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扶著她往正院回去,猶豫了一路,才問出來:“為什麼?”
為什麼?
薑寧笑:“你是不是想起了兩年前,我出去巡邊的那次?”
林如海應:“是。”
“那時我說的話,你都還記得嗎?”薑寧問。
“……記得。”
林如海記得。
她問:
若是他率眾遇敵,敵眾我寡,他留下激勵士氣便有殺儘敵寇的可能,他會怎麼選。
她問:
她是孩子們的母親,他也是孩子們的父親,隻許他為大齊中毒涉險,不許她與同袍並肩作戰?
這些話,這兩年裡,其實他反複思索過。
他覺得還是不能說服他:
他涉險中毒,是因他身負皇命,要對得起朝廷百姓。
護國公和平昌侯雖為女子,亦身有軍職。
薑妹妹卻無官無職,隻是平常婦人,留下來對敵確實毫無必要!
可薑妹妹終究是曆經生死,平安回來了。他不忍苛責再多,便將那事掀過,再也未提。
今日之事和兩年前那事一樣,又不一樣。
一樣的都是薑妹妹自作主張,非要以身犯險。
不一樣的是,今次她又是為誰才如此?
薑寧對鏡坐好,摘下發髻正中的明珠點翠大鳳釵。
她頭皮一鬆。
若今日是穿騎裝去的,何必再與賈赦約定三日後。
華服美飾,美則美矣,真是誤事。
林如海在她身側,替她摘去小簪,口中喋喋不休說些他以後絕對會讓賈赦付出代價等話。
意思還是不明白她的決定。
“林如海,”她笑,第一次連名帶字,直呼他的名字,“那都是你替我做的,不是我自己做的。”
他的手停在了她鬢邊。
她側身,握住這隻手,並不希望他真的能明白,卻還是說:“你還不懂嗎?男人和女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從前她麵對賈赦隻有逃命的份,動不得他分毫。現在雖然她的身份是依靠林如海得來,可她已經有能力與賈赦一分高下,為什麼不自己動手,斬斷這十五年來的仇恨?
這份仇恨,不止她自己的,還有原身的。
林如海自己有能力,會願意這樣的仇是旁人替他解決嗎?
更何況,她對賈赦的仇恨,和林家與賈家、賈赦的恩怨,根本就是兩回事。
不能混為一談。
她與賈赦的仇,就隻有十五年前他設計讓原身賣身為奴,害死了原身,讓她星夜奔波逃命,不得不做了林如海十年妾,還有今日他想害了她和緋玉、黛玉兩個孩子的性命。
賈赦與林家的恩怨,才是他推掉了賈敏的孩子,令林如海遠調雲南,又間接害死了林青玉和賈敏,和賈敏另一個沒出世的孩子。
不管男女,誰不想親自報複仇人?
兩份仇怨有彆,她不能明說,但意思已經告訴他了。
單這一句男女一樣,林如海能明白嗎?
薑寧拔·出最後一根簪子,起身更衣。
她對賈赦的武藝水平大概有把握,但不能輕敵。
從現在開始,她空閒的每一刻都要請穆姐姐和終夏給她加練!
“可——”林如海忙跟上薑寧,“便是你想親自動手,真要了賈赦的性命,我分毫不會為他可惜,我定會拍手稱快!”
他繞到薑寧麵前:“可兩位聖人本便對女子掌權有所顧忌,昨夜平昌侯都對你說了!見了你這般厲害,若對你——”
“你放心好了。”薑寧把蜀錦褙子隨手掛在架子上,對他一笑,“我有分寸。”
三日後。
護國公和平昌侯在大明宮含元殿受封大典的第二日。
薑寧一身青衣,素麵無妝,來到兵部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