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下長大,又和狼群廝混在一起,他是看著狼群征戰長大的,一旦被咬住脖子,就離死不遠了。
所以讓脖頸遠離一切,已經變成了本能,哪怕他明知道陳雪瑩殺不了他。
陳雪瑩輕歎一口氣,還是依言離開他的脖頸。
“這是病,你得治知道嗎?”
陸昭輕笑一聲:“太子妃多慮了,孤病得比你輕。”
她還好意思說彆人有病,她自己病得最重。
“沒收拾好,就出來作甚?要和孤打雪仗?”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見她沒有穿繁複的群臣,頭上也隻用一根玉簪,看起來極其素淡。
陳雪瑩甚喜精致奢華的裝扮,哪怕是裡衣,都繡著花樣。
這副架勢可不像是去請安的。
他作勢彎腰抓了一團雪,瞬間捏成雪球,哪怕隻用肉眼看,就能看出這雪球邦邦硬,要是砸到人身上,估計痛得要死。
他上下拋接著雪球,視線掃過她的身體,似乎在想著要砸中哪個地方,最疼。
陳雪瑩立刻擰眉:“本宮和你對戰,你怎麼想的?本宮是來找樂子的,不是來找死的?”
陸昭瞬間就將手裡的雪球一丟,語氣冷淡地道:“沒興趣,孤拒絕。”
他倒不是真要和她打雪仗,隻不過一聽她要找樂子,他瞬間就不想參與了。
她還能找什麼樂子,自然是用彆人的痛苦,來營造自己的快樂,這個彆人多半就是他。
堂堂北齊太子,可不願意給她當樂子。
“哎,話彆說得這麼早嘛。你看陸清月最近是不是欠揍?”陳雪瑩一把拉住他,輕聲開口,說到後半句時,語氣裡頗有幾分引誘的意思。
陸昭立刻停下腳步,眨了眨眼睛。
“你的意思是——”
“待會兒去鳳藻宮,恰好能遇見他。”她邊說,邊衝他揚起眉頭,臉上帶著一抹狡黠的笑容。
“孤覺得你比他欠揍。”
陳雪瑩瞬間冷下臉來,陸昭立刻改口:“他的確是欠揍的,要怎麼揍?”
“嗬,說過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本宮還覺得你欠揍呢。你等著。”她撇嘴,轉身就走。
“他是無能到欠揍,你是美麗到欠揍,完全不同。”男人立刻挽回。
他倒不是害怕陳雪瑩,但若是引起她的瘋病來,恐怕會有不少麻煩。
為了不再給自己增加負擔,陸昭瞬間服軟,並且使用了最近剛學會的殺手鐧,誇她。
他昨日第一次使用,效果拔群,今日第二次使用,不知道如此頻繁,會不會不好使了。
陳雪瑩瞬間停下腳步,轉過身眯眼看他:“此話當真。”
“孤同你說過許多次了,孤對你不說假話。”
陳雪瑩撇嘴,語氣勉強地道:“抵消本宮五成火氣。本宮都欠揍,那你呢?”
很顯然,她是否繼續生氣,得看他這個回答。
如果答得好,那就徹底消息,如果答不好,就生氣翻倍。
“孤欠殺,多嘴。”他倒是毫不客氣。
陳雪瑩挑了挑眉頭,算是揭過了這篇。
行吧,她的要求也不高,服軟了就行。
“走吧,母後該等急了。”
“你收拾好了?”他倒是有些驚詫。
“都要去揍人了,穿得太繁複,我怕揍得不過癮。”陳雪瑩點頭。
陸昭頓時失語,看樣子她想揍陸清月很久了。
兩人趕到鳳藻宮的時候,竟在門外遇到了四皇子,少年郎跟一棵輕鬆一般,筆直地立在門口,不肯進去。
“你什麼時候來的?為何不進去?”陳雪瑩發問。
“我進去那麼早作甚,你彆想幫著大哥作弊。我倒要看看,他今日能憋出幾句話來。”陸清月瞬間掛臉,言辭頗為激烈地道。
陳雪瑩頓覺無語,他們都開始謀劃要揍他了,這傻小子還惦記著誰和皇後說的話多。
在走進去的瞬間,陸昭低頭,趁機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他可太想挨揍了。”
很顯然,今天注定成為四皇子挨揍日。
一行人進入內殿,皇後早就等著了,茶點都備好了。
“你們來啦,快坐下,外麵很冷吧?”她的語氣輕輕上揚,透著十足的興奮感,很顯然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三人各自落座,互相看了看,陸清月抬了抬下巴,語氣頗為傲慢地道:“我先來。”
很顯然,他昨晚準備充分。
“母後,最近我讀了很多書,還背了許多詩詞呢。”
皇後見他主動跟自己彙報,頓時又驚又喜,連忙接話:“吾兒乖,你學習的同時,可要注意身體啊。我瞧著,你比之前又瘦了些。”
很顯然,身為不常在他身邊的母親,皇後並不關心他學得咋樣,隻是擔憂他的身體。
“母後,先生誇我聰慧呢。學什麼都不太費勁,您放心,我身體好著呢。最近下雪,先生教了好幾首有關雪景的詩詞。”
“吾兒果然是英才。先生對你凶嗎?有沒有打手板?”
母子倆一人一句對話,說得有模有樣。
皇後娘娘興致頗高,可是四皇子卻顯得有幾分急躁。
陳雪瑩作為看客,忍不住倒了杯茶,輕抿一口,遮掩住自己上揚的嘴角。
她怕自己笑出聲來,很明顯母子倆聊天不同頻。
皇後想多關心四皇子的日常起居,怕他受苦,而四皇子隻往詩詞方麵扯,完全就是彙報任務一樣。
最終四皇子憋不住了,直接道:“母後,我把學的幾篇詩詞文章,背給您聽吧?”
“好啊,你背,母後聽著。”
陸清月清了清嗓子,開始搖頭晃腦地背起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他口齒伶俐地背完一首之後,沒什麼停頓,立刻開啟第二篇。
洋洋灑灑地背了三首古詩,又開始背長篇詞。
皇後娘娘甚至都開始鼓掌,給他打節拍,滿臉都是欣喜的表情。
氛圍如此給力,陸清月越背越上頭,被皇後捧得飄飄然,還得意地看向對麵的夫妻倆。
那嘚瑟的小表情似乎在說:你們看,我聰明吧,與母後說了這麼多句話,陸昭肯定不如我。
原本就憋笑的陳雪瑩,對上他這副模樣,再也忍不住了,朗笑出聲。
頓時陸清月就閉上嘴,眉頭緊皺,不滿地看向她。
“我背詩詞給母後聽,很好笑嗎?”
他是弄不懂好笑的點在哪裡,但是一看陳雪瑩笑得如此開心,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兒。
陳雪瑩立刻擺手,她想止住笑,但卻依然忍得辛苦。
好不容易控製住了,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才發現自己都笑出眼淚來了。
“我是高興的。四弟可真孝順啊,知道母後最缺兒孫繞膝的感覺,特地像個稚童一般,在母後麵前背誦詩詞歌賦,就是想讓您體會這種感情。我身為長嫂,看到四弟從一個混不吝,長成如今這樣貼心的少年郎,實在是太感動了,都落下了激動的眼淚。”
她說得相當真情實感,到了最動情的地方,還掏出繡帕擦擦眼角,一副哭得停不下來的模樣。
“你分明是在笑話我,都十三歲了,還裝孩子背詩詞。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彆像個傻瓜?”陸清月氣得跳腳,他拍案而起,當場瞪視著他。
陳雪瑩差點又忍不住笑,哎嘿,猜得可真準。
這種在父母麵前炫耀背詩的場景,真的讓她夢回小時候。
不過在現代,更多的還是逢年過節,大人們聚會,然後小孩子被提溜出來表演節目。
當時輪到她時,是痛苦回憶,好像她是個可以炫耀的商品。
可如今換成她當看客,隻覺得這小東西真挺彆致的。
更何況陸清月都十三歲了,竟然主動來表演才藝,畫麵更加有趣了。
可當著皇後的麵兒,她自然不會顯露自己的惡趣味,甚至還裝模作樣地演了一場戲。
這種戲碼對於她而言,簡直信手拈來,毫無破綻。
“四弟,你怎麼會如此揣測我?我上怕母後孤單,下怕你不夠貼心,可謂是殫精竭慮,昨晚我成宿都睡不著。今早見你表現得如此好,母後也十分開心,簡直皆大歡喜,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一時之間,感慨萬千,湧上心頭,不能自控。你卻如此,我真是——”
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當下用帕子捂住臉,無辜得不行。
當然帕子下麵,卻是一張笑臉。
艾瑪,可算找到機會偷笑了。
不得不說,她的戲越來越好了。
看到她如此真心實意,皇後娘娘瞬間被感動了,滿臉不讚同地看向四皇子。
“小四,你怎麼如此想你大嫂。雖說這宮裡壞人很多,母後也知曉你活得不容易,這十三年你戰戰兢兢,遭受了無數人的冷言冷語和陰謀算計,可這並不包括雪瑩。她多看顧你,母後都看在眼裡,哪怕不要你記恩,可也不能弄成仇啊。”
因為心懷愧疚,皇後從不對四皇子說重話,這還是頭一回。
陸清月一直盯著陳雪瑩看,到了如此局麵,他也懷疑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