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後, 天氣慢慢涼了下來,因為重陽節快到了,村裡一日比一日熱鬨。
重陽節前一天, 譚文森和葉大兵他們回葉家村,關晗之見到他第一麵,就要給他把脈。
譚文森無奈, 這段時間他真有好好喝藥。
關晗之:“還行,比之前好點, 我給你換個藥方,再調理一段時間。”
“謝謝關叔。”
關晗之看他一眼:“不用你道謝,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兩人正說著話,藥鋪外麵突然熱鬨起來, 關晗之瞅了一眼:“那家人怎麼來了?”
“哪家人?”
關晗之抬了下巴:“對麵那一家三口, 男的叫葉問宗,碧峰山葉家人,早前和葉南音他們家鬨的很難看,好些年沒來往了,今天帶著老婆孩子過來乾什麼?”
碧峰山葉家, 譚文森略有耳聞。
關晗之嘖嘖一聲:“雖然我不會看麵相, 葉問宗這個倒黴相也太明顯了,想必他嶽父死後, 他這些年過的有些慘。”
瘦的臉上顴骨都突出了,跟以前玉樹臨風的長相相比, 現在的葉問宗瘦脫了形。
當年高元茂偷了彭澤的命數, 又被查出和間門諜有勾結,定罪後沒多久就死了。
葉問宗靠著他老丈人升遷,老丈人死後他一直受打壓, 要是其他人,早就受不了不乾了。
葉問宗還能堅持,被打回市政府當個跑腿的小辦事員後,一直在市政府乾雜活。
葉問宗這次來,是想和葉平川談個買賣,他想要長壽符。
“我要長壽符,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提。”
葉平川表情嚴肅:“你從哪兒知道長壽符的?”
葉問宗唇角微勾:“咱們畢竟同出一脈,我回族裡翻一翻就找到了,不難。”
葉問宗雖然不懂玄學,但是他很清楚,九歲山葉家肯定懂玄學,長壽符他們肯定有。
“我知道你們葉家現在有葉眉這個稅務局局長,還有葉文正這個縣長,對了,還有葉俊傑,聽說是副師長了。”
葉問宗垂下眼皮,淡淡道:“看起來不錯,不過在真正有權勢的人麵前,也不算什麼。”
葉家既然能和彭家合作,為什麼不能和他合作?
葉問宗相信,他能給葉平川的更多。畢竟,彭家的勢力主要在上海,他背後的那個人,勢力卻在北京。
葉平川嗤笑:“你既然都看過古籍,那就應該知道,長壽符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這個世上如果真有長壽符,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難道會甘心這麼死去?秦始皇都沒辦到的事情,葉問宗覺得他們葉家能辦到?
“我不管長壽符是不是好東西,我隻需要知道,長壽符能讓人長壽就行。”
葉問宗抬起眼睛,目光陰沉:“當年我嶽父用的那個法子,也是長壽的其中一種法子吧。”
偷彆人的命,補足自己的,一些專門搞歪門邪道的玄學界敗類才會乾這種事,葉家不會乾。
葉問宗再次說自己的要求:“你給我一張長壽符,條件隨你開,甚至你們想把葉文正弄到北京去,我也有辦法。”
話說到這份上,葉平川也明白了,葉問宗這是搭上什麼不得了的關係了,那人可能命不久矣,葉問宗就想通過這個辦法和人結交。
十年前的葉問宗野心勃勃,那時候的他就算想上位,也絕對乾不出這種事。
葉平川打量現在的葉問宗,他這人,徹底墮落了。
葉平川乾脆地拒絕了他:“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有些事情不能做,做了就再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葉問宗一步一頓地從八卦樓下去,他的妻子帶著八歲的兒子焦急在院子等他。
“怎麼樣了?他們欺負你了?”
葉問宗笑著安撫妻子:“沒事,大不了就談崩了唄,實在不行,咱們家還是和以前一樣過日子。”
“隻要你和兒子在,什麼日子我都過得。”高秋不知道丈夫為什麼要來葉家,她猜測丈夫可能是想來葉家求助。
“辛苦你了。”
高秋疲倦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我們是夫妻。”
高秋知道她爸的死和葉家人有關,即使是她爸先做惡,她爸理虧,作為她爸的女兒,她也不想再踏進葉家村一步。
可是她眼睜睜看著意氣風發的丈夫,這些年來被打壓的頭都抬不起來,她不忍心。
她最終陪著丈夫走進葉家村,葉家村卻沒有給她丈夫生路。
“最後一次來葉家村,以後不來了。”
“嗯。”
葉問宗一家三口來的快,去得也快。
葉問宗走後,葉偉聯係葉眉,跟她打聽葉問宗的事。
葉問宗?葉眉好些年沒關注葉問宗了,要想打聽葉問宗的消息,需要一點時間門。
葉問宗在市政府,彭家在市政府認識的人多,葉眉當天下午就請彭澤去三知堂喝茶。
葉眉和彭澤在查葉問宗的時候,葉平川上山找孫女,言語之前止不住的擔憂。
“每次上麵有人想長生不老,就要鬨出禍事。”
葉平川怕葉問宗背後的人能量太大,利用手上的權力胡來,到時候他們葉家被推到風口浪尖,又是一場劫難。
葉南音順手排了個卦象,問吉凶,顯示巽卦。
巽為風,為木,為進退,為不果等。
易書中說,巽卦,春夏有權,號令謀略,秋冬感柔藝,與物為害!
現在正是深秋,巽陰,賦性偏,附於禮法,則為權謀,否則為奸邪!
葉問宗這個人,正走在奸邪的路上。
“爺爺,咱們要早做準備了,我怕葉問宗拖累我們。”
“嗯,你看這事兒要不要跟清塵說一聲?”
葉南音頷首:“該說給他知道。”
特彆行動局不是他們葉家的一言堂,說給葉清塵知道,他自然會告訴其他人。如果葉問宗真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情,他們也算提前預防。
葉清塵要告訴,葉平川回去的時候,跟彭振也打了聲招呼。
彭振正在看書,聽到葉平川說有人想長生不來,他說了句:“有人要發瘋了。”
人一旦發起瘋來,破綻就露出來了,也就活不久了。
“我記得您孫女說過,她說的是□□吧。”
葉平川起身要走的時候,彭振突然說了這句話。
葉平川點點頭,十年,快到了!
彭振笑起來:“如此說來,這就是最後的瘋狂了,咱們撐過這一波,以後就是坦途!”
“說不準。”
黎明前最黑暗,都知道撐一撐就天亮了,但是又有多少人真的看到天亮時候的太陽?
不管外麵如何亂,葉家這些年也算是安穩,因為葉問宗的到來,葉家好些人都暗自提防起來。
葉清塵收到家裡遞來的消息,不禁笑了。
“笑什麼?”
葉清塵胳膊搭在李煜肩膀上:“有人想長生不老想瘋了。”
長生不老?李煜還想再問,葉清塵扭頭跑了,看方向,是去找張局長。
“有事說事,彆耽誤我,忙著呢。”
葉清塵一屁股坐下:“彆那麼暴躁嘛,我跟你說件開心的事。”
張抱樸瞥他一眼:“什麼開心的事?靈氣又多起來了?”
“切,怎麼可能。”
“除了這個,沒啥讓我開心的事,你可以滾了。”
“長生不老開心不開心?”
張抱樸懷疑自己聽錯了?還是葉清塵在跟他開玩笑?
葉清塵翹起二郎腿,輕哼一聲:“嚇到了吧。”
一般人說什麼長生不老,也就是聽聽罷了,不過話都傳到葉清塵耳朵裡,明顯不是一般人動了這個念頭,張抱樸嚴肅起來。
“你仔細說說。”
葉清塵把葉問宗去葉家的事情說給張抱樸聽,隨後他補充道:“我們葉家已經拒絕了,但是其他玄學家族裡的人,會不會因為名利去乾這個事兒我們就不知道了。”
玄學研究協會現在的話事人還是張守一,國內玄學界的人,大部分都在裡麵掛了名號,葉清塵提起其他玄學家族,就是提醒張抱樸,要他們把那些人約束好。
“你說北京?”
“嗯,沒錯。”
張抱樸思索片刻,道:“那咱們搬家的速度要快點,到時候行事也方便些。”
他們特彆行動處的大本營在長白山,隨著隧道裡的靈氣越來越少,他們局和外交部那邊搭上關係,去國外找靈脈。
為了工作方便,上麵的領導建議他們特彆行動局去首都弄個分局,這段時間門張抱樸就在忙活這個事。
張抱樸想清楚後,道:“其他東西咱們先不管,下周你帶上劉年和劉瑉,再選十幾個人先搬去玉樹街一號。”
玉樹街一號是領導劃給他們特彆行動局的地盤,不僅地方偏僻,那裡現在就一座光禿禿的房子,什麼都還沒準備好。
“先過去住著,我給你一份名單,到時候你親自上門拜訪。”
“他們是誰?”
張抱樸神秘地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一周後,葉清塵帶著人住進簡樸的玉樹街一號,當天就按照張抱樸給的名單一一上門拜訪。
呸,裝什麼神秘,不就是龍虎山的俗家弟子麼。
張抱樸名單上的這些人,不僅是龍虎山的俗家弟子,他們也是龍虎山的信息源,葉清塵想知道什麼,告訴他們後,他們自然會留意著。
有個龍虎山的俗家弟子在火車站工作,葉清塵交代他,如果看到葉問宗,一定要第一時間門通知他。
這個時候,葉問宗帶著媳婦兒兒子回上海後,他還是那個在市政府窩窩囊囊的,被人呼來喝去的辦事員。
彭家的人盯了葉問宗三個月,什麼都沒發現,漸漸放鬆了警惕。
七六年一月,元旦節和春節一頭一尾。
月初元旦節過後,月底就是春節,大家早早就為過年打算起來。
葉問宗打算回老家過年,提前幾天去單位請假,第二天後,帶著妻子和孩子走了。
過了一天後,監視的人習慣性地去葉問宗住的家屬院,這才發現葉問宗不像是回家過年,倒像是打包行李徹底離開上海。
“不可能,他跟單位隻請了一周的假期,這麼短時間門能去哪兒?”
“總不會出海去那邊了吧?”
出海去那邊,指的是香港,葉問宗會去香港嗎?說到底,他現在又沒犯罪,逃什麼逃?
彭澤聽完報告的消息,冷靜道:“去葉問宗老家看看,同時聯係葉清塵盯著北京那邊。”
“是。”
龍虎山那個俗家弟子盯著火車站來來往往的人,殊不知葉問宗一家昨天就坐飛機到了北京,現在正在某處大院裡。
“葉問宗,你這個紅符真是葉家得來的?”
葉問宗恭敬地點頭說是:“葉家給出來的紅符不少,您找人查都能查得到。”
高秋在院子裡等著丈夫,書房的窗戶半開著,她隻能看到窗戶裡那人的半邊肩膀,隻見那人抬起手來,擺了擺手。
“梁家老兩口從葉家得了紅符我知道,得了紅符後,他們身體健康多活了幾年。我要的可不是多活幾年而已。”
葉問宗低下頭道:“梁家當初拿的那種紅符,治病治不了命,您拿的不一樣。”
他敬上的紅符,和他嶽父拿的一樣,專門找的和這位生辰八字相配的人,用了轉命之術。
那人似乎很滿意,他誇了葉問宗一句,說他會辦事。
“隻要有我在一天,我就能保你前程一天。”
“是,多謝您照顧。”
多事之秋啊,國之棟梁沒了,暗處那些碩鼠卻能長長久久,真是諷刺。
七六年這個春節,過的比較平靜。
春節後,葉問宗在首都冒頭,進了某部,給一個領導當秘書。
葉清塵隔著人群,遠遠地看了葉問宗一眼,包括他身邊那個年近八十卻龍馬精神的人。
葉清塵一眼就看出那人有問題。葉清塵想查那人,被張抱樸攔住了。
“我的老天爺,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小部門的副局長,在人家麵前屁都不是,你說人家有問題人家就老老實實讓你查?”
“我們是修道之人,又不是真神仙,被人打一槍也會死的!”
葉清塵也不是啥都不懂:“我們私下查不行?”
“私下也不行,那種人身邊隨時都跟著人,你能近身?”
“我們跟大領導稟告?”
“你在北京你還不知道今年是什麼情況?多事之秋,領導忙不完的國家大事。咱們做好自己的工作,不給領導添亂就不錯了。”
葉清塵沉默不語。
張抱樸拖了根板凳坐到他麵前:“你家小姑奶奶之前說的話你都忘了?”
他沒忘,他就是害怕,葉家頭一次碰上這樣的對手,要是葉問宗挑撥著對葉家下手,他們葉家不知道將會遭遇什麼樣的打擊。
“你對你家小姑奶奶沒信心?”
“有。”
“有信心就成了,我們這樣的,頂多算是二流玄學人士,還要對現實低頭。你家小姑奶奶那樣的人,如果沒有家族拖累,那真是……”
張抱樸心裡默默說:幸好葉南音有家族,也願意為家族做點事,他們玄學界才能有葉南音這樣強悍的領頭羊。
葉清塵在潛龍穀住了兩天後,又被張抱樸打發回玉樹街一號。
不管怎麼說,離得近,總能先得到消息。
三月初的一天晚上,葉南音做夢夢到師父,師父叫了她一聲乖寶,說過幾天給她送鑰匙來了,叫她一定記得去撿。
葉南音一下清醒坐起來,睡在她床角的白雪叫了一聲。
“你自己睡,我出去看看。”
葉南音推門出去,一陣冰冷的空氣跑進來。
初春的夜晚還很冷,葉南音抬頭看夜空,乾乾淨淨的夜空,北鬥七星尤其亮。
鬥柄東指,天下皆春!
北鬥七星的鬥柄直著正東的方向,她掐指算了後,看向東北方向,師父托夢說給她送鑰匙,是送到長白山?
為什麼不是送到斷頭山天坑裡?
沒有答案,葉南音轉身,福樂站在她背後。
葉南音沒有被嚇到:“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去一趟長白山。”
福樂乖乖點頭。
葉南音主動提出要去長白山,張挺聽到消息後有些緊張,他人在長白山過不來,親自打電話叫人去葉家村接她。
除了葉南音,福樂和葉小魚也跟著一起出發。
葉南音上午走,中午葉霜帶著楊俊回家,他們今天去領了結婚證,下午回家想回家裡人一起慶祝,沒想到乖寶不在。
“乖寶知道我今天領證,她居然沒在家等我。”葉霜纏著媽媽撒嬌:“乖寶是不是心裡沒我了?”
許靜笑著道:“她有正事兒,去東北了,快的話估計明天就回來了。”
以前乖寶去長白山那邊,如果不忙的話,一般住一晚上就回來了。
“哼,等她回來我再跟她算賬。”
知道乖寶有正事兒,她也不鬨了,親親熱熱地跟爸媽說話,商量五天後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