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瑩撇著嘴,顯然很不高興。
她既不想繼續走路,也不想坐上淋濕的轎輦,就這麼僵持著,氣壓很低。
其實更多的是心情不好,她知道陸昭說的是事實,但難免會起小疙瘩。
男人輕歎一口氣,聲音落在雨裡,幾乎聽不到。
他把傘塞進她的手裡,直接蹲了下來:“孤背你。”
她趴在他的背上,陸昭的肩膀很寬厚,靠起來很有安全感。
如果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大概是雙開門冰箱吧。
“你今日來接我,就是想提醒我,不要和四皇子太親近吧?”她湊到他耳邊,低聲抱怨道。
外麵的雨聲漸大,她又不想扯著嗓子喊,幾乎趴在他耳邊,說話時吞吐的氣息刮過耳後,讓男人忍不住想縮脖子。
陸昭沒有回答,直接加快了腳步,竟然在雨幕中,快速奔跑起來。
陳雪瑩一個不查,手中的傘都被風吹到了一邊,頓時細密的雨水迎麵襲來,把她澆成個落湯雞。
“陸昭,你完了!”她的怒吼聲,都被雨聲給吞沒了。
***
十月十五,是陸無極四十五歲的生辰。
宮裡提前一個月就準備了起來,真到了這一日,皇宮門外已經排起了長龍,全部都是來祝賀的。
四十五並不是整壽,其實也不用辦這麼大的排場,但是北齊近些年,兵力越發強盛。
先是收攏南羌國,又打敗大燕,雖說一口吃不下,但是既讓大燕公主來和親,又估量了對方的實力,將大燕收入囊中是遲早的事情。
為此,今年北齊皇帝的生日要大辦,不止薊城朝臣來恭賀,許多在外鎮守的武將,都被調回來一同恭賀。
陸無極大宴群臣,男賓和女賓自然分開。
女賓的宴席擺在朝露宮,各大世家的命婦全都到場。
皇後娘娘不能出席,全權交由瑜貴妃安排。
原本陳雪瑩作為太子妃,未來的六宮之主,其實也是可以共同操辦的,不過瑜貴妃並未放權,她也正好偷得清閒。
麗嬪也到場了,她其實並未出月子,還差上幾日,但是麵對如此重要的場合,顯然是按耐不住了。
果然她出現之後,四處都揚起一片吹捧聲。
這位麗嬪背後是鐘家,如今又生下小皇子,聽說皇上不日就要封她為妃,和瑜貴妃都能打擂台了。
皇後常年病重,說不準哪日就一命嗚呼了,到時候的新皇後,估摸著就在這兩位之中產生。
麗嬪被人吹捧得飄飄然,她很享受這一時刻。
實際上她也知道,這些人並不是奔著她這個人討好的,而是想巴結她背後的勢力,但這又如何。
至少今晚她就是這殿內最風光的女人,連瑜貴妃都要避其鋒芒。
“麗嬪娘娘這氣色可真好,完全不像剛生過孩子的人,這得是有仙法護體吧?”
“誰說不是呢?臣婦當時生完孩子,完全就是黃臉婆,老得不像話,調養了許久才敢出來見人。”
眼看著氣氛已經足夠熱烈,甚至連仙法這種話都編出來了,麗嬪忍不住得意地看向四周。
陳雪瑩伸手托著腮,手指挑動著茶水,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仿佛周身的一切皆與她無關。
麗嬪臉色一變,頓時有些心頭發堵。
“你們彆光說我,太子妃新進宮不久,你們還是頭回瞧見她吧,怎可冷落了?”麗嬪主動把話題引到陳雪瑩身上。
隻是語氣頗有些陰陽怪氣,明顯來者不善。
今日能來參加生辰宴的,自然都是有頭有臉之人,麗嬪與太子妃不睦,眾人都知曉。
此刻麗嬪如日中天,而太子妃若不是有皇後橫插一手,早就被壓著給麗嬪賠罪了,在她們二人之間要選擇誰,大家自然心中清楚。
“今日是皇上的生辰,過幾日就是小皇子的滿月酒了,麗嬪娘娘雙喜臨門,大家自然先忙著恭喜您。等道賀結束,再去拜見太子妃。”有位夫人出頭,聲音清脆討喜地道。
頓時引起一片附和,麗嬪再次成為焦點。
而被提了一嘴就放旁邊的陳雪瑩,依然在慢悠悠地喝茶,完全不在意自己受到冷落。
從麗嬪開口挑釁的時候,鐘夫人的眉頭就緊緊蹙起。
這會兒眼見殿內眾人,或主動或被逼無奈,都刻意忽略太子妃,鐘夫人更加氣不順了。
她主動走到陳雪瑩身邊,與她搭話。
“臣婦見過太子妃。”
“鐘夫人請起。”陳雪瑩並沒有為難她。
“麗嬪被家裡寵壞了,如今她剛誕下小皇子,難免有些得意忘形,衝撞了您的地方,還請見諒。”鐘夫人輕聲致歉,而且直奔主題,語氣陳懇。
她們倆說話的聲音比較小,周圍又比較嘈雜,其他人聽不清,但是在這種時候,鐘夫人直接和麗嬪唱反調,公然支持太子妃,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顯然她這一舉動,就是在告訴眾人,麗嬪與太子妃交惡,是麗嬪個人的決定,與鐘家無關。
麗嬪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立刻氣歪了嘴,連周圍的吹捧都顯得寡淡無味。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持,直到酒席開始,瑜貴妃安排了嘴皮子利索的宮人,實時彙報前殿眾人送給皇上的生辰禮。
像這種時候,自然是各家使儘渾身解數,獻出奇珍異寶,爭取打動聖心。
朝露宮的夫人們,雖然看不見現場,但是聽轉播也忍不住嘖嘖稱奇。
什麼珍珠瑪瑙,奇花異草,許多頭回聽說的奇珍都冒出來了,算是開了眼。
太監不停地在唱禮,眾人忍不住討論,究竟誰送的禮能拔得頭籌。
“依我看,是劉大人送的珊瑚騰龍,那珊瑚極其珍貴,好不容易才從深海裡撈出來,還雕刻成騰飛的巨龍,不知道費了多少匠人的心血。”
“我覺得不是,前幾日親眼瞧過,說起來是巨龍,其實隻有手臂長,並不算多大,配不上頭籌。應當是鐘將軍送的大燕地圖,才最合皇上心意。”
鐘海作為常年征戰的常勝大將軍,他對大燕了解甚多,而且北齊也經常安插探子過去,繪製出一幅大燕地圖。
這位將軍,以此圖向皇帝表示了自己征伐的決心。
但凡皇上今日說要打大燕,他明日就能大肆進攻,常勝不敗。
眼見眾人議論紛紛,甚至都快拌起嘴來了,甚至還有人試探後宮妃嬪的口風,想得知究竟哪件賀禮,才和皇上心意。
其他妃嬪皆道不知,就連風頭最盛的麗嬪都搖頭。
沒想到瑜貴妃輕笑著開了口:“本妃知曉,你們說的都不是!”
眾人皆驚,立刻追問。
瑜貴妃也沒賣關子:“具體是什麼物件兒,皇上沒說,但皇上已經挑好了最合心意的賀禮,特地放到最後出場。待會兒誰最後獻禮,那份禮就是皇上最中意的。”
她的話音剛落,眾人又吹捧上了瑜貴妃。
麗嬪的臉色一僵,她光顧著和陳雪瑩打擂台,完全忘了彆人的存在。
瑜貴妃看著不爭不搶,但隻用了幾句話,就把麗嬪之前的優勢推翻。
生了皇子又如何,瑜貴妃可是二皇子的生母,還是皇上信任的人,連這種事情都提前告知她,可見麗嬪隻是個寵著的玩意兒,若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還是瑜貴妃更勝一籌。
禮單唱了一輪又一輪,終於快到最後,就見陸無極身邊的秦總管走了過來。
“見過諸位娘娘,諸位夫人。”他利落地行禮。
“秦總管,可是皇上有什麼吩咐?”
“請太子妃去光明殿,該您獻禮了。”秦總管恭敬地道。
原本熱烈討論的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皆驚。
“太子妃要獻禮?太子之前不是已經獻過了嗎?”有人沒忍住,脫口而出。
在北齊這裡,女人完全沒地位,哪有女眷獻禮的份兒。
全是由男人在光明殿獻完了,哪怕禮物可能是她們精心挑選籌謀的,可獻禮這種事情根本輪不到她們。
陳雪瑩起身,施施然衝著上首的瑜貴妃行了一禮。
“諸位慢用,本宮去去就回。”她粲然一笑,根本不管殿內古怪的氣氛,提起裙擺就隨著秦總管離開。
“貴妃娘娘,您說的最後出場之人,可是太子妃?”麗嬪第一個就開口詢問,她實在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