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極放下手中的毛筆,揮揮手讓人請進來。
“奴才李德見過皇上。”李德規規矩矩地跪拜行禮。
陸無極眯起眼睛瞧了兩下,“朕記得你是太子身邊的貼身總管吧?”
“是的,殿下原本是要親身來求見,隻是脫不開身,才讓奴才傳達,向您求道旨意。”
“什麼旨意?”
“太子殿下想與太子妃出宮,共同住在公主府裡。”李德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語氣迅速地說道。
“胡鬨,他一個北齊太子,去住宮外的公主府像什麼話,而且那還是大燕的公主府!”陸無極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收到這麼個離譜的請求。
李德立刻跪了下來,語氣悲切地道:“奴才也是勸著太子,但是殿下說離不開太子妃。他醒過來之後,隻記得太子妃一人,必須得和她長久待在一起,否則心裡就不踏實,總覺得周圍人都要害他。”
“他堂堂太子,去戰場上殺過無數仇敵,受狼神保護的男人,怎會如此膽小,還離不開女人,簡直可笑!”
陸無極那是越聽越上火,抬手拍打著桌子,極其用力。
桌麵被拍得啪啪作響,硯台裡的墨汁都飛濺了出來。
對於九五之尊的震怒,李德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
“他被什麼事情絆住腳了,連這種請求都要派身邊的太監來,自己卻當個縮頭烏龜,是不是知道這請求太過離譜,也嫌丟臉。”
陸無極發了一通火之後,才繼續追問道。
李德遲疑片刻後,輕咳一聲道:“太子殿下想親自來,但是怕太子妃趁機跑了,他就在那裡阻攔,把重任交給奴才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明顯是底氣不足。
龍乾宮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倒不是陸無極不生氣了,相反他都要氣炸了。
老頭兒憋得麵紅耳赤,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隻想衝到東宮去,把陸昭吊起來打。
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大叫三聲“好”。
“真不愧是太子啊,朕批準了,宮外的公主府,他愛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哪怕不回來都成!”陸無極大手一揮,直接道。
李德雖然把事情辦成了,但是走出來的時候,卻是渾身冒汗,眼前發黑。
甚至邁出台階時,直接發軟差點摔倒在地上,要不是守門的小太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就要出醜了。
“李公公,您沒事兒吧?”小太監探尋地問了一句。
“無事,無事,多謝。”李德胡亂地擺擺手,快步離開。
李德前腳剛走,後腳龍乾宮就迎來了皇上的震怒。
陸無極直接將麵前的奏折,都灑落到地上,顯然是怒急攻心,已經全然不顧了。
“他這是昏了頭,老二老三都在朝堂上嶄露頭角,特彆是老二,要不是朕壓著,要另立太子的奏折,都擺到案頭上來了。太子竟然還毫無危機感,一心隻粘著女人,難不成他要當太子妃的褲腰帶不成,走到哪兒栓到哪兒?”
他氣得口不擇言,說話也帶著幾分粗俗,但足見是真的被惹惱了。
殿內伺候的眾人都不敢吭聲,陸無極又把影衛叫了過來,詢問太子情況,得知東宮一切正常。
“東宮侍衛很多,屬下並不好全天候監查,隻能瞅準換班時機盯上一會兒。太子蘇醒之後,的確很喜歡和太子妃在一起,幾乎形影不離,同進同出。”
陸無極聽到這個話,頓時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看樣子他是真的忘了,可是失憶會把一個人的雄心壯誌都丟了嗎?山林裡的蒼狼,怎麼可能淪為一條離不開主人的家犬?”他的疑問很多。
影衛自然是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秦友安,你來說說。”
秦總管一聽自己被點到名字,頓時心中發苦,但身為皇上的親信,又隻能開口。
像這種立儲奪嫡一事,皇上不會過問朝臣們,畢竟這裡飽含著一個年老衰弱帝王的軟肋,和內心對年輕力壯兒子們的嫉妒和玩弄。
陸無極無法將這些醜陋的心思告知朝臣們,也隻有同自己身邊的閹狗聊一聊。
“皇上,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之前的太子殿下,擁有完整的成長過程,經曆了諸多磨難。但如今他都忘記了,隻看到瀟灑活潑的太子妃,自然想向她靠攏。不過,您之前也是為了試探,此刻想必有了結果。”
秦友安倒不是替陸昭說話,而是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
老頭兒最難哄了,陸無極原本就多疑,年紀越大越難搞。
他一個奴才,也不想封侯拜相,隻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好伺候一些。
“你說得對。”陸無極眼神一變,他敲了敲桌子,沉思片刻後,對影衛道:“太子都要出宮去公主府了,對東宮的監控就撤了吧。他雖然是失憶了,但越這樣,越沒有安全感,想必對自己的安危更加注重,不要逼得太緊,免得節外生枝。”
很快,皇上同意太子跟隨太子妃出宮居住,這個消息不脛而走,瞬間就傳遍了後宮,緊接著又被朝臣們知曉。
雖說幾代皇帝都致力於,將後宮與朝堂分開,可是後宮之中的妃嬪,都是出自官宦世家,怎麼可能斷的掉。
甚至連皇上對此暴怒的消息,都流露了出來,倒不是龍乾宮的宮人嘴巴不嚴,而是李德從龍乾宮出來後,滿頭大汗,差點摔跤的狼狽樣子,被其他宮人看到了,大家就有了合理的猜測。
一時之間,流言四起,對太子的惋惜,也有對二皇子上位的猜忌,更有對可能更換儲君,朝局不穩的擔憂。
公主府裡,陳雪瑩已經梳洗過了,換掉一身繁複的裙裝,靠坐在躺椅上,披散著頭發,連鞋襪都沒穿,就這麼搖搖晃晃的,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夕陽站在她身上,把她襯得像是畫中蟠桃會上的仙女一般。
陸昭出來的時候,就瞧見這一幕,腳步微頓。
“難怪你一直要出宮,在這裡你放鬆很多,果然這才是你的家。”他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輕聲說了一句。
陳雪瑩抬起眼皮撩了一眼,很快又閉上,似乎很快就要睡過去一般。
“這裡很陌生,我完全沒印象。”他四處打量了一番,得出結論來。
“那是自然,這是你第一次留宿公主府,多看兩眼吧,下回再住還不知什麼時候呢。”
“知道,明晚。”他不緊不慢地回答。
陳雪瑩被噎住了,這才睜開眼,略顯不滿地盯著他:“你真準備長住啊?”
“那是自然,我隻對你有印象,自然要多與你在一起,太醫說對恢複記憶有幫助。”