那是至關重要的一戰。
趙雉回了一趟石坪。
得知他回來,梁螢看他不順眼,話裡話外都是陰陽怪氣。
趙雉喊冤,替自己辯解道:“那幫梁州人忒不靠譜,仗還沒打,就拿女人來搪塞,你說可笑不可笑?”
梁螢雙手抱胸,斜睨他道:“趙州牧英武神俊,能得汝南王府的青眼,可見手裡有幾分本事。”
趙雉討好上前,暗搓搓問:“阿螢是不是醋了?”
梁螢甩了個小白眼兒,“合著你還能耐了。”
趙雉咧嘴笑,去抓她的胳膊,她用嫌棄的小表情道:“走開,臟。”
趙雉:“我洗乾淨手的,不臟。”
梁螢恨恨掐了他一把,他“哎喲”一聲,撒謊道:“胳膊疼,受過傷。”
梁螢皺眉,“給我瞧瞧。”
趙雉順勢把她撈進臂彎裡,歡喜道:“許久沒抱過了。”
梁螢不客氣推他道:“無媒苟合,還是去找汝南王府家的姑娘去,三個任君挑選,豔福不淺呐。”
趙雉死皮賴臉圈住她,厚顏無恥道:“窩裡有鳳凰,哪還瞧得上外頭的孔雀。”
梁螢被氣笑了,捏住他的下巴。
趙雉露出標準的八顆牙,眼睛亮晶晶的。
那男人眉眼裡皆是笑意,一雙丹鳳眼蘊藏著勾人的小心機,可見很受用她的醋意。
他雖然沒做錯什麼,梁螢還是瞧他不順眼,不痛快道:“倘若那汝南王府給我送兩個漂亮些的兒郎,說不定我還考慮考慮。”
趙雉撇嘴,“他若敢送,我立馬去把王府的祖墳刨了。”
梁螢失笑,“若是皇室要替我指婚呢?”
趙雉愣了愣,梁螢環住他的腰身,問:“趙州牧又當如何?”
趙雉憋了好半晌才道:“那我就去刨你梁家的祖墳。”
梁螢沒好氣打了他一下,趙雉不要臉嗅她耳際的發香,說道:“阿螢是我的,答應了九州為聘,就不能反悔。”
梁螢掐他的腰,“哪裡傷著了,讓我瞧瞧。”
趙雉:“哄你的。”
梁螢:“陳安說你肩膀受了傷,現在可痊愈了?”
趙雉應道:“已經痊愈了。”
梁螢很執著,非要看他肩膀上的傷。
趙雉隻得坐到椅子上解開衣襟給她看,屋裡燒得有炭盆,裸-露出來的頸脖倒也不冷。
梁螢看著那道砍傷,它已經長出新的嫩肉,她伸出指尖輕輕撫過,問:“疼嗎?”
趙雉:“不疼。”
那女人忽地低頭輕輕吹了吹,就像小時候受傷吹一下就不疼了那樣。
他愣了愣,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表情,有些意動。
“阿螢。”
梁螢抬頭。
趙雉忽然狗膽包天湊上前親她。
梁螢一把抓住他的發髻往後拽,迫使他仰頭。
那時趙雉睇她,仰起的下顎線條輪廓分明,喉結凸出,從頸脖到鎖骨處衣襟半敞,頗有幾分小性感。
梁螢伸出拇指摩挲他的唇,問道:“無媒苟合,誰給你的狗膽以下犯上,嗯?”
趙雉沒有答話,隻看著她笑。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是有姿色的。
梁螢一時沒把持得住,咬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